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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開始,她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曾經那些酸澀難當?shù)膹碗s情緒,好像一瞬間都被掏空了。只在心里撕開一個空空的大洞,不知道能用些什么來填滿。她有一筆不少的積蓄,哪怕是失業(yè)一年也都足夠維持她的生活。所以短時間內,她沒有掙錢的欲望,沒有重新開始一段生活的欲望。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覺,因為她覺得太疲憊了。身心俱疲。可是連睡覺這么容易的事,她都做不到了。她發(fā)現(xiàn)到了晚上,她就大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遲遲不敢閉眼。闔上眼皮就好像回到小時候,繼父那些帶著器官,不堪入耳的辱罵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她捂住耳朵,沒有用。那些詞句在她的腦海里左右回蕩。爛貨,下賤,你梳頭是要勾引誰?你怎么不去死?買瓶酒喝下去,沒有用。吐出來,仍然睡不著。她去醫(yī)院,告訴醫(yī)生她失眠。醫(yī)生開了地西泮,告訴她,普通人吃這個比較安全,強度比較小。吃下去,并沒有用。還是睜著眼在折磨中熬過一宿。她再去找醫(yī)生。大夫,我長期失眠。醫(yī)生將信將疑看著她:多久了?一年了。醫(yī)生給她開了阿普唑侖。這一次終于有了效果。盡管還是會做噩夢。夢里都是沈辰和林妲的臉,身體糾纏在一起。林妲白得刺眼,在黑色的床單上扭動喘息。她在門口,想抽身離開,腳卻挪不動一步。他扭過頭看她,仍是淡漠的神情,就好像她未曾存在,是一團透明空氣。醒來,胸口刺疼欲裂。像從刺骨的冰海里掙扎著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喘,卻斷難逃脫。下一晚,又被投進絕望深淵。被這樣的夢連著折磨了幾個晚上,蘇覺得不能再這么下去。小時候繼父曾經問過她怎么不去死,那時她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但現(xiàn)在再這么下去,她自己也真該考慮了。阿普唑侖口服8片以上就會有生命危險,她怕自己哪天一沖動就去嘗試。她怕這樣死,太不體面。獨身女子為情自殺,孤零零躺在酒吧夜店樓上的小房間,昏迷后的嘔吐物嗆得滿地都是,還得被人指指點點。太不體面。要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就好了。從來沒有見過他就好了。……我終于放了我的所有沈辰是在蘇告訴他出差三天后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的。她后面沒再給他發(fā)信息打電話,他起初以為是她忙,沒放在心上,也沒過問。結果一次飯局遇到她的上司陳總,陳總唉聲嘆氣:哎呀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不好伺候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說走就走,緩沖時間都不給我留一點……他和陳總是老相識,端起酒來勸:“什么事啊,讓您這么著急上火?”“嗨,可說呢。我那個部門經理啊,前兩天辭職啦。說走就走。老沈,別不是被你們公司挖走了吧?”“部門經理?你說的是?……”“小蘇啊,還能是誰。你說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在想什么?”沈辰愕然。給蘇打電話,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微信語音撥過去,沒有人接聽。“她什么時候離職的?”他問陳總。“也就,大前天吧?!标惪傟割^算了算,“你們公司有沒有經驗差不多的,借我一個來用用。這兩天忙項目呢,頭都他媽大了。”“離職手續(xù)辦完了么?”他追問。“沒有啊。哪那么快。人力在走流程呢,還得算算工資和未發(fā)獎金什么的。”“老陳,我借個人給你。她來辦離職手續(xù)的時候你通知我一聲行么?”“你小子,是真要挖她?”02陳總說,“人家離職的時候可是跟我說了,家里有事。你這未必能挖過去啊?!?/br>“你到時候看見她,給我打電話就行?!?/br>“好吧好吧。那你給我的人……?”“周一去你那兒報到?!?/br>沈辰開車去她的公寓,敲門。開門的是個陌生女人,身后跟著個小男孩:“你找誰?”“請問,蘇是住這兒嗎?”“誰?。坎徽J識。”那女人轉身關門,被他一手攔?。骸安缓靡馑迹钦垎柲袥]有房東的電話?”房東接了電話。哦,您說蘇是吧。那個小姑娘,上周她退租了呀。聯(lián)系方式?不好意思,我這里沒有。去哪了?拜托,我怎么可能知道?蘇是在一個周一的早晨接到公司HR電話的。HR通知她手續(xù)都已辦妥,讓她來拿離職報告。約了時間,上午10點半。她起床,打開熱水,洗澡。鏡子里的女人瘦脫了形,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用很濃的妝才勉強遮掩住青灰面色。她不記得自己上一頓吃飯是什么時候,吃了什么。這些天靠著阿普唑侖,渾渾噩噩,半夢半醒。然而今天是要去公司,她下樓買了大杯咖啡,灌進胃里,感覺整個人稍微精神一些。走在公司的長廊,見到一些之前的同事。有關系比較好的,想關心地多問她幾句,都被她婉拒,也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地議論,議論她是出了什么事,沒幾天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但是他們怎么想,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也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甚至,告別這個行業(yè)。她去取了離職報告。HR總監(jiān)是個面相親切的中年女性,沒有多問什么,給她交待了所有的安排,應發(fā)工資、獎金結算、社保轉移等等。她看蘇的目光帶著同情。蘇低下頭,拿起那個裝著所有資料的大文件袋,謝過她,離開。然而走出HR辦公室,突然遠遠看見沈辰和秘書從走廊一頭的拐角快步走過來。他一眼也看見了她,喊道:“蘇!”蘇拔腿就跑。沈辰顯然不可能比她了解自己公司的結構。她聽見他在后面追,但辦公室走廊七拐八彎,有的部門還是連通的。她抄了條近路跑到緊急疏散通道,從樓梯沖下去。樓道里回蕩著她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回音像是無數(shù)個人在追她。跑到二樓,腳一滑重重摔倒在平臺,膝蓋和胳膊肘都蹭破了,流出血。爬起來繼續(xù)跑。沒有從一樓的大門出去,直接跑到地下停車場。停車場連通著地鐵站。她沖進去。工作人員一臉吃驚地看著這個女人。披頭散發(fā),大口喘息著,袖口還沾著血跡。“小姐,您沒事吧?”蘇朝他笑笑:“沒事。著急趕地鐵,摔了一跤?!?/br>說完,一瘸一拐地去買票。沈辰追出公司大門。街上車水馬龍,哪里還有蘇的蹤影。秘書喘著大氣跟上來?!吧?,沈總?……”沈辰回過頭。“小王,你幫我打個電話給西區(qū)公安局的張局長。”秘書接通電話,把手機遞給他。“哥們,得麻煩你幫我個忙。私事。幫我查個人?!?/br>“姓名……對,蘇州的蘇。性別女。年齡二十九歲。身份證號碼……身份證號碼我不記得了。工作單位信息行嗎?啊。那你記一下。北辰科技有限公司,任職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