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猶剪燈花弄(8)
夜闌猶剪燈花弄(8)
我可不愿白發(fā)蒼蒼地死去,我覺得若是能死在人生最燦爛輝煌的時刻,那會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我在此代表同期宣誓,飛行學院第九期全體飛行員都已做好準備,我們將為永空軍獻出我們所擁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錦繡輝煌的舞臺,新一屆飛行學院畢業(yè)生代表,英姿颯爽站在麥克風前,手捧演講稿,說得慷慨激昂,連帶他肩胛上的戰(zhàn)鷹徽章亦在燈光照耀下,金光閃亮。 赫連澈坐在臺下,瞇起眼看向他,十七八的少年,連骨子里都充斥著意氣風發(fā),攜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張狂肆意。 畢竟沙場建功,千古留名,是每個熱血少年人的追求。 當年的他何曾不是這樣? 當年的凌子風何曾不是這樣? 只是看慣了血流成河,看慣了尸橫遍野,方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蒼涼。 再多的豪言壯志也成了過眼云煙。 掌聲轟鳴,畢業(yè)生代表下臺,司儀又請少帥赫連澈上臺發(fā)表講話。 赫連澈很快掩飾住自己情緒,邁著輕松的步子,薄唇含笑,發(fā)表了一番鼓舞士氣的演講,聽得臺下少年各個熱血沸騰。 回司令部的路上,他靠在司徒貝克上閉目養(yǎng)神,綿軟的光線映入車窗,勾勒出男人線條分明的俊龐。 少帥。紀華陽坐在他身旁,思忖道,永空軍那里向我多次反應,說凌校尉現(xiàn)在不守軍紀,常常在天上進行演示飛行時,就把座艙蓋打開,摘下氧氣面罩,從身上掏出酒罐子來喝,活脫脫像個酒鬼。哪還有半點身為戰(zhàn)斗機飛行員,永空軍高級指揮官的樣子?學生們對他也是怨聲載道。 赫連澈抬手揉了揉眉心,自從凌子風回來后,他便把他安排去北平飛行學院擔任校長。 他害怕凌子風會離開北平,行動不受控制,因而看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是會放心一些。 見男人不說話,紀華陽只得又道,學生都是些青年人,說話直接不客氣,現(xiàn)在也是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很懷疑凌校尉的能力,害怕他會拖累整個永空軍。 能力不夠? 拖累? 赫連澈不禁啞然失笑,什么時候凌子風也會被人質(zhì)疑能力不夠,拖累他人? 這個男人從小就熱愛一切帶引擎的玩意,永遠以最優(yōu)成績通過各種類型的駕駛測試。 無論是新機的試驗飛行,亦或者越野飛行,戰(zhàn)斗巡邏,氣象觀測,??站仍?,他的表現(xiàn)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除卻這些駕駛技術和射擊技巧,就連地勤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癥,到他手上都是輕輕松松,迎刃而解。 赫連澈從在塔臺第一次觀看凌子風飛行表演時,便知道這個男人就是為飛機而生的。 然而現(xiàn)在,天才飛行員凌子風居然會被人質(zhì)疑。 紀華陽被赫連澈的冷笑弄糊涂了,小心翼翼說,少帥,華陽知道您和凌子風交情甚篤,但是留著他終是個隱患。要是他知道了當年的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赫連澈重新闔上疲倦的眸,懶得告訴他,凌子風早就知曉一切了。 可是知道又怎么樣,他明白,凌子風是不會說出真相讓曼曼傷心,讓北北受到傷害。 木已成舟,自己已經(jīng)和曼曼組建了家庭,他也該學著忘記過去。 紀華陽見男人不為所動,繼續(xù)勸道,少帥是個實誠人,眼熱心熱,總是為別人考慮太多。這本是件好事,可為人君主若是太過心慈手軟,別人就會說 閉嘴!赫連澈勃然大怒,揚聲呵斥他,我告訴你,沒我的命令,誰要是敢動風子,我讓他全家陪葬。 紀華陽白了赫連澈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時候這般重情重義了,只好使出殺手锏,華陽有一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不當說就別說了。 男人沒什么好氣,側過頭去,掌心摩挲制服內(nèi)袋刺繡,是曼曼給他一針一線縫的名字。 她說他要是戰(zhàn)死了,自己也好辯認尸體,給他收尸。想到這里,他就難受,她以為他聽不懂?不就是盼著自己早死么! 紀華陽不顧男人尖酸譏嘲,正色道,華陽早晨經(jīng)過南大街,看見夫人和凌校尉正在攤子前喝熱紅酒。 言畢,赫連澈雙眸瞬間睜開,如惡狼般冷冷盯向紀華陽。 紀華陽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勉勉道,我看見夫人離開時,脖子上還披著凌校尉的黑色圍巾。少帥若不信,大可回去查證一番,想必那條圍巾還未來得及歸還。 赫連澈頓覺有一口粘稠鮮甜的液體自五臟六腑往喉嚨口滾,仿佛只要一彎腰,便能吐出大口鮮血來。 他又想起元宵節(jié)那晚的九曲燈陣,小女人跟在凌子風身后。 他走一步,她便走一步。 他停下來,她便停下來。 少帥也知道當初是如何得到夫人的。縱使凌子風不敢,也難免夫人春心萌動。 聽著紀華陽的話,赫連澈忍不住攥起拳頭,一拳砸在車窗玻璃上,紅血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