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他們一群人筋疲力盡三三兩兩回到教室休息的時候，她和方沁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

    生物老師跟著最后一個俯臥撐過關的男同學從教室后門踏進來，看到欲走的她，出聲：樂音。

    她拽著書包帶子回頭，不知干什么。

    他接著又點了另外兩個男同學的名字。

    你們?nèi)齻€，來辦公室一下，其他同學可以走了。

    她在一陣丟書丟書包的歡呼聲中塌下臉來，方沁倒是覺得事出有因，在開心的回家之前好心給了她一點提示：我上生物課的時候是不是提醒你交檢討來著？

    她頓時睜大眼，我忘了！

    忘交了？

    不，她壓根兒就忘寫了。

    辦公室里的電風扇嘎吱嘎吱的轉(zhuǎn)，生物老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了口水后看向他面前的三個同學，乖巧又安靜，很有默契的統(tǒng)統(tǒng)低著頭。

    她想著好歹這次自己不是一個人還是稍微能不用那么害怕一些，但事實是，她完全想多了。

    她以為自己聽錯，抬起頭，不明不白的啊了一聲，啊的那聲好似公鴨嗓獻聲。

    他倒是氣定神閑，怎么？不想寫？

    不是不是，只是老師我還有好多作業(yè)沒寫。他讓她留在辦公室寫完檢討他覺得合格了再回家，而另外兩個檢討不夠情真意切的同學他不過簡單教育了幾句便放走了。

    眼見那兩名同學暗自偷樂的走出辦公室，她開始掙扎：老師，都這么晚了我能不能回去寫，明天再給您？

    開玩笑？非補課時間讓她和他相處一室，還是沒有對話，兩個不發(fā)一言各干各的，光想想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甚至連空氣都覺得壓縮了。

    果然，她掙扎毫無作用，他不過輕飄飄一眼她欲辯解的話就堵在嗓子眼，眼睛也避開了他，腦袋更是低了回去。

    不想寫？

    她低著頭晃晃腦袋。

    他滿意的點點頭，去坐吧，先把作業(yè)都做了，做完了你再寫檢討。

    她默默的點點頭，想著低著頭他看不到自己表情便做了一個很不滿很討厭的表情，哼，她是不是還要感謝他的體貼用心讓她先寫作業(yè)。

    拜托，一張物理卷子她就能寫三小時還不一定能寫完。

    本來檢討嘛，她想著隨便編編就好了，用文字抒發(fā)真情實感是她的拿手絕活，三千字也不算多，但偏偏一天課下來都沒找著哪堂課有機會打小差，然后，她就忘了。

    但這下，和他共處一室，她覺得情感先不說，她只要坐在他附近，就已經(jīng)如芒在背了，哪還有心思去寫東西？

    最后他起身收拾了一下物理老師桌上的東西，讓她坐在那個軟軟的凳子上寫作業(yè)。

    她踏著萬不情愿的步子，抱著書包坐下，一臉視死如歸的從書包里慢騰騰的拿出文具和作業(yè)。

    見他突然起身，她立刻停下手中動作，緊張的看他。

    想吃什么？

    嗯？寫檢討還有福利？

    見她不語，他皺眉，剛那么大運動量，你不餓？

    她反應過來使勁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他看笑了：吃什么？

    后門燒烤攤旁邊的吳媽餛飩！

    6塊錢一碗就有十五個餛飩！個個皮薄餡大，湯鮮rou香，運氣好還能撞上幾個有大蝦仁的餛飩，但餛飩還好，更一絕的是他們家的鹵味，飄香萬里，她每每剛出后門就能聞到那股鹵香，腳步自動的就想往那邊移。

    呃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隨便隨便，老師，我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他了然的點點頭，拿了手機便出去了。

    門一關上，她大大的呼出一口氣，歡呼雀躍都不能形容她現(xiàn)在的好心情，想著想著又不禁好笑，生物老師還是蠻貼心的嘛。

    希望他不要去食堂給她帶一份蓋飯，她現(xiàn)在口干舌燥，剛運動完就想吃點湯湯水水。

    過了大概一刻鐘，生物老師就回來了。

    她還在糾結(jié)物理試卷第三道選擇題，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一下和他對上眼，然后視線一下看向他手里的飯盒。

    餛飩?。?/br>
    天吶！

    簡直是心有靈犀?。?/br>
    她的視線一直黏在那碗餛飩上，然后看著它一步步靠近最后落戶在她的桌上。

    他的聲音在腦頂回蕩：先吃吧，吃完再寫。

    她壓抑不住臉上的喜色，但還是先乖乖的點頭，然后滿懷激動的拆開一次性筷子。

    蓋子一打開，那股加了香油的餛飩香撲鼻而來。

    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啊，真香，真是太香了。

    有這么開心嗎？

    呃？表情頓時僵住，她迅速收斂起浮夸的笑容，埋頭喝湯。

    剛吃東西不過一會兒，門口又是一陣腳步聲，腳步聲漸近，她抬頭，看到物理老師提著飯后水果氣吁吁的進來，然后一進門就爆發(fā)了。

    覃廉你！說了等我買水果你娘的跑那么快！飯后運動會斷腸的你知不知道！

    其實說真話，生物老師那怎么能算跑，頂多是步子邁的大，腿長跨的遠，幾步路就走遠了而已，真正運動真正在跑的人是在門邊喘氣的物理老師。

    她看到物理老師先是嚇了一跳，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換位子，結(jié)果聽完他的吼聲不禁一愣，轉(zhuǎn)頭就看向背對她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生物老師，他沒有說話，不，準確的說，他可能就不想搭理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走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子被占了，怒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轉(zhuǎn)為賊笑，哎喲！樂音??！貴客貴客！

    她吞下口里的熱湯，忙喊了聲老師好。

    正要起身就聽背對著他們的生物老師說話：你坐著不用讓，你物理老師今天晚上沒課。

    沒課就不用在辦公室呆著。

    物理老師一聽這話就瞇了眼，不懷好意的眼神擋都擋不住，看的她有些坐立不安。

    他難得沒嗆生物老師，反而看她：怎么，這回又惹你覃老師不開心了？罰你抄筆記了？

    聽他揶揄的口氣她笑笑，老師，我是在這補檢討，但是要先做完作業(yè)再補。

    物理老師夸張的噢了一聲，尾音拖得極長，那意思是你會呆很久咯？

    她不知道怎么回這句聽著怪怪的話。

    看她如坐針氈，物理老師忽然對她友好的一笑，屁股一歪，坐到她旁邊的一張空凳上，翹起二郎腿，打開水果盒叼起一塊西瓜，還沒嚼幾下就忙著說話：你喜歡吃餛飩？

    她正吃著一顆，聽老師問話便立刻停止咀嚼，回頭點點頭。

    她喜歡一切湯湯水水尤其煮起來還不費事的東西，她這會兒還想著回去買點餛飩皮包五十來個餛飩放冰箱里，隨開隨煮，多好。

    生物老師突然出聲：你今晚很閑？

    這句話很明顯是對物理老師說的，她看看物理老師，后者起身來到物理老師和生物老師辦公桌相連的間隔板上，傷春悲秋的說：單身狗每一天都是閑的~

    她低頭無視頭上直射過來的視線，悶聲加快進食的速度，突然勺子舀到一顆鹵蛋。

    這么好還有鹵蛋。

    她抬起頭看著叫出她心里話的物理老師，臉上不禁一紅，迅速低頭掩飾，然后又看到包飯盒的塑料袋里邊兒還有個塑料袋，她之前還以為都是袋子，這回才發(fā)現(xiàn)似乎是另一個袋子，扯出來一看，是吳媽家的鹵味無骨鴨掌。

    物理老師驚呼的聲音這次更大聲：這么好還有鹵味？！

    她徹底不想抬頭了，臉上都是不好意思的紅暈。

    那頭的生物老師也沒什么大的反應，只是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老板娘送的。

    物理老師大大的點了好幾個頭，那這老板娘也真是太實惠了。

    下午和物理老師一道去吳媽家吃餛飩純屬碰巧。

    路上碰巧遇到，然后碰巧物理老師不想吃飯，碰巧又在后門。

    一切都是碰巧，然后買了碗餛飩。

    吳媽店里的桌子板凳都很矮，物理老師怎么說也是個大高個，他起身想換家吃的，隔壁不遠還有個千里香餛飩，他不信那個就沒這個好吃了。

    吃飯還動來動去，你是你們班的郭子儀嗎？

    物理老師鼻子都氣歪了，這人竟然歪著路子罵他多動癥，但看生物老師比自己還長的腿此刻隨意的岔開坐著，他便也乖乖坐下來，不滿道：這里的東西倒是挺香，就這凳子桌子不能改進改進？怎么做生意？

    老板娘正好路過他們這一桌，抹布一甩就摔倒桌上，嚇物理老師一跳，對面的生物老師倒是沒什么反應。

    老板娘臉上笑呵呵，手上動作麻利的擦著本來就干凈的桌子，笑著看向物理老師：兩位老師是個頭大，平常這學生都是個頭小的，這桌子凳子正好，還有啊，我們店里的餛飩才是真正千里香。

    老板娘擦完直起身，后頭有人點單，她便轉(zhuǎn)過頭交談。

    物理老師目瞪口呆，清清嗓子，扯了扯衣領，我以前沒事就吃千里香，人家都連鎖的

    小報告沒說完，老板娘身子一轉(zhuǎn)，這位老師，這吃的東西光靠店名打名氣沒用，那都是虛的

    物理老師瞪大眼，我？

    你知道你們學校多少學生都是聞著這香來的嗎？老板娘說起自家東西那可是笑得敞亮，臉上很自豪。

    就說我這一小姑娘，那是老客了，老上我這，每次一點就是點十塊錢的，還要加倆雞爪和鴨掌，最厲害的連吃了倆禮拜都不膩。

    物理老師看生物老師似乎很專心的在聽，他覺得不可思議，以生物老師的腦子，這么明顯是坑人的話他也信？

    你知道那小姑娘怎么知道我這的嗎？那就是聞著香來的，她第一次來還不知道我這是賣餛飩的，就是糊里糊涂的聞著香氣就過來了，來了還迷迷糊糊的問這里是不是賣吃的，可逗了

    說起那個小姑娘老板娘忍不住演起雙簧戲，動作聲音齊上陣，表現(xiàn)的惟妙惟肖的。

    那個時候我看她站著半天又不點東西我問她吃餛飩嗎？

    她說，我已經(jīng)吃過了，吃的土豆紅燒rou蓋飯，吃撐了已經(jīng)那你說你吃都吃過了你還來我家，我就說，那你來干嘛呀？

    老板娘叉著腰勾著腦袋和物理老師講：我也沒兇她，她還不好意思，半天才說，我是聞著香味一路跟過來的

    老板娘想起當時的場景就好笑，你說她都吃飽了還想干嘛，但是人家聞著香氣過來的我總不能趕人家吧，我就是覺得蠻好玩的，而且看她個頭點點高，看著就不像食量大的結(jié)果還是點了一碗6塊錢的，加了個雞腿還吃個精光。

    生物老師突然輕笑出聲，老板娘看了一眼，驚呼一聲：噢對，那天覃老師也在場，就坐這老地方，我那天忘記問了，看這小丫頭是不是你的學生噢，是我以后就給她多加幾個餛飩，是嗎覃老師。

    物理老師不知道那小姑娘是誰，但轉(zhuǎn)臉一看這生物老師的表情就知道了，尤其這人還笑著應聲

    是我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