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夢境·末世見聞(一)

    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么？

    安焰柔的回答是，當(dāng)親哥哥的女朋友。

    準(zhǔn)確來說，是騙哥哥，自己是他女朋友。

    末世來臨的第三天，城市系統(tǒng)尚未完全癱瘓，但網(wǎng)絡(luò)通信已經(jīng)出現(xiàn)故障，街上游蕩的喪尸也越來越多，人心惶惶。

    安焰柔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況，對她來說，光是家里發(fā)生的事就足夠讓她焦頭爛額了她的哥哥安楚隨發(fā)了兩天燒，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

    還有信號的時候，她從電視新聞看到，發(fā)燒往往是一個人喪尸化的先兆。如果她足夠謹(jǐn)慎，現(xiàn)在應(yīng)該趁對方不能行動的時候找把刀把他捅死。

    但是面對自己的親人，誰能下得去手？許多家庭就是這樣，一個感染了一屋子。

    安楚隨燒得很厲害，兩天夜里體溫都快接近40度了，可一來沒法去醫(yī)院二來她也不知道家里有沒有退燒藥這是哥哥買下的房子，她只因為在這個城市上大學(xué)，偶爾過來住兩天。

    于是她只能用物理降溫的辦法，拿濕毛巾給他擦擦身體，希望能派上用場。哥哥生死未卜，就算剝光了衣服她也是心無雜念的，只盼望他能夠早日清醒過來。

    好在安楚隨總算作為一個人醒了過來，盡管場景有些尷尬。

    因為他睜開眼的時候，安焰柔正在幫他解襯衫扣子，而且都快解完了。

    看到那雙熟悉的、紅褐色的狐貍眼，她就被驚喜攫取了全部的意識，想也不想就撲上去抱住了他：你終于醒了??！

    這兩天她總是在恐慌和擔(dān)憂中度過，怕哥哥就這樣燒得醒不過來了，或是像新聞上說的那樣變成喪尸，簡直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此刻見他真的醒過來，腦海里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才松懈下來，滿滿地就化成了說不盡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天有多害怕

    面容雋秀的男人任她抱了一會，這才開口。

    你是誰？他的聲音是低沉而柔和的，只是因為許久沒說話，難免帶了幾分沙啞。

    誒？

    安焰柔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指指自己的臉：你不記得我了？

    安楚隨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xue，仔仔細(xì)細(xì)盯著面前的小姑娘看了一會。她皮膚細(xì)膩，唇紅齒白，眼波嫵媚得如同帶著鉤子，但神情又是清純無辜的，饒是對女色一向興趣不大的他也不得不稱贊一句，很漂亮。

    可他注定要讓這個漂亮的女孩失望了。

    抱歉，我沒有什么印象。

    見她眼神渙散，一副遭受了巨大打擊的模樣，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忍，安慰道：或許只是暫時的，說不定一會就能想起來了。

    那那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他點頭：我叫安楚隨，今年二十五歲。

    那父母、同學(xué)、同事呢？

    安楚隨回憶了一下：同學(xué)同事我倒有些印象，至于你說父母我依稀記得，母親好像過世了，別的

    腦子里驟然閃過很多捉摸不住的畫面，讓他吃痛地捂住額頭。

    安焰柔見他難受，忙拉過他的手安撫地拍了兩下：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qiáng)了，沒關(guān)系的。

    安楚隨垂下眼盯著那雙覆在自己手背上的軟軟的小手，極力壓下心里的陌生感：所以，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想到她從自己醒來時相當(dāng)自然又親昵的動作，他遲疑著猜測：男女朋友？

    安焰柔愣住了。她沒想到哥哥會荒謬到把親生meimei錯認(rèn)成女朋友。

    見她沒回復(fù)，安楚隨覺得自己猜錯了：不是嗎？

    她回過神，盯著一臉懵懂的哥哥看了一會，內(nèi)心突然涌上一個很瘋狂的念頭。

    是的。我是你的女朋友。

    ·

    安焰柔有個埋在心底深處的秘密。

    她暗戀過自己的哥哥。

    兩人雖然同父同母，但父母的感情并不好，在安焰柔上小學(xué)那會就離婚了，她跟了mama，哥哥則跟著爸爸到另一個城市生活，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面。

    直到她上高二的時候，mama跟她說，哥哥找了這邊的工作，要過來住一陣子。

    時隔多年再見到，安焰柔才發(fā)現(xiàn)哥哥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那個領(lǐng)著她在公園刨沙坑的調(diào)皮男孩了，他變得很高，面容也更棱角分明，戴著一副金框眼鏡，是成熟又文質(zhì)彬彬的大人形象。

    他似乎也對她感到陌生，兩人剛開始生活的時候，整整三天都沒有說話。后來還是mama翻到他們小時候的相冊，說起哥哥小時候闖了禍還讓她背鍋的趣事時，那股無形的距離才拉近了一些。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不是陌生人。

    哥哥變成了很溫柔的人。這是mama說的，也是安焰柔心里想的。mama的工作似乎很忙，三五不時就要去出差，她又是個壓力山大的高中生，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哥哥代替了父母的職責(zé)，做飯做家務(wù)，還抽出時間輔導(dǎo)她的功課。

    他會帶她出去玩。水族館、游樂園、城市的老巷，她也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后來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去享受難得的周末閑暇時光，就像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普通兄妹那樣。

    有次逛街的時候，她看中了一條項鏈，老板看到兩人挽著的手笑著說：姑娘你眼光真好，這是情侶的，我給你拿另一條。

    安焰柔一下子漲紅了臉：不，我我，我們

    邊上的安楚隨卻毫無所覺，拎起另一條搭配的銀鏈看了一會，對老板說：兩條都要了。

    走出店門后，安焰柔鼓起嘴抱怨：你怎么不跟他解釋啊！

    只見一次的陌生人而已，沒有必要。他完全沒法體會一個花期少女的尷尬，溫和地詢問她，現(xiàn)在戴上嗎？

    她點點頭。

    安楚隨走到她身后，低頭研究了一會項鏈的搭扣。

    溫?zé)岬氖种腹芜^后頸敏感的皮膚，酥酥麻麻的，安焰柔有些窘迫地問：還沒好嗎？

    男人的鼻息吹拂過來，她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別動，快了。

    哥哥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同學(xué)說的一聽就會腿軟的男神音。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安焰柔難以抑制地紅了臉。

    等安楚隨不算熟練地地替她戴好項鏈，少女的臉已經(jīng)紅成了蘋果。

    怎么了？

    沒什么！她甩掉腦子里的奇怪想法，尷尬地轉(zhuǎn)移話題，還有一條項鏈，你要戴嗎？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只是覺得兩條都很配你才買的。

    那天晚上安焰柔做了人生第一個春夢。夢里的哥哥沒有拒絕她，而是讓她給他戴項鏈，結(jié)果她剛戴上，他就握住她的手，用蘇到讓人腿軟的聲音對她說：

    做得好，小柔，我要給你一個獎勵。

    什么獎勵？

    我們戴了情侶項鏈，所以需要一些情侶之間的獎勵。

    然后她就被哥哥親了。親著親著，她又被撲倒在床上，和對方做了更加親密的事情安焰柔對性知識了解得并不多，夢里也是模模糊糊的。

    因為這個夢，她開始覺得自己暗戀哥哥。有時對方無意間的觸碰和關(guān)心的話語都會讓她沒由來地臉紅心跳，悸動良久。

    所幸安楚隨是個單了二十幾年的大直男，對少女的思春期一無所知，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自然也沒能給以正確地引導(dǎo)。

    高考結(jié)束的時候，安焰柔才知道，哥哥過來是因為母親得了癌癥需要時常住院，怕沒人照顧她，又怕影響她高考，這才托他來住一段時間。

    時間攔不住死亡的腳步，母親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那天晚上她在哥哥懷里哭了很久，他什么也沒說，只一下下拍著她的背。

    母親臨終前要他們兄妹相互扶持，所以她大學(xué)填了哥哥要回去的那個城市。

    至親離世沖走了少女無聊的遐思，加之她上了大學(xué)，逐漸明白過來，春夢只是春夢，和本人的想法無關(guān)，并不代表她真的喜歡哥哥，也就慢慢釋然了，開始把他當(dāng)成普通的哥哥那樣對待。

    直到此刻。

    世界天翻地覆，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在巨大的災(zāi)難面前，文明、禮教、道德都可以拋諸腦后，人的心里只剩下欲望：活下去的欲望，和活在此刻的欲望。

    就在這個瞬間，她才真正看清了自己束縛在倫理和社會關(guān)系下的真面目。

    她對哥哥，確實存在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