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風(fēng)不停

    接下來的日子也算是得過且過，不咸不淡，相處和諧但不溫情。

    高奚越來越獨立，除了早上還需要他送她去上學(xué)外，幾乎沒有讓他幫忙的事。

    雖然高奚自己覺得早上上學(xué)也不用他送的，但高警官很堅持誰知道會不會走到一半被拐了？小姑娘不知世道險惡，處處藏著危機。

    高仇也請了保姆來照顧女兒，畢竟讓他給她做飯的話，高奚定會更討厭他一些的。

    除了泡面，他做什么都是糊在鍋底。

    且工作又實在太忙，三班倒不說，一有大案子就要幾天幾夜撲在局里，見不到女兒也是常事。

    雖然高仇心里清楚她也不是很想見到他。

    每次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小姑娘早早就進入了夢鄉(xiāng)，他只打開房門看一眼，絕不會多待。

    一眼也足夠了，能讓他放下在外奔波許久，而變得沉重疲憊的心，

    于是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很遠。

    她和他說的最多的就是：沒關(guān)系、謝謝等禮貌性用語。

    高仇平生不知郁悶為何物，但在和女兒相處的過程中，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明白了這兩個字的真意。

    其實那天他大哥又找他談話，一開口就告訴他奚奚愿意搬來和他一起住。

    他便楞住了，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接納他。

    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他死命的把那不可說的心思狠狠地壓到心里最底層。他想留她在身邊，這個愿望從未如此強烈和清晰，畢竟人都是嘗過了一點甜就不愿意再吃苦了的。

    而她的笑容實在是太甜了。

    可她來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她并沒有接納他。她禮貌，懂事，不吵不鬧，不給他找麻煩，再也沒有在他面前紅過眼。

    也從此不對他甜軟的笑了。

    不過，他明白這或許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

    一日，高警官終于忙里偷閑和女兒吃了頓晚飯。

    見女兒乖乖巧巧地扒飯吃著，忍不住露了些許笑意，道：過幾天帶你去一家更好吃的飯館吧，我提前定好你喜歡吃的菜。

    高奚點點頭：好啊。

    他給她夾了一筷糖醋魚，她也沒有拒絕，放進嘴里慢慢咀嚼，不讓自己被刺卡住。

    你被魚刺卡過喉嚨嗎？他問，她這般小心吃魚的樣子既認真又好笑。

    高奚小姑娘卻搖頭，將魚咽下去才說話：吃魚的時候要專心一些，被卡住了會很難受。

    他饒有興趣道：你都沒有被卡過，怎么知道會有多難受呢？

    我見過別人被卡住的樣子。小姑娘認真地凝視著他：如果從別人那里學(xué)到了教訓(xùn)，用在自己身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她似乎意有所指，高仇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女兒的眼睛又大又漂亮，抬頭看著他的時候，能把他清晰的倒映在其中，她的眼里只有他一個人，不由得讓他覺得骨子都愜意了起來。

    于是連飯都不想吃了，只更專心的看著她。

    高奚卻低下頭，繼續(xù)吃飯，不浪費糧食是她的人生第一準則。

    八歲的小姑娘說起人生，似乎有些滑稽。

    可她才不管呢，對于某些事上，她總有奇怪的執(zhí)著。

    終于吃完了飯，她幫著保姆阿姨一起收拾碗筷，并請教了她許多家務(wù)上的問題。

    高警官一度覺得這孩子莫不是愛好做家務(wù)。

    摸了摸下巴，他不是個強迫自己孩子必須有些什么高大上的愛好的家長，不管她喜歡做什么都好，只要她樂意就行。

    不過也有些作弄她的心思，等她終于回到客廳，他便玩笑道：看來不久之后我就可以辭退阿姨，讓你全權(quán)負責家里的家務(wù)活了。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皺了一下眉頭，并帶有疑惑道：可是很快，我不是就要去孤兒院了嗎？

    高丑的眉心跳了一下，沉下臉色：誰說要讓你去孤兒院？難不成是他不在的時候有人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嚇唬她？

    他不由得動了怒，讓他揪出來是誰，一定

    是您啊。小姑娘平靜地提醒了他。

    高警官語塞了片刻，腦海里回想起那時他搪塞兄長的說辭，沒想到被這小姑娘一五一十都聽了去。

    他正欲開口解釋些什么，高奚卻道：二叔，我們下個星期三要開家長會了。

    高仇琢磨起她這句話的意思，無非是兩個意思：要么希望他去，要么不希望他去。

    那是哪一個呢？

    火光電石間，他思來想去，腸子都要打結(jié)了，分明是再曲折的案子都能破解的精英干警，但怎么連小姑娘的心思都推理不出呢？

    最終只好擺出一副如常的神色，他道：你希望我不去？

    高奚再次疑惑地看著他：我為什么會希望您不去？老師說了期中家長會很重要，希望家長和學(xué)生都要到場，我只是想問問您有沒有時間。

    哦，這樣啊。

    高警官真的不知道到底該把女兒想的復(fù)雜一點，還是簡單一點。

    不過高奚倒是有些小糾結(jié)：對了，如果您打算在家長會之前送我去孤兒

    他暗自深呼吸，打斷她：你放心，我有時間。

    謝謝您。高奚再次道謝，然后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學(xué)習(xí)，卻被叫住了。

    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和阿姨學(xué)打理家務(wù)嗎？他語氣有些平淡，心里想的卻是不能再用常理推斷女兒，不如直接問出口來得好。

    我總要習(xí)慣一個人生活，這些事以后沒有人幫我做了，我就得盡快掌握它們。

    于是高仇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的嚴重得多得多得多。

    回到房間里的小高奚坐在書桌前發(fā)呆。

    以往家長會都是mama來幫她開的。

    可她再也不是他們的孩子了。

    想到這里，高奚不禁黯然，雖然他們說了她可以隨時回去玩。是玩，不是住，哪有人回家玩的，那里已經(jīng)不是她的家了。

    所以不能再麻煩他們了吧。

    告訴高仇這件事讓她也糾結(jié)了幾天的。

    誰會真的放心讓一個要賣了她的親生父親呢？

    這些天她都在想，外面的世界會是什么樣，雖然二叔討厭她，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天住在他這里，他也在為自己遮風(fēng)擋雨，等到她失去了這些保護，一切將會變得怎么樣？

    她抬起眼睛看向又被風(fēng)吹響的風(fēng)鈴，心里一點點的給自己鼓勁，風(fēng)來去自由，不會停留，它生來也沒有家，不是誰都一定需要有個家的對不對？

    高警官郁悶許多天，仍舊不知如何哄那個小丫頭回心轉(zhuǎn)意，他真的沒有送她走的意思，事實上，他會將她緊抓在手里一輩子。

    頭兒你沒事吧，這兩天臉色都有點不太好？

    高仇擺擺手，沒事。

    有些下屬不正經(jīng)起來，頭兒不會在為女人煩惱吧，是不是啊頭兒。

    高仇瞥了他一眼，是你的頭。接著敲了敲桌子，嚴聲道：別說廢話，這案子你們誰去跟。

    有人抱怨：嘖，這王八蛋，殺人就殺人，至于分尸大卸八塊嗎，城南城北亂丟一氣，這幾天找的兄弟們頭都大了。

    可不是，法醫(yī)那邊鑒定，這些尸塊至少是三個人的

    上面還讓三天之內(nèi)破案呢，感情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人面色不善，有人憂心忡忡，只有高仇依然不動聲色。他沉著的開口：好了，破不了案還要我們干什么。做事吧，快點抓著這孫子。

    是！

    眾人散去，高仇只叫住一人，陳泰，你等會。

    陳泰留下，不明所以地看著上司。

    高仇拿過衣服，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和我走一趟。

    到了車上高仇才說出原委：船上最近少了三個人。

    陳泰神色一震，您是說

    高仇點頭，勾了勾嘴角，卻是輕蔑，不知道到從哪里跑出來的老鼠，有點意思。

    陳泰一直是他的人，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里。

    那我們？

    去會會。

    陳泰沉重點頭，但心里一陣打鼓，覺得十分不妙，因為他的大佬看起來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

    說好的養(yǎng)小孩之后會溫柔一點呢？

    高奚在回家的路上去書店買了一堆關(guān)于孤兒的書。

    她自己存的零花錢很是豐厚。

    小姑娘平時很是節(jié)約，在自從有了   要去孤兒院的覺悟之后，開源做不到，節(jié)流總還是可以的。

    她認真的在小本子上記下自己的規(guī)劃，在圖書館里搜集本市有關(guān)孤兒院的資料，考慮著自己未來可能要去的地方，一本正經(jīng)的思考和規(guī)劃目前她已經(jīng)想到以后要做一個醫(yī)生了。

    因為聽說醫(yī)生待遇很好，無家可歸的話還可以在醫(yī)院一直加班。

    高奚按住自己的小本子，鼓足信心：真是充滿希望的未來，不是嗎？

    所以有時候不能小看小孩子，特別是腦子一根筋的小孩子。

    在店員的幫助下她把一堆有關(guān)孤兒院的資料裝進了書包唔有點沉。

    然后一步一個腳印的邁向了她的未來。

    很快回到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她并不承認這是她家。保姆阿姨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她和人家禮貌的道了謝，吃完之后幫忙收拾好，就回房間看她的資料。

    、、、、

    高奚看著面前這一堆書，覺得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想了想，拿起一本名字最短的看了起來。

    三個小時后，她終于意識到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于是當天晚上失眠了。

    等她第二天頂著熊貓眼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高仇昨晚并沒有回來。月嫂告訴她是去加班了，打電話讓她送自己去上學(xué)。

    高奚打了個哈欠，無所謂地點點頭。

    高仇坐上車，把染血的外衣脫下來扔到后座去。

    這當然都不是他的血，陳泰覺得大佬的戰(zhàn)斗力真是嘆為觀止。

    不過這次居然沒下死手。他還是驚訝了一下的，難道頭兒真的養(yǎng)女兒之后心境平和了？

    高仇瞥了他一眼，勸他不要想太多：他后面還有人。

    什么？

    不然你以為就憑他就能把我安排的暗線找出來？高仇笑了一下，棄車保帥，也挺聰明。

    陳泰心想也是，哪次他決定出手不是斷人生路

    你坐著干什么，下去。

    不是頭兒你去哪??？他們難道不一起回警局嗎？

    高仇整理好自己的儀表，確定身上沒有一絲血跡了才滿意，去開家長會。

    高奚站在cao場上，看著周圍同學(xué)一個個的找到自己的爸爸mama，她還沒來得及生出什么追懷往昔的傷感，就看見了高仇邁著大步子向自己走來，這個人在人群中尤其扎眼，個子挺拔，面貌英挺卻兇悍，眼神冷漠的像刀子后來老師私底下還一而再的和她確認他的身份，深怕是什么不法分子混入校園，畢竟五年前的幼兒園劫案深入人心。

    她看著他一直走到自己的身邊，那一貫銳利的雙眼里的總是結(jié)著冰，但此刻都像是融化了，看著竟有些煜煜生輝，他彎腰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抱歉，昨晚加班，今天沒來得及送你上學(xué)。

    高奚下意識接了一句，沒關(guān)系

    高仇失笑，這是給設(shè)置成自動回復(fù)了嗎？除了謝謝就是沒關(guān)系。

    又仔細看了她的樣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機器人眼底青黑，難道昨晚又沒睡好

    難不成是擔心在他沒有回家？

    這么一想高仇頓時皺眉，但也在隱隱的高興，自以為在她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高奚不知道他內(nèi)心正在自作多情，她昨晚是被那本嚇到失眠，一直都是懨懨欲睡的狀態(tài)。

    廣播很快通知家長進入教室了，高仇又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走吧，待會開完家長會帶你下館子。

    好。

    高仇討好小姑娘的方法簡單粗暴，就是帶著小姑娘去外面吃好吃的，增進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