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名/命
四十四、名/命
我的名字? 高奚剛放下書包沒多久,身前很快坐了一個文質(zhì)彬彬卻又帶著燦爛笑容的少女,盡管鏡片比啤酒瓶底都厚,仍舊擋不住從她眼里迸發(fā)出的濃烈的求知欲:對對,因為最近??祥_了一塊新窗口,征集文章,以名字為引,探討背后的意義,我打算收集一下素材,嘿嘿,所以幫個忙啦好奚奚。 高奚撐著下顎看著面前說起文字便滔滔不絕的人,想起這位同學(xué)前生在她死前已經(jīng)是一位小有名氣的作家了,甚至她變成鬼后,喜愛讀書的習(xí)慣沒變,也時常在書店的暢銷書榜上見到這少女的海報和名字,當(dāng)然那個時候高奚已然忘卻這位赫赫有名的作家曾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 于是高奚展顏一笑:好吧,不過不知道等你寫好稿子,我能不能有幸第一個拜讀呢?說完后卻見對方?jīng)]反應(yīng),只呆愣愣地看著她,于是高奚疑惑地在她面前揮揮手:曾今,怎么了嗎? 曾今這才回神,臉色卻紅了起來,囁嚅道:你、你不要突然對著人家笑啦你實在是長得太好看,笑一笑就要勾了我的魂似的,拿自古以來的皇帝作比方,他們見過全天下的頂級美人,我不知道她們有多美,但是看見你我就能琢磨一二了:若你是花,就合該出入帝王的懷袖,植于金屋玉堂,彤管揚芬,青史流芳;若你是花,立春未至,猶滿目冰雪,三月所有桃花芍藥的艷色,能比擬你明眸朱唇? 高奚失語片刻,尋思不愧是文字工作者,這夸人起來簡直叫人難以招架,于是也迅速紅了臉。一旁全程在線的陳倚樓聽完后被嗆到了,咳嗽著說:她是漂亮但你這么一形容,我覺得我簡直是路邊的一根野草,不配生長在她旁邊了都。 高奚:你也很夸張好嗎? 曾今正色道:難道我說錯了嗎,自古昏君對美人都是有求必應(yīng)的,裂帛也好,點烽火也罷,要是能讓她笑一笑,都是值得的;面對她而不贊美她的人是瞎子,眼見她卻不歡喜她的人是傻子。 陳倚樓迅速抓住了重點:你是說我又瞎又傻? 誰叫你要承認了?曾今哼了一聲。 高奚扶額,趕緊制止了他兩,免得再繼續(xù)因為她的容貌而說出些讓她消受不住的贊美來。不是要討論名字嗎? 哦對。曾今拿起小本子,迅速找回了狀態(tài),那我們開始吧,奚奚,為什么 陳倚樓打斷她:那你先來說說你為什么名今嘛。曾今被他弄得差點岔氣,但只要不是和她爭論她認為的事實,在其他方面上曾今的脾氣也實在軟和:這個啊,我mama希望我活在今天,不要為了昨天而困苦,也不要盲目的去追逐明天,她說那樣就太累太可憐了。 可你姓曾,看起來就像曾經(jīng)一樣。陳倚樓道。 是啦不過有一句詩我也很喜歡: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說的是真的見過很驚艷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永遠會把那人放在自己心底最深的地方,完整的保存下來,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 這,看得到卻得不到,不是挺慘的嗎? 你好沒趣,這是在說沒辦法擁有后的真情流露,表達對愛情的忠貞。而且真的喜歡又不是非要占有不可,你們這些男孩子就是大男子主義作祟 恕我不能理解,這不是懦弱的人給自己找借口嘛? 你 高奚道:打擾二位,似乎又跑題了呢??催@個樣子,他們的小作家怕是要一整天都收集不完資料了,為了讓話題繼續(xù)進行,高奚只好開始充當(dāng)一個引導(dǎo)角色:那陳倚樓你呢,名字有什么深意嗎? 我?陳倚樓攤攤手,老媽取的,她是個武俠迷,好像從倚樓聽風(fēng)雨,淡看江湖路那里來的吧。 嘿,我知道!說到感興趣的事,曾今微微提高了音量,笑起來:這是希望你能淡泊名利,一世平安無事的意思吧? 陳倚樓的反應(yīng)卻很平淡:誰知道呢,可能吧。 見他情緒似是低落,高奚這才想起他的母親也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低聲道:抱歉。 誒,不是啥事,現(xiàn)在來說你吧。 高奚點點頭,不過說起自己的名字,但也有一個出人意料的原因:我的名字不是父母取的,小的時候我住在伯父伯母身邊,他們對我很好,就連取名都要再三斟酌,據(jù)說我伯父翻了好幾本書,都沒有找到他認為心儀的名字。高奚不禁莞爾,她還聽mama說過,那時候也有問過高警官的意見,可那人卻是毫不在意的一揮手:花花草草,飛禽走獸,多得不是名字,實在想不出來,叫高小貓吧,我看那丫頭眼睛都睜不開,跟只貓崽也差不多。 氣的大伯父用煙灰缸砸他,也避免了自己差點就要叫小貓的悲慘命運。 高奚莫名笑了一聲,惹得另外兩人摸不著頭腦,她輕咳后又繼續(xù)說道:請允許我做一個簡單的前情提要:我伯父剛從家鄉(xiāng)出來念書的時候遇到過一個算命的,他給我伯父算了一卦,告訴幾年后他最好去什么地方見什么人,本來我伯父是沒有放在心上,只當(dāng)是一場消遣,但沒想到的是,幾年后的一天他居然無意中真的去了那個算命的說的地方,也就是那一天在那個地方,他遇見了我大伯母。 高義對莫誨如一見鐘情,直到今日都將妻子放在第一位,于是在他心里也有些莫名地相信那個算命的起來。 這,難道你的名字是你伯父找算命的算的?曾今推測道。 高奚點頭,不愧是作家,對故事脈絡(luò)很有把握嘛。 曾今又紅了紅臉,小聲道:人家還不是什么作家啦 然后呢然后呢?陳倚樓追問道。 但那時候其實我伯父沒有特意找那個算命的,他是自己出現(xiàn)的。 自己出現(xiàn)?曾今敏銳地捕捉到了什么,推推眼鏡片:他難不成專門為你而來? 高奚輕輕地一撫掌:沒錯,他主動和我伯父說,可以幫我取名。不過聽說我伯父一開始也不情愿,雖然有前面的事做鋪墊,但他還是不想拿這樣迷信的事加諸在我身上,可這個算命的卻說了一段我的命格給我伯父聽。 曾今和陳倚樓異口同聲道:什么命格? 那就是我也不知道。面對二位同學(xué)不約而同的控訴目光,高奚攤攤手,笑道:其實我以前也很好奇自己的名字為什么叫做奚所以就去問了身邊的人,可是我伯父伯母都不愿告訴我,這還是我和家里的老傭人、我伯父的司機、還有我爸爸那里多方面收集來的信息碎片,自己拼湊的結(jié)果罷了,置于我的命格是什么,就實在打聽不出來了,只知道我伯父聽完后,便接納了那算命先生的意見,給了我這個奚字當(dāng)名。 這么說來,確實透著古怪。曾今微微蹙眉思考著。 陳倚樓卻一撇嘴,我看她就是想戲弄我兩罷了,她心黑著呢。 高奚從筆袋里抽出一只筆,一筆一捺地寫下奚這個字,莞爾道:你們知道嗎,有說法是姓名也含著人的魂魄呢,名與命同音,所以很多故事里,才有叫名字將魂魄召回來這一說。不過封建迷信不可取,當(dāng)不得真。就單從我這個字來說,奚者,女囚也。古時候的女奴、女囚,都能叫做奚,所以我想,或許它還有掙扎在深淵里,最終人生腐爛掉的意思,那位算命先生對我大伯父說的命格,或許會是:不得善終,這四個字呢。 陳倚樓愣住了,而曾今手里的筆啪地一下掉到桌子上,冷意順著脊背攀爬至全身,她囁嚅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沉默了幾秒鐘,高奚突然繃不住般笑出聲來:這樣才是逗你兩玩呢,怎么樣?她對著曾今眨眨眼:現(xiàn)在有沒有點寫東西的靈感了? 什么啊!陳倚樓從座位上蹦起來,你不去講鬼故事都屈才了吧! 曾今也放松下來,這時才發(fā)覺自己好像出了一層冷汗,不過她拍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從那個故事里抽出身來,然后真心實意地看著高奚,靦腆道:謝謝你愿意配合我。 這沒什么,只要你答應(yīng)我以后能讓我第一個讀到你的,我就心滿意足了。雖然她的書高奚都拜讀過,想來要是想看到新的內(nèi)容,得要差不多二十五年以后了,不過沒關(guān)系,這輩子她不會無疾而終,任何事她都等得起。 曾今誠懇地點點頭,我會的! 快要上課了,大家又都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高奚似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齊越,果然他的目光中也在她身上,那雙浸染了濃墨的眸子安安靜靜地,仍舊是年歲蔥蘢,面孔真摯,他用口型對她說:不會的。 高奚垂首笑了笑,他大概聽到了剛才的對話。然后她抬起頭,笑意明媚悠揚,朝他頷首。 大家聽好了,回去之后認真研讀手冊,下個星期一開始,我們就要坐船出去進行兩天一夜的旅游了。高奚、柏林廷,你兩待會記得把手冊分發(fā)下去。 第二個期末前去短期旅行是華英高中一貫有的傳統(tǒng)了,目的是讓大家放松下一個學(xué)期以來的緊張情緒,以望考出一個理想的好成績,順便為即將到來的春節(jié)烘托氣氛。 他們班這一次抽中了澳門之旅,只需要坐輪船就能過去。 等甄老師前腳剛離開教室,后腳教室里就歡呼起來,大家都熱烈地討論出去要怎么玩才好。 高奚,柏林廷最近有點不對勁。陳倚樓卻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看那沉默著坐在原位的的人,和周遭歡欣鼓舞的氣氛格格不入。 雖然他平時也是個死人臉,但是這種如喪考妣的表情實在不多見,雖然我也理解,他爸媽被調(diào)查可能讓他心里不好受就是了。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你還敢說他如喪考批? 高奚嘆了嘆氣,沒有接陳倚樓的話,只是去講臺上拿了手冊分發(fā)給大家,走到了柏林廷面前,卻聽他輕聲問了一句:你恨他們嗎? 林栗子是柏林廷的同桌,這幾天他的不對勁她也看在眼里,現(xiàn)在聽見他這么問,更是擔(dān)心起來。她們對視一眼,高奚朝林栗子安撫的笑了笑。 這是手冊,給。 柏林廷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高奚,再一次問道:他們?nèi)拥裟?,你恨他們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