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
車禍
將車停在路邊,趙晨曦又纏著段黎啃了一通。 車燈亮起,段黎下了車,想起什么,又敲了敲車窗,說道:環(huán)城路最近在施工,等會兒你回去不要走二道。 哦。 趙晨曦應(yīng)了聲,見段黎抱手站在臺階上等她先走的樣子,也不猶豫了,直接開車走了。 尾燈射進(jìn)段黎眼中,照亮了一團(tuán)陰郁,他低頭看了看微信,頭像上的小孩有著圓圓的臉蛋,笑起來十分惹人憐愛,他用拇指擦過屏幕,在小孩臉上摩挲兩下。 唉。 這聲嘆息很輕,甚至輕易地被晚風(fēng)一吹立馬銷聲匿跡。 段黎在搜索欄輸入趙晨曦的號碼,隨即彈出了她的頁面,名字是簡單的姓名縮寫,頭像倒是她的風(fēng)格,穿著一襲貼身長裙站在落日的海邊,兩眼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鏡頭,看上去隨性又灑脫。 發(fā)送好友請求后,段黎不急于回去,反而靠在樹邊抬頭望向賓利消失的方向,手不知不覺拿出香煙點上。直到腳邊積了好幾只煙頭,他才發(fā)覺,自己這段時間抽煙有點猛。 段黎咽咽口水,往宿舍走去,高大寬闊的背影在微弱路燈下卻變得搖搖晃晃,好似輕吹一口氣都能散掉。 一進(jìn)宿舍,王鳴便把手架在段黎肩膀上,攬過他粗聲道:老實交代,是不是去陪富婆了? 段黎看見小張滿面愁容站在一邊,手里還捏著一張鈔票,了然地挑起眉頭,讓你們失望了,我沒被富婆包養(yǎng)。 啥?那你這幾天都是在做什么?白忙活了?王鳴疑惑地松開了手。 賠罪。 段黎走到桌邊,拿起安全帽,瞥了眼沒有動靜的手機,緩緩道:又或者是,一廂情愿。 他的心現(xiàn)在很不安,他和趙晨曦的關(guān)系本就是上不得臺面的,她對他也許是新鮮感作祟,反正都會有玩膩的那天,更何況,他還有個小孩 花園小區(qū)。 趙晨曦停好車,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有條信息,打開一看是段黎的好友申請,下意識點了通過,想著發(fā)句什么親昵一下,但眼睛撇見段黎顯眼的頭像,剛上揚的嘴角頓時僵住,細(xì)眉倏地蹙緊。 手指在屏幕上戳地咂咂作響,她放大段黎的頭像,明眼間看出小孩眉眼間與他的高度相似程度,就連微信賬號里都有小孩的出生年份。 剎那間,趙晨曦心底升起一種無法言喻被欺騙的感受,段黎不是未婚?單身?可眼下的小孩,又像前幾天那樣,狠狠打了她的臉。 陽陽? 趙晨曦盯著段黎微信名,當(dāng)機立斷打了電話過去。 不等對方先講話,趙晨曦隱忍住脾氣,平靜地嚴(yán)肅地問了一句:段黎,這頭像是你的孩子?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回道:是。 啪 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擦過趙晨曦的臉,她拿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胸膛隨著愈之加重的呼吸劇烈起伏開來,她幾乎是咬著后槽牙說:好,很好。 趙晨曦猛地掛斷電話,手機磕在方向盤上,眼中滾著雄雄怒火。她突然想起抓jian柏安翔和趙媛媛的場景,現(xiàn)在的心情比那天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抬頭,看著眼前被黑暗籠罩的別墅,將手機攥地緊緊的,邊角硌地手骨節(jié)生疼。 下一秒,趙晨曦扔了手機,重新啟動汽車,倒車掉頭踩油門,銀色賓利在月光下像一支高速射出的箭矢,刮著疾風(fēng)穿梭在空蕩蕩的無人馬路上。 去你媽的段黎!我不把你的臉抓破我跟你姓??! 賓利速度不減,前照燈一路探過去,隨著環(huán)城路線疾馳。 前方赫然出現(xiàn)兩塊警示牌,趙晨曦瞳孔倏地緊縮,本能轉(zhuǎn)方向,但速度太快,來不及轉(zhuǎn)移路線車頭就已然撞飛警示牌,一頭撞到砂礫土石堆中。 崩 沉悶的撞擊聲在空寂的夜晚異常駭人,此時滿天繁星被黑云遮住,隱約泄出殘月微弱暗淡的光芒,就連車身原本的亮眼銀色也瞬間黯然失色。 趙晨曦上半身陷在安全氣囊里,腦袋被撞得頭昏眼花,耳朵嗡嗡作響,像收聽沒有信號的雪花頻道。她的眼前似乎浮現(xiàn)某個人的影子,但意識卻漸漸消散,抬著無力地眼皮,趙晨曦掙扎地彈彈手指,心想,就算死,也讓她在死之前把段黎拉上吧。 快下車!有人出事了! 叫救護(hù)車啊!來人??! 趙晨曦強忍著不去閉眼,可敵不過洶涌襲來的困意,耳邊,外面人群的話語也不再清晰,她最終沉沉地睡了過去。 很多時候,趙晨曦都在思考一個問題,真正的家人是什么? 是五歲時把她狠心扔給趙鴻杰一走了之的周珺婭?是八歲時把她迷暈扔到山城封鎖消息的袁心慈?還是過去二十年里逼她瘋狂學(xué)習(xí)繼承家業(yè)的趙鴻杰? 在趙晨曦的記憶中,似乎從八歲開始,她就沒怎么哭過了。之前想著周珺婭哭,在山城小房子里哭,幾乎把她半輩子的眼淚流盡了。 可現(xiàn)在,她只有滿腹委屈和怨言,如果可以的話,她寧愿自己不是趙晨曦。 這個二小姐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這個榮華富貴誰愛享誰享。 天色朦朧,初晨的太陽趕不走滿夜的沁涼,霞光躲在山頭只露出金邊一角。 段黎收了工,坐在水泥臺階上抽煙,他緊緊盯著微信消息【晨曦,你先聽我解釋】前面的紅色感嘆號,電話打了整夜也沒有回音,眨了眨干澀的眼睛,看著不遠(yuǎn)處陸續(xù)來上工的工友,他扔了煙,抬腿碾滅火星。 黎哥,回去補覺吧。小張發(fā)現(xiàn)段黎整個人的臉色和氣色都不對勁。 段黎鼻音應(yīng)了聲,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煙灰后往樓下走去,樓梯上撞見咋呼的王鳴,他急忙扯住段黎的手臂。 你和那個富婆真沒一腿?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還攪了一個晚上的水泥? 段黎眼神一凜,直視他,你說清楚點。 趙晨曦都上晨間新聞了!她昨晚在環(huán)城路出了車禍,被送往市中心醫(yī)院搶救,現(xiàn)在還沒 王鳴還沒說完,就看見段黎臉色一變,幾乎跑著出了樓,他跟在后面喊道:你不是說沒一腿的嗎!喂!段黎!我?guī)湍阏夜ゎ^請假,你放心地去吧! 段黎低頭瞅見打車軟件里顯示附近沒有車輛的信息,挫敗地擰緊眉頭,拔腿朝市區(qū)跑去。 晨間潮濕冰涼的空氣鉆進(jìn)他的肺里,帶來骨子里的寒。 終于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看見了營業(yè)的出租車,段黎直接上了一輛最近的車,張嘴想要報出地址,但喉嚨干澀到無法發(fā)聲,他被突然闖入口腔的口氣猛地一嗆,捂住嘴咳嗽起來。 咳地肺部一頓一頓的疼,他干咽了幾下,沙啞著聲音說:師傅,去市中心醫(yī)院。 段黎低頭搜索晨間新聞,圖片上的趙晨曦被打了碼,可背景中的銀色賓利車頭凹陷,車身全是刮痕,擋風(fēng)玻璃裂痕遍布??吹竭@,他不禁心沉了下去,臉色陰沉可怖,眉間緊地顯出山川形狀。 趙晨曦絕對不是在回家途中出的事。 他有種預(yù)感,這件事和自己脫不了干系。 VIP病房。 聽見咚咚的敲門聲,趙晨曦窩在被窩里悶悶說了句請進(jìn)。 可是下一秒,被子被猛地掀開,趙晨曦唰地睜開眼,怒瞪起來人,俄而一愣,是你啊。 宓茜把果籃往桌上一放,俯身輕輕碰了碰趙晨曦左手上的夾板,嚇?biāo)牢伊?,我差點以為你要把我吃了。 不是叫你不用來嘛,反正沒什么大礙。趙晨曦拉好被子,躺平看天花板,看見門口的水果和鮮花了嗎?前不久我才把趙媛媛和柏安翔轟了出去,看得我心煩。 我的大小姐連生病都這么威武霸氣。宓茜打趣了一會兒,從果籃底下翻出一袋包裝,朝她擠眉道:所以我特意帶了好東西來安慰你呀。 趙晨曦忽的眼前一亮,驚訝道:X 果茶? 我一大早打電話給X 老板讓他開門做的。 宓茜笑著看趙晨曦多了絲血色的臉蛋,撐起下巴靠在床邊,問:說吧,昨晚你和段黎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晨曦剛喝了口果茶,好心情沒維持一秒,聽見宓茜的話一愣,你怎么知道是因為他? 咱倆二十年的感情是鬧著玩的? 趙晨曦咂咂嘴,把手機往宓茜面前一扔,簡單敘述了下。 臥槽! 宓茜看見頭像的那刻立馬蹦了起來,當(dāng)下往門口走去,我現(xiàn)在就去把他給你抓過來! 等會兒!趙晨曦叫住她,樓下記者還多嗎? 宓茜想了想,回道:不算多。 趙晨曦一聽,立馬抖開被褥,光腳下床,打開衣柜開始換起衣服來,我親自去! 欸!宓茜趕緊跑過去攔住她,你左手不方便瞎跑跑啥啊。 別忘了,我習(xí)慣用右手扇人。 喬裝打扮后,趙晨曦披了件寬大的休閑西裝遮住左手,她推了推墨鏡,在宓茜的掩護(hù)下躲開記者的目光,一路順利乘著電梯來到醫(yī)院門口。 剛坐上車,趙晨曦隨意往門口瞟了一眼,目光陡然停駐。 此時正是早晨陽光燦爛的時間,靠著石柱蹲在臺階上的男人還穿著昨天的白T和牛仔褲,但眼下青黑,胡子拉碴地有些狼狽,他低垂著眉眼,無神地凝望著眼前的地面,失魂落魄的模樣像只流離失所的大型犬。 宓茜沒注意到趙晨曦的反常,反而幫她系好安全帶,說:把地址告訴我,姐妹帶你殺過去! 喀嚓。 欸!晨曦你做什么 趙晨曦解開安全帶,不等宓茜收回詫異的表情,就一把推開車門,捏著拳頭朝男人走去。 越靠近,積累的怨氣越蒸騰,越看他,滿腔的怒火越燃燒。 直到再也忍不住,直到停在男人身前,遮住他滿眼的光,在對方抬頭的剎那,趙晨曦抬起腿往他胸膛上狠狠一踹 去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