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陸野

    沈清越的公寓離學校不遠，開車十分鐘的路程。以前兩人在一起時，保安還問過他們何時結婚，沒想到問完這話沒幾天，兩人就出了車禍。

    發(fā)生車禍的時候，若非沈清越打了一把方向盤，如今瘸的是她也說不定。

    顏焉對沈清越有愧疚，因為他本不必遭受這些，是她硬生生把這個人從干凈的學術圈子拉到了她骯臟的地獄里。

    顏焉特意避開了幾個監(jiān)控，將車子停在一排行道樹下，降下車窗，示意沈教授已經(jīng)到了。

    沈清越握著拐杖的手背上青筋跳動，聲音倒是很平靜，不敢進去？怕被人問你這幾個月去哪了？

    顏焉的心里素質過硬，不識相地吐了句實話，這里等會好掉頭。

    沈清越笑了聲，笑自己這會還對她抱有希望，他下車時說：我那里還有一些你的東西，你什么時候來搬走。

    顏焉不太在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教授您看著處理了吧。

    沈清越轉身走了幾步，又突然折回來，既然決定一刀兩斷了，改天約個時間把房子過戶回來吧，不然我住在你的房子里，跟被你包養(yǎng)了一樣。

    顏焉說了聲好，開著車離去。

    豐田霸道徹底消失在拐角，沈清越心煩地抬手揉了揉額。

    大哥！

    沈清鄺顯然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見沈清越拄著拐杖走出電梯，他快步走來想扶，卻被一個眼神拒絕。

    房門打開，沈清越挽起袖子開始搬書。沈清鄺見他步履蹣跚，心里很不是滋味，抿抿嘴道：大哥，媽讓我來問你什么時候回家，你美國回來也沒先回家看看，爸媽很不高興。

    說出的話沒得到回應，沈清鄺默默地閉了嘴，大哥自戀愛后就與家里決裂，自與顏焉分手就性情大變，變得更冷漠，更不近人情。

    他的這段戀情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看好，就連顏焉在被他母親找過幾次后，也曾夾著煙不耐煩地說不如算了。是他大哥堅決不放手，一腔孤勇走到了最后，只是誰也沒想到兩人是這個結局。

    對他大哥來說，女人是不可理喻、是沒有邏輯、甚至無法獨處的沒有自我的低端生物，這份認知來自于他們那個專制強勢的母親。大哥從小被寄予厚望，一直聽話讀書，這么多年都沒交過女朋友，以前是沒時間，后來是不想，唯一有過曖昧的是他在哈佛的一個學妹，當初兩人一起回國，一度引發(fā)熱議。只是那姑娘家世不好，自然入不了母親的眼，母親甚至沒來得及出手，大哥就與那個學妹斷了。

    然后，就是他與顏焉天雷地火的開始。

    清規(guī)戒律了三十幾年的大哥，第一次談戀愛的對象就是圈子里臭名昭著的顏焉，這消息無異于原子彈投放了廣島長崎，瞬間在沈家炸開了鍋。

    母親的反應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大哥的反應卻是眾人沒想過的強硬。他二話不說買了這套房子，怕父母干預直接寫了顏焉的名字，自搬出去后就再沒回過家。他從一個滿口安培定律高斯定理的清高教授，轉變?yōu)樵笧樾膼鄣男∨严词肿鞲木蛹液媚腥?。他甚至在超市遇到了認真挑選牛排的大哥，他在那分析手上這塊牛排的脂肪點，因為脂肪點越多，rou品的等級越高，口感也越好。

    而在他的印象里，大哥并不鐘愛牛排。

    他和三弟都以為這兩人會結婚，畢竟大哥都為她鬧到這個地步，鬧到已無路可退，事后才知道出車禍前顏焉在車上提了分手，大哥情緒失控，才造成的車禍。

    顏焉啊，那個女人無愧渣女的名聲，自那之后連個問候的電話都沒有，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就是與秦家的聯(lián)姻。

    這樣一個女人到底要作踐多少男人才甘心！

    在沈清鄺憤憤不平回憶的時候，沈清越已經(jīng)把手上的資料歸完檔。他走到臥室，打開衣柜換了身居家服。

    沈清鄺跟著他進了臥室，那款名為云城的背叛的巨大樂高在最顯眼的位置，顯然還沒有搭完，地上三三兩兩的擺著幾塊，乍一眼誰都會以為它的主人隨時會回來完成它。

    大哥，顏焉到底什么好？你連這么幼稚的東西都能容她擺在你的臥房里。

    沈清越表情嚴肅地從十幾件黑色真絲睡衣中，選了一套雅金黑出來，沈清鄺不滿被忽視，不悅地喊了兩聲，大哥，你有沒有在聽？

    沈清越修長的手指停留在喉結下方的紐扣上，突然問他：你知不知道熱力學第三定律。

    我讀醫(yī)的，當然不知道。沈清鄺愣了下。

    沈清越找了幾本資料，回到書房開始做課題。沈清鄺趁這機會用手機搜了一下熱力學第三定律。

    在絕對零度，任何完美晶體的熵為零，稱為熱力學第三定律。

    這沒什么奇怪的啊。

    不愛那個人是絕對零度，即使各種摧殘，依然無法不愛她，即使無限趨近，依然無法達到。沈清越敲打著鍵盤，機械鍵盤起伏的清脆聲配合著他清冷無雙的嗓音，讓沈清鄺聽的心頭跳動，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顏焉是我的基態(tài)，她讓我一直處于穩(wěn)定的狀態(tài)。

    沈清鄺馬上問：什么是基態(tài)？

    沈清越深呼吸了一口，看他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我真想將智商分一點給你，可惜不能。

    *

    顏焉在去高速的路上接了個電話，又調了個頭，將車開到市區(qū)一家咖啡吧門口。

    我的時間不多，只能和你敘舊二十分鐘。顏焉點了杯檸檬水，在溫頤的對面坐了下來。

    溫頤，自由職業(yè)者，有自己的微博專欄和公眾號，是位毒舌主編。她也是顏焉少有能稱的上朋友的人，兩人認識于純粹的學生時代，一個是不愛讀書整日曠課打架被父母送進軍校改造的不良少女，一個是循規(guī)蹈矩按部就班寡言少語私下里放浪形骸的女標兵，兩個在學校同樣有名的渣女最后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也是活久見系列。

    溫頤的毒舌功力與沈清越有的一拼，可惜兩人無緣得見。

    她看了顏焉一眼，攪拌了一下葉子形狀的泡沫拉花：我聽說你又要訂婚了，你打算騙我?guī)状畏葑渝X？

    顏焉端起剛送上來的檸檬水，笑了笑道：年收入幾十萬的溫大主編還在乎那幾千塊份子錢？你身上這條巴寶莉的裙子都不只幾千了吧。

    溫頤抽了下嘴角：神你家巴寶莉，這么大hermes的logo沒看見啊。

    顏焉：抱歉，你知道我的衣服不是軍裝就是運動服話到一半，她手機里有短信進來。

    未解鎖的屏幕上出現(xiàn)的是串陌生號碼。

    【 86139XXXX6688：學姐是想視jian我么？[圖片]陸野】

    顏焉打開手機，放大圖片，是她瀏覽他賬號的一個端口動作截圖，他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ID被人翻過，然后順著痕跡摸到了她的ID，就是不知道怎么有的她號碼。

    差點忘了，這小狼崽是學電子信息的。

    顏焉哼笑一聲，快速的回復。

    滾。

    信息很快又回來，顯然對方?jīng)]等到她回復，又發(fā)了條新的。

    【 86139XXXX6688：微博賬號：陸大大大大大大爺。知乎豆瓣，賬號同上。請學姐光明正大的jian我陸野】

    顏焉被那個jian字逗地樂不可支，溫頤察覺她情緒明顯高興起來，忍不住問：新目標？

    顏焉摸了根煙出來，溫頤也是煙槍，自然不介意她抽煙。顏焉周圍很快云霧繚繞，淡淡地說：算不上什么目標，打發(fā)時間的樂子罷了。

    溫頤呵笑了一聲：上次聽你說這話，還是剛和沈教授在一起的時候。你這打發(fā)樂子，人家那可是付出了真心，都與家里決裂了。這次打算搞多大？這小子家里背景什么的查過沒有，可別是敵方派來專門攻克你的。

    顏焉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不會就是個普通學弟，真是那邊派來的，也該選個顏值高的。

    溫頤嘖嘖了一聲道：關了燈誰還看的到臉，器大活好才是關鍵。說說，這個是自己送上門的，還是你哪里勾回來的？

    不愛那個人是絕對零度，即使各種摧殘，依然無法不愛她，即使無限趨近，依然無法達到。來源于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