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爺子
第33章
相比秦家的富麗堂皇,沈家老宅就就顯得古樸素雅許多,里頭的時光大多還停留在過去,90年代生活器皿在這里隨處可見,有色彩鮮艷的牡丹菜盆,有四耳的咸菜罐子,還有木塞式的老水壺,而印著紅雙喜的搪瓷杯幾乎到了人手一個的地步。 已經(jīng)沒什么人有耐心停留下腳步看看這些老物件,去聽一聽它們的歷史,他們甚至未必認同老爺子的情懷,至多以為摸到了老爺子的喜好,下次依樣畫葫蘆的送批相似的物件來討取老爺子的歡心。 好比方女士見老爺子喜歡前頭戰(zhàn)友送的山水屏風,便也去尋了一架紫檀嵌石插屏,命人擺在堂屋的桌案上。 沈清越不習慣富有年代氣息的搪瓷杯,卻依舊能面不改色地端著大口徑的杯子細細品茗,仿佛電視劇里的老干部下鄉(xiāng)看望鄉(xiāng)民嘮家常一般,對鄉(xiāng)民的熱情來者不拒。 畢竟茶還是不錯的。 老爺子用杯蓋劃了劃茶葉,揚了揚手說:知道你忙,我也不兜圈子,老三和秦家的小子搞了個國際物流,暗地里cao作著什么,你知不知道? 沈清越與這個弟弟接觸最少,對他私下的行徑有耳聞,卻也不知道具體,便回答:他們在保稅區(qū)里開了一家貿(mào)易公司,專門經(jīng)營整車進口,順便代運一些汽車零配件。 老爺子搖搖頭,代運能賺幾個錢。 說著,老爺子將手邊的一份文件遞去給他。 是一則幾年前的案件調查,說的是有走私團伙專門從M國和港城組織進口二手車,經(jīng)海路運到越南芒街,在境外給這些汽車披上合法外衣后,再從中越邊境走私入境,運往全國銷贓。 他們組織嚴密,分工明確,平常經(jīng)營著合法正規(guī)的4S店、俱樂部,掩蓋其走私活動。 只要車子能抵境,這伙人就能設法竊取國內(nèi)同型號合法車輛的信息資料,為這批私車完美的洗白。 頁數(shù)不多,沈清越三兩下看完,不得不說:確實像是他們會干的事情。 老爺子微微闔著眼睛,現(xiàn)在就怕他們除了走私汽車,還整了別的東西進來,不然老三不會想找關系搭上東歐那條線。 沈清越不知怎地想到了槍支彈藥上,大概是受了顏焉的影響,他近來對槍這個字特別敏感。轉念又覺得不會,畢竟老三和秦鳴淵只是求財,犯不著挺而走險的去涉槍。 他起身說:如果爺爺不放心,談家的商務宴我會過去一趟。 老爺子80好幾了,精力確實不夠去應付那么多人,見孫子起身要走,便也拄著拐站起來。 兩人穿過青石磚鋪就的堂屋,遠遠地看見門廳里那對山水屏風。 老爺子主動說起屏風的來歷。 是以前的部下送來的,想求我辦件事情,一直到走都沒好意思說出來,屏風也不肯帶回去,說自己屋子里小擱不下,最后就裝了一些茶葉走。老爺子說到這很是惋惜地搖搖頭,我讓人去查才知道是他兒子得了病,想轉去阿鄺的醫(yī)院掛張主任的號,掛了兩個月沒掛上,這才想到來我這里碰碰運氣。 爺爺必然是狠不下心的。 都是老戰(zhàn)友老同事,幾句話的事情,也不為難什么。 老爺子搖搖晃晃地轉身,手一指,真正讓我為難的是這個。 上等紫檀木作邊框的插屏位于桌案中間,云石為屛,底座是同料的紫檀巧雕芙蓉紋樣,整體嬌小玲瓏,趣味十足。 沈清越視線移過去,不禁嘆息,她只是想讓您高興。 她就是喜歡搞資本主義做派,老爺子眼一瞥,當年你爸就是被她的糖衣炮彈打下來的。 聽到這樣的氣話,便是沈清越都忍不住一笑,他一只手虛靠在老爺子身后,看似扶著又沒有真的插手,點到即止的體貼讓老爺子從心里熨帖。 能打下來,說明糖衣炮彈還是管用。 你怎么還替她說話,老爺子說來就有氣,要不是她替你安排這個,干涉那個的,你和顏顏早結婚生子了,現(xiàn)在平白地便宜了秦家的小子。 沈清越輕聲,爺爺,我和顏焉之間,便是沒有我媽,也走不到結婚的。 老爺子意外,小丫頭不想結婚?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孫子想結婚想瘋了的,戒指都買了好幾個了。 沈清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顏焉的性格,尤其在知道她另外一層身份后,對能將她拖進婚姻的把握就更小了。 老爺子腦補的很快,慢吞吞地說:她是不是嫌棄你年紀大了? 怎么會,沈清越自信微笑:當初還是她倒追我的。 德行。沈老爺子很嫌棄地擺了擺手,你媽都和我說了,你一天要看手機八百遍,沒接到人家電話就跟沒頭的蒼蠅一樣,這里轉轉,那里轉轉。 沈清越: 沈老爺子得意地哼聲。 這時,方明心過來,氣憤地說道:爸爸,你別等了,老三他今天不會過來了。 老爺子早料到了,老三什么性子,心高氣傲的典型,身邊稱兄道弟的朋友一堆,真正能說到一起的,他就沒瞧進過誰,讓老三乖乖回來挨罵和殺了他差不多。 方明心轉向一旁站著的大兒子,下意識皺眉: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 行啦,我好不容易叫回來的,你不要再把人給嚇走。老爺子不耐煩,拉著沈清越的手就往外走,表情不滿說,她從年輕時就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當老師留下的毛病,喜歡管這個管那個的,連我多養(yǎng)幾盆雙喜都要說,你奶奶以前最煩她這個,所以早早讓你們搬出去眼不見為凈。 聲音很大,方女士自然聽見了,努力維持優(yōu)雅的面龐忍不住裂開,深呼吸幾口后,她轉身就走。 老爺子用余光瞥了一眼,拍拍他的手,一聲長嘆:苦了你。 沈清越倒能體諒母親因為婚姻寂寞,而將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的行為,平靜地說:如果這個家里總要有個人按照她的想法走,自然是我最合適,一些無傷大雅的安排,我退一步便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何樂不為。 哎呀,那個小丫頭也這么說過!老爺子突然想起來。 什么? 你第一次帶顏顏來我這里的情形還記不記得,老爺子說。 記得。 明明沒有叫你媽來,她自己要跑過來,對著顏顏那叫一個陰陽怪氣,先是問人家有沒有忌諱的、過敏的,轉頭又把那個菜端上來。 沈清越并不知道這件事情,猜想他那會剛好走開了。 老爺子表情得意,你媽爭取好勝一輩子,從來都是給人氣受的,第一次被人兩句話說得要扔筷子。 沈清越意外,究竟說了什么? 老爺子想到那些話就忍不住想笑,故而表情一時隱忍,一時解氣,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復雜。 沈清越眉眼一挑,難得好奇了。 軍用皮卡依次載著百來名戰(zhàn)士從顛簸的山路飛馳而下,沿途美麗的風景已經(jīng)不如來時這么吸引他們的注意,短短六天的特訓已經(jīng)讓他們身心疲憊,他們甚至都不太關心特訓后他們的名次,現(xiàn)在只想好好地洗個澡,睡上一覺。 除了伍藺還精神奕奕,其余三人都焉地頭都抬不起來。 伍藺安慰他們,顏教官說了,評測看中的是過程而非結果,你們用不著現(xiàn)在就沮喪。 林敬還是沒精打采,你當然這么說了。 伍藺眼睛亮得出奇,語氣激動:我相信教官說的,這次咱們表現(xiàn)都不錯,說不定都有希望的。 勝利者的鼓舞總是略顯無力,陸野聽著刺耳,說出的話也就沒那么好聽,你倒是聽她的話。 伍藺還沒開口,林敬先撞了撞陸野的胳膊,小聲問:你為什么總針對教官?我覺得教官人挺好的。 陳洪和伍藺各自點頭,陳洪說:我們先前看不起教官,是覺得女人能強到哪去,說不定是靠了家里走關系才升上來的,但是你真和教官待過就知道,她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陸野抓抓頭發(fā),心里的煩悶憋得他臉都紅了,我可沒看不起她。 林敬:我倒是理解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教官了,家世好,能力強,長得還漂亮,男人見了誰不喜歡。 陳洪皺眉,教官這個性格相處起來夠嗆吧? 伍藺點點頭,多看幾眼都忍不住想跪下去,是夠嗆。 林敬哈哈大笑。 這個時候,車輛突然停下,又緩緩啟動, 陳洪眼尖,一下子發(fā)現(xiàn)路邊的身影,趕緊招呼其他人看過來,看,是顏教官。 陸野忽然就站了起來。 那道綠色的迷彩服一路穿過草叢,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教官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林敬問。 伍藺的想法要直接一些,教官應該有急事,從她開槍就能看出來。 陸野一直盯著那個方向不放,在一瞬間有了跳下去,追上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