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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愛,她卻也都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留住。 是一張失敗至極的人生牌。 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夜色漸濃,樓下來來往往的鄰居多了起來,吃完飯的人家開始下樓游玩,有溜著寵物出來夜跑的老人,有推著孩子出門和左鄰右舍聊天的夫妻,有手挽手在小區(qū)內(nèi)散步的情侶。 她再不能這么安靜地站在這里,站成緬懷的姿態(tài)。 她和這煙火氣太格格不入了。 孔翎輕輕呼出一口氣,提步走進(jìn)單元門內(nèi)的電梯。 站在門前,沒有等她考慮要怎么打開這扇門,電話就響了起來。 屏幕上是解旭宸的名字。 孔翎只猶豫了一瞬,就接起了很久不聯(lián)系的他的電話。 “喂?!?/br> 她開口不再像之前那么熟稔親昵,那頭聽了后沉默半晌,還是叫她,“小羽毛。” 他頓了一下,忽然笑起來,“我在收拾東西,發(fā)現(xiàn)之前你落在我這兒的一條項鏈,就想起你了……想問問你,最近還好么。” 孔翎垂眼,在他顯得刻意的寒暄里依舊沒有怎么熱絡(luò)回應(yīng),只是淺淺應(yīng)了一聲,“還不錯,你呢。” 他在她的生疏里顯得笨拙無措。 “我么……也好?!?/br> 他沒話找話,卻不甘心不說出口那份想念,“只是很記掛你?!?/br> 孔翎到底輕嘆一聲,“還在國外嗎。” 他聽她肯搭話,便一股腦兒地回應(yīng),“沒有,現(xiàn)在不怎么飛出國了,但還是要漂來漂去的……下個月初回B市?!?/br> 她聽出他想要回B市見面的意思,卻故作不知,只是笑了一下,“那很好啊,回來多陪陪家里人。” 她聲音依舊輕松,“你在國內(nèi),我們就沒時差了,現(xiàn)在是該吃晚飯的時間了,我男友還在等我,你也記得按時吃飯。” 他似乎怔了,“你……男友?” 孔翎只聽他模糊問了這幾個字,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沒什么可說的了。 她閉了閉眼,然后在心煩意亂里打開了家門。 臥室燈亮著。 他在家。 孔翎站在門口沒有動。 柏彥很快從臥室走出來,看見她的時候笑著走過來,替她拿過她的包掛好,“今天回家沒見燈亮,就知道你還沒回來。” 她逼著自己演戲。 演出異常熱情的模樣,笑嘻嘻地看著他換好鞋,往他身上膩,“想我呀?是不是在家里看不到我已經(jīng)不習(xí)慣了,老公?” 他抱住像個樹懶一樣掛住自己的人,無奈地抱著她往客廳走,“今天怎么這么粘人?最近都很少見你這樣了?!?/br> 孔翎笑著勾住他倒在沙發(fā)上,頭發(fā)散下來,整個人一雙眼笑得妖嬌,主動示好去吻他的臉,真心裝作假意地感嘆,“不知道為什么呢老公……今天格外愛你?!?/br> 他笑了一聲沒說話,孔翎的手指撫上他的臉,從深邃眉眼,滑到高挺的鼻梁,再完完整整撫過他上揚的唇瓣。 最后停在他唇角。 指尖下他的皮膚溫?zé)崛彳洝?/br> 她閉上眼,回憶了一遍他的輪廓。 可以了。 她告訴自己說。 再多貪戀,她怕她放不了手了。 這長臉,這個人,和他給過她所有的好,她留下了。 剩下那些最煎熬的,放他走吧,他不欠她的,沒必要給他看那些最痛苦丑陋的東西。 隨著希望渺茫但卻還是要進(jìn)行的治療,她會變得越來越憔悴。 會丑,會變得不像孔翎。 她不要讓他跟她承受那些東西,這雙深邃的眼睛,不該印下她任何丑的時刻。 他要記得她的美,到死都記得。 說什么新聞上一條條情深的故事,男友對重病女友不離不棄,病床上舉辦婚禮,然后再放一張女孩子頭發(fā)全禿,神情憔悴,戴著氧氣面罩的照片,這就足夠感人嗎? 李夫人之所以香消玉殞后還能讓漢武帝愛著,愛到棺材里,歸西的那一刻想起她都滿是遺憾,就是因為在病榻上也一個人熬住了最痛苦的折磨,至死不肯見他一面。 愛情該是美好的,很多事情,停在美好里,足夠了。 姑娘們?yōu)榱私裉斓囊患∈铝硪话霙]能悉心安慰、揮揮手就替她們解決掉而發(fā)脾氣,卻不知道,你愛的人也不過是一介凡人,你要承認(rèn)他的無力和命運的無常。 沒有什么人該為另一個人深刻或淺薄的不幸命運買單,父母尚且不必,更遑論萍水相逢,僅憑“愛”做紐帶維系到一起的兩個人。 孔翎睜開眼,勾著他的脖子,在沙發(fā)上微微挪動了一下肩膀。 衣領(lǐng)就變得誘惑而松散。 柏彥垂眸看了一眼,笑著想去吻她的側(cè)頸,孔翎手上用力,推拒了一瞬,“干嘛呀……我餓了,想吃飯呢,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話音未落,她眼睜睜看著他將手撐在沙發(fā)上瞳孔緊盯她的肩頭,劇烈震顫了一瞬。 那雙眼盯著她的肩頸看了很久,然后緩緩抬眸,看向她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寫滿了錯愕。 她臉上做出驚慌的表情,笑著打圓場想要推開他,“怎么了,你累了嗎?要不我去做……” 她想起身,卻被他一手再次大力推回沙發(fā)上。 孔翎躺在那里,看著渾身氣場霎時冰凍的柏彥,不安地扭了扭腰,滿眼都是閃躲。 出軌后被抓包的反應(yīng),她演得很好,很逼真。 如此賣力的表演換來他一把將她的肩膀按住,然后另一手用力—— “嗤”。 他直接將她領(lǐng)口的衣服撕開了。 孔翎尖叫一聲,慌忙地抱臂去遮擋滿身的吻痕。 她這一刻的反應(yīng)是真實的。 她不想被他看見。 這些骯臟的痕跡不止會刺傷他,更把她的自尊狠狠踐踏在地上,讓她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孔翎聽見柏彥的呼吸聲漸漸粗重了起來,不是因為情欲,而是盛怒。 她不敢去看他。 不敢去看那個每一天都極盡溫柔體貼陪著她的人,那個明明滿是冷感,卻為她灼熱起來的他,此刻要被她傷害到何種地步。 可他薄唇在顫抖,卻也不肯放棄最后一絲希望,偏偏還要問。 “這是……什么?” 她看著他,答案呼之欲出,兩人心知肚明。 能是什么呢。 她說不出來,只能拽著他的衣袖,一雙眼睛盛滿淚水,聲淚俱下地求饒,“老公……對不起,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 柏彥像聽不懂她在說的話一樣。 “對不起?” 他再次抬眼,看向她的時候,睫毛顫了顫,眼眶一寸一寸爬上血絲。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般痛楚的模樣。 他似乎搖了搖頭,“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 然后一手狠狠在她嬌嫩皮膚上的吻痕搓了搓,青紫色的周邊也開始泛紅。 他捻了捻自己的指尖,不可置信地再三確認(rèn)。 許久后,他看著半空中的指尖問,“你為什么不能說,‘你誤會了’,或者‘這是假的’——為什么不能說這些話給我聽?” 他連名帶姓叫她,不知道到底是在問什么。 “為什么,孔翎?” 她還在哭,楚楚可憐的模樣,慌張地去握他的手,是真心怕失去他的樣子,“老公,我……” 柏彥忽然一把甩開她的手,笑聲聽起來凄楚又突?!?/br> “你還敢這么叫我?!” 他拉著她,大力把她拉起來,強(qiáng)迫她站到鏡子前,看衣衫不整的自己。 他在鏡子里反剪她的雙手,逼得她不能動彈,“你看看自己,這一身別的男人留下的……” 他看著她的側(cè)臉,就這么僅僅看著,看到紅著眼笑出了聲,牙齒緊咬著都在顫,“你還敢這么叫我?” 從不可置信,到盛怒,再到不知要如何面對。 他聲音壓抑到了極點,似乎還在茫然地爭取最后一絲希望,“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嗎?答應(yīng)我以后……就只有我一個人?!?/br> 這種時候,他要什么呢。 要她懺悔認(rèn)錯,痛哭流涕保證不再犯了? 有用嗎。 孔翎閉上眼。 她實在覺得累了,聲音都掩不住疲憊,“對不起,我做不到?!?/br> 柏彥掐著她的下巴,掐在下午易遂弄痛她的同一個位置,孔翎手指掐著掌心,任他強(qiáng)迫她轉(zhuǎn)過頭睜開眼睛看自己,無限譏諷地問,“你做不到什么?做不到不找別的男人cao你?!” “你有我不夠是嗎?我不夠好,我滿足不了你,是嗎?!” 她看著他搖頭,“不……” 他笑著點頭,眼神危險得像把利刃,刀刀剜進(jìn)她rou里,帶出血珠收回尾音,“不?那你為什么要出去找男人?刺激,是不是?” 她眼底一片悲涼,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柏彥笑意更甚。 掐著她下頷的指尖用力,用力到幾乎捏碎了她的骨頭。 孔翎感覺得到他的怒意。 如果可以,或許這一刻,他恨不得殺了她。 “我對你不好嗎?!我他媽一顆心都掏給你了,孔翎!” 她聽不得這樣的話,垂下眼的時候指甲死死嵌進(jìn)掌心,掌心的痛,下頷的痛,小腹的痛,加起來,都比不上心口處此刻的痛。 他聲音像是拋到云巔后,再驀地墜落進(jìn)地獄,大起大落,無限悲涼—— “我還要怎么愛你,孔翎?!?/br> “這樣都不夠嗎。” “你到底要什么,你告訴我?!?/br> 她將要落淚了,卻還是強(qiáng)撐著,終于擺出一副撕破臉的無所謂,抬眼去直視他的傷心。 她看著他說,“你說得對?!?/br> 他蹙緊眉頭,“什么?” 她就這么笑起來,明艷無邊的美麗,卻也至極傷人的浪蕩。 她直白地說。 “我就是欠cao?!?/br> 柏彥的眼眸中浮現(xiàn)一抹愈發(fā)深刻的傷心。 似乎親眼看到她已經(jīng)不忠于他的傷害,都不及此刻親耳聽到這句話的萬分之一。 你視若珍寶的人,卻甘愿在你面前自輕自賤,把自己踩進(jìn)泥土里,給你看,她到底有多么不堪。 你所有的珍之重之,付出和疼愛,悉心呵護(hù)照顧,她磕了碰了,渴了餓了對你而言都是一場災(zāi)難的那個人,親口冷冷地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場自作多情的錯付,是多余的笑話而已。 這是對人心最致命的一場毀滅。 可她還要繼續(xù),非把話一次性說完不可,蹙著眉,擺出厭惡至極的表情,厭惡到幾乎痛恨—— “我厭倦了只有一個男人的日子,我流連花叢慣了,不喜歡單一地留在誰身邊,用差不多的姿勢,在差不多的地點zuoai?!?/br> 她似乎不再覺得抱歉,直直地宣判,“柏彥,我受不了。我就是需要刺激?!?/br> 他打量她的時候神色里滿是陌生。 像是看著一條丑陋又陰毒的蛇,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地吐出芯子。 柏彥微微后退了半步,離開她一段距離后,收回手。 孔翎咬緊了牙關(guān)才能不哭出聲。 他看了她很久,她也就這么無所畏懼地迎著他,任他打量。 似乎不過幾十秒,又似乎過去了幾十分鐘那么長,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最后,他驀地笑著側(cè)過身,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柏彥閉上眼的時候,昏暗的房間里,燈影照得他下頷處似乎蜿蜒過一道晶瑩的痕跡。 他聲音很輕,像是終于認(rèn)了命,“是啊?!?/br> 他勾起唇角,重復(fù)她的話—— “你就是……欠cao?!?/br> 孔翎狠狠閉上眼,再聽不下去一個字,轉(zhuǎn)身直接打開了大門。 家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用力到像一聲劇烈的槍響,狠狠貫穿兩個人的心臟。 她開著車飛馳在高速上,車?yán)锏闹悄軐?dǎo)航一直在因超速而狂響,路上的車都對這輛囂張的超跑避之不及,孔翎連續(xù)打著方向盤,一架一架地超著車。 跑車高速的引擎轟鳴令她耳膜發(fā)痛。 她像是在瘋狂逃離著什么。 孔翎滿心都是亂的,素來冷靜的大腦思緒消失殆盡,她曾引以自傲的判斷力早已失靈,此刻只剩下眼前這條路。 她要往前開,要快點,要再快點。 沖出這條路,又或者,沖進(jìn)新的,別的什么人懷里。 天地?zé)o垠廣闊,好像你這一身都是自由的,可是到底有哪里可以容納她片刻嗎。 或許只要一會兒就好了。 她想要最簡單的發(fā)泄,甩掉心口處幾乎快壓垮她的悶。 世界像是四面八方不斷壓擠而來的萬丈高樓,或倒塌,或爆炸,總歸是在叫囂著要殺了她。 恐慌把她能呼吸過來的氧氣侵占得越來越少。 眼前是柏彥揮之不去的那張臉,是他傷心欲絕也失望透頂?shù)难凵瘛?/br> 那是雙,曾在人群里滿眼雀躍愛意地望過她的眼。 她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那就找別的臉代替這張臉好了,她做過的,她做得來的。 “嘟……” “嘟……” “親愛的,你怎么了?” 電話那頭詹南的背景音依舊嘈雜,孔翎戴著藍(lán)牙耳機(jī)握住方向盤,踩著油門一路向前,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毫無起伏地問出口,像溺死前的人最后試圖在水面上抓一把。 抓到什么,救救她。 “你空嗎?!?/br> 他握著手機(jī),站在人來人往的校慶晚會上,環(huán)顧了一圈會場內(nèi)繁忙的師生和校領(lǐng)導(dǎo)。 距離他上臺發(fā)言還有不到兩個流程。 詹南眼神靜默片刻,然后他對著手機(jī),微微捂住了話筒,斬釘截鐵地回應(yīng)她。 “空。你在哪兒,我去接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