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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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外面有人,克魯格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上次冤枉你了吧?”徐意叢抱著手臂,“什么上次?我都忘了?!?/br>克魯格笑了一下,大胡子一動一動的,“當時沒聽你解釋,真對不起?!?/br>這個傲慢的德國佬第一次見他們班上的學(xué)生時,自我介紹的重點是請大家叫他教授,不用叫“克魯格教授”,因為大多數(shù)亞裔學(xué)生念不對德文的“克魯格”?,F(xiàn)在,學(xué)院里最眼高于頂?shù)慕淌谠诟f“對不起”。徐意叢當然不會以為他良心發(fā)現(xiàn)。她坐著不動,但班上的八卦從不遲到,她知道諾伊斯的水準有幾斤幾兩,但不知道他千辛萬苦算計來的職位會這么快就崩盤??唆敻窳羲隽酥?,很快就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之前兩個助理的時候用著順手,雖然被奉承得照樣開心,但進度怎么都推不動,邊忍邊鞭策了一個多月,徹底發(fā)了火,沒想到諾伊斯這廝不慌不忙,直接打算跳槽到檢測機構(gòu)去了——不是克魯格常讓他和徐意叢去接送報告的那家,而是那家機構(gòu)的負責人成立的新公司,跟老東家水火不容的那種,諾伊斯壓根沒打算告訴克魯格,這個消息還是克魯格的老朋友告訴他的。克魯格這才知道他在自己背后做了多少手腳。徐意叢覺得克魯格在學(xué)院里泡久了,整個人透著幼稚,想也知道,諾伊斯能怎么對付徐意叢,就能怎么對付克魯格,這個蔫巴巴的男生眼里誰都差不多,他是個沒有感情的坑人機器。克魯格對徐意叢大吼大叫的時候沒客氣,明目張膽地護短?,F(xiàn)在他無人可用了,就很清楚誰有用和該求誰了。克魯格說:“你回來吧,我給你漲工資?!?/br>徐意叢笑瞇瞇的,“我是富二代啊,您不是知道嗎?我哥特別有錢,工資我無所謂。”克魯格很謙遜,“條件你開?!?/br>徐意叢把手揣進白大褂口袋,“我沒條件,您讓我回來,我就回來,我還指著您幫我畢業(yè)呢?!?/br>克魯格現(xiàn)在看她眼色,沒敢真的以為她沒條件,一句話都沒多說,干脆利落地把諾伊斯開除出了學(xué)院,由他自生自滅。算算時間,比當初她和徐桓司估計的還要早半個月。徐意叢趴在實驗室做數(shù)據(jù)的時候,一走神,開始托著下巴想,如果徐桓司在的話,他會怎么說。窗外在下雨,深綠色淋漓的夏末。她想,他會獎她一頓火鍋,然后說:“我meimei真厲害啊?!?/br>她把厚了一大疊的工資換成現(xiàn)金,捏在手里,掂一掂,打算以后告訴他,他教得還算不錯。整個秋天,徐桓易都沒再跟她插科打諢,他基本沒跟她聯(lián)系,寥寥幾次通話,都顧左右而言他。徐意叢并沒有問,轉(zhuǎn)頭就買了幾十節(jié)私教課,還考了個英國駕照,每天把自己搞到一身大汗,回家倒頭就睡,連夢都沒有做過。只除了一次。平安夜的時候,她陪克魯格去參加晚宴,正低頭找姜餅吃,有人彎腰看看她的臉,“是徐桓司的meimei吧?”原來是見過一面的小查理,他問:“你們家人不是每年都回家過圣誕嗎?”她這才想起正事,去陽臺上給外婆打了個電話。外婆說:“我在日本呢,下雪了,很好看。”徐意叢輕聲說:“圣誕快樂?!?/br>外婆只告訴她,最近幾次的治療方案都宣告失敗,情況不算太好,昨晚徐桓司跟醫(yī)生吵了一架,把醫(yī)生都氣跑了,“他可真能氣人,那個女醫(yī)生脾氣很好的。”徐意叢在電話這端聽得想笑,不過沒出聲。外婆問:“我要過去了,你有話要帶嗎?”除了別跟醫(yī)生吵架、更別跟女醫(yī)生吵架之外,她沒有要說的,所以什么都沒說,但大概因為喝了一點酒,晚上就夢到他了。她好像還在上高中,趴在徐桓司的床上吃著零食打電話,跟同學(xué)們商量著平安夜去哪玩,徐桓司剛從南非回來,在走來走去地解領(lǐng)帶換衣服收行李,順便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腳,“哪也不許去?!?/br>叢叢捂著屁股蹦起來,一邊躲他,一邊說:“我都約好了!”徐桓司丟開行李箱,把她按在陽臺的小沙發(fā)上,繃著下巴作勢要揍她,徐意叢嚇得眼睛都閉起來了,“圣誕快樂!又不是不跟你說圣誕快樂!而且你不是也約了……算了算了我不說你花心大蘿卜了,你別打我!”脖子里一涼,多了根項鏈。徐桓司替她系好項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把一張卡放到她手里?!皭廴ツ娜ツ摹G颇隳屈c出息。”項鏈墜子是顆小小的六芒星,差不多是徐意叢的第一件正經(jīng)珠寶——她當時沒覺得是珠寶,戴著好玩,后來金蘇蘇一看,“嚯”的一聲,“這這這個東西我在拍賣名錄上看見過!你哥哥還缺meimei嗎?”徐意叢醒過來,爬起來看看窗外,竟然也下雪了。她想到金蘇蘇以前寫的新聞稿,里面說“全球同此涼熱”。東京和倫敦同此涼熱。又過了一個多月,徐桓易終于久違地打來一個電話,徐意叢正跪在地上給大圣梳毛,接起來,本能地屏住呼吸,“二哥?”徐桓易有很久沒說話,徐意叢聽得到他的腳步聲,好像是在空曠的走廊里,走得很急。輕輕的一聲響動,他推開了窗,東京的寒風刮過話筒,他喘了口氣,終于說:“前天手術(shù)。今天他醒了,讓你別擔心?!?/br>徐意叢握著手機,把頭埋進大狗熱熱軟軟的毛里。150南極今天的7/8————恢復(fù)期很長,但初春的時候,徐意叢回過一次國,克魯格臨時接到邀請,帶著她去濱城開會。飛機下午落地,參會者們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先一通寒暄,到半夜才完,徐意叢在酒店房間里對著天花板想了一會,突然爬起來,胡亂披上外套,下樓開車回臨城,油門踩了一路,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點超速駕駛的嫌疑,到了市內(nèi),放慢速度,溜回徐家老宅。家里是有人的,燈火通明,小舅媽和徐黎在看電影,看她回來,都一臉驚訝,但早聽老太太說過她今天在濱城開會,其實也不那么意外。小舅媽笑著說:“還是想家了吧?怎么回來的?肯定餓了,我給你煮面?!?/br>外婆下樓來,給她的面里加了一把豆苗,徐意叢一口氣吃光,跟外婆上樓,才說:“我回來拿幾件衣服?!?/br>才不是,她就想看看徐桓司在不在家。她知道他出院了,但不知道他打算憋到什么時候再來找她,今天本來打算回家里跟他算賬,但他不在,她撲了個空。她拖出箱子,假模假式地收拾衣服,外婆在旁邊看她忙活完,才說:“叢叢,來一下?!?/br>外婆仍然是嚴厲的,一點都沒變,但好像還在生她的氣,因為她瞞著自己,因為她那時候跟自己頂嘴,所以對她愛答不理。徐意叢跟過去,外婆從抽屜里拿出兩個小絲絨袋子,放到她手心里,“拿好。”徐意叢打開一個袋子看看,里面是祖母綠戒指,差點“嚯”的喊一嗓子,以為金蘇蘇預(yù)測成功,自己終于要被老太太催婚了。拎著袋子角把戒指倒出來,發(fā)現(xiàn)沒那么簡單,戒指是兩枚,一大一小。她的頭皮炸了一下,然后默默拿起那枚大的,放回袋子里,遞回去。外婆沒接,說:“都是你的?!?/br>徐意叢沒敢抬頭。外婆說:“別裝了。還想騙誰呢?你們當我好糊弄,當我不知道你外公那些事,當我知道了會尋死覓活,是不是?”徐意叢抬頭看她,房間里的光線仍然是小時候熟悉的昏黃,但是什么都不一樣了,她憧憬過的白頭偕老是張假惺惺的畫,她費力維護的人早就受過了傷。她突然抽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替誰覺得委屈。外婆把這件事講出來,自己也心情不好,轉(zhuǎn)身開窗透透氣,結(jié)果又看到了那個鎖了多年的抽屜,目光黯然了一瞬,她還是打開窗,才又蹣跚著走回來,捏住徐意叢的鼻子,多少有點恨恨的,“不許哭。我替那個日本女人養(yǎng)了二十多年外孫女,我都沒哭,你哭什么?”徐意叢搖搖頭,“我還沒哭呢?!?/br>外婆說:“那就對了。你哭了,我沒辦法罵你。”徐黎在樓下哼著歌泡茶,外婆回身把門關(guān)上,狠狠在徐意叢頭上戳一下,壓低聲音,“你們倆連血型都一樣,不該、不該、不該,知不知道?”她戳得真狠,徐意叢握著戒指低著頭,沒敢喊疼,但是小聲地說:“您都知道,還把他弄走?!?/br>外婆又狠狠戳了她一下,“不然呢?我讓你看著他化療吃藥做手術(shù)、讓你看著他變成那個樣子、讓你看著他怎么都治不好,最后……萬一他真的熬不過來,你今后怎么辦呢?”最難的時候,所有嘗試都宣告失敗,醫(yī)生束手無策地建議消極治療,但徐桓司不等死,他自己挑出最兇險的方案,幾乎是逼著醫(yī)生動刀。她不敢聽的事,徐桓司也沒有說,她一直都讓自己不要想,已經(jīng)忍了一年,這時腦袋里嗡嗡的,她下意識愣愣地問:“他變成哪個樣子???”外婆沉默了一會,把她托著兩枚戒指的手合上,站起來,拍拍她的頭,“拿去吧。你自己安排你哥哥?!?/br>徐意叢還在發(fā)愣。老太太把她弄起來,推回去睡覺,她不肯走,站在門口問:“所以他才聽您的,是不是?”外婆把條件擺給徐桓司,要他跟自己去日本,要他別讓叢叢看見他狼狽的樣子,別讓叢叢在“萬一”里打轉(zhuǎn)?,F(xiàn)在他熬過來了,條件兌現(xiàn)了,徐意叢得到了兩枚戒指,還得到了徐桓司。外婆說:“是啊,怎么了?”不怎么,她這不是欺負徐桓司好說話就逼他賣身嗎?但徐意叢沒敢說。外婆對她還有氣,把她趕回房間睡覺,拉上她的被子,“我就是偏心眼,他又不是頭一天知道?!?/br>徐意叢不肯老實,從被子里鉆出來,說:“您以前也偏心他的?!?/br>外婆虎著臉,說:“他出院都沒找你,你還想替他說話?”這話倒沒說錯。第二天下午還有會議,徐意叢在家胡亂睡了幾個小時,又得走,天還沒大亮,她就呵欠連天地洗臉刷牙,然后輕手輕腳地出門。濱城不遠,到酒店時克魯格正在樓下吃早餐,見她是從外面回來的,一瞇眼睛,“找男朋友去了?”徐意叢拍拍他的肩膀,“您管好自己,這個灌湯包不是這樣吃的,得先喝湯?!?/br>克魯格不信,張嘴就咬,當天就被燙出了口腔潰瘍。大會一連開了好幾天,參會的人里不乏大人物,以前大學(xué)時的導(dǎo)師就在里面,當然認出了徐意叢,當時打了個招呼,到了晚上,消息已經(jīng)傳到徐桓易耳朵里去了。徐桓易問:“你回家怎么不說?”徐意叢說:“徐桓司出院,你也沒跟我說。”徐桓易冤枉死了,“我敢說嗎?他在醫(yī)院憋抑郁了,出院就往南極跑,心里全是戶外運動,壓根沒你,你知道了不得氣死?”徐意叢說:“那你就不能管管他嗎?”徐桓易氣憤地說:“你是頭一天認識我徐桓易還是頭一天認識他徐桓司?我管得了他嗎?不帶你這樣逼人的!”兩人話不投機,電話一掛,徐意叢氣哼哼地上飛機,落地在中餐館吃了碗面,提著行李箱回家。正是傍晚最熱鬧的時候,樓下人來人往,她一路說“借過”,走到樓門口,突然頓住了腳,往后退了幾步。一個穿工裝褲蹬軍靴的男人靠著墻等人,問她:“航班晚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