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下雪天

    元旦過后就即將迎來除夕，臨近小年，公司陸續(xù)有人開始提前申請休假。

    回家前，于筱冰又去了一趟公司宿舍，把最后一些需要用到的東西也都收拾走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和裴譯同居了，基本上不回這邊，上午去胡同巷里看了爺爺，下午兩人就買了機票離開北京前往長沙。

    在機場值機時，他們還碰見了經(jīng)營科的李棠東。

    他就是之前那個用領(lǐng)導的OA密碼給于筱冰批合同的小伙子，正好跟倆人同一趟航班，是鳳凰的人，也算是于筱冰的老鄉(xiāng)。

    一看裴譯要去于筱冰那邊見父母了，他整個人都異常精神，一直在問這問那。

    裴譯答得很耐心，他說這次回去之后，大概年后就會結(jié)婚，到時候會邀請他來參加婚禮。

    于筱冰被裴譯牽著手，沒怎么參與話題，但耳后已經(jīng)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下飛機后，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裴譯在長沙提前訂好了酒店，晚上也沒閑著，帶著于筱冰去步行街上閑逛。

    馬上就要過年了，周圍的年味很重，她剛回長沙就買了一份臭豆腐在路上吃，還非要喂裴譯吃一塊。

    他倒也沒抗拒，但是張嘴的時候表情略顯糾結(jié)，結(jié)果才剛吃完那個黑乎乎的方塊，他就又被于筱冰給踮腳親了一口。

    周圍人來人往，紅色的燈籠在熱鬧的街道上掛了一整路，火鍋店復古的窗柩下，她沖他笑盈盈地說道：別露出這種表情，你來長沙了怎么也得吃上一塊臭豆腐吧。

    裴譯的手還放在唇上，他抬眼看向于筱冰，一臉正經(jīng)地說道：等回北京了我就帶你去喝豆汁。

    好，你給我喝什么都行。

    她說完后，牽著裴譯的手又往前走了，只不過等逛到一個商圈時，裴譯卻突然將她給拉了過去，徑直走到了一個比較老牌的金店里。

    結(jié)婚的話，我是不是應該給你買點黃金？

    于筱冰手里還拿著臭豆腐，被店員迎上來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開始懷疑裴譯今天帶她出來玩就有這層意思在里面，轉(zhuǎn)身一看，這附近都是賣金飾的店鋪。

    我

    她一時間有點語塞，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店員的詢問，拘謹?shù)赝熳×伺嶙g的胳膊，結(jié)果卻又被他拿起了手，直接反手握住了。

    喜歡什么就都試一試。

    于筱冰就這么又被裴譯給掛了一堆鐲子項鏈耳飾，逛了幾家店，大大小小買了好多，他甚至還給她mama也帶了一個黃金手鐲當見面禮，給她爸爸據(jù)說是早就買好了一塊手表。

    從金店離開后，時間還早，她本來就沒吃飽，逛完街之后更餓了。

    沿途滿是各式各樣的小吃香味，她心情大概有點亢奮，食欲莫名被那些金子給刺激到了，每一個攤都想去嘗試一下。

    裴譯跟在她背后，目光一直都落在她的側(cè)臉上。

    她對什么都有興趣，眸子在光線下亮晶晶的，精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充沛。

    氣象預報說上午有雪，可這場雪直到晚上才逐漸飄落下來，凜冽的寒風將半空中的雪粉卷起，在浩蕩的湘江水面上紛紛揚揚地墜落。

    下雪了。周圍有人開始驚嘆，南方人很少能碰見下雪天，一看見雪就個個都開始興奮起來。

    于筱冰也抬頭看著天空，感覺到細小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面融化，但很快，這種微妙的觸感就消失了，她的頭頂一重，有人給她戴起了身后的帽子。

    白色的絨毛在紅色帽檐上鑲了一圈，將她的視野給遮擋了，她只能看見羽絨服里面的深紅色內(nèi)襯。

    于筱冰把帽檐抬起來了一些，轉(zhuǎn)頭看向了裴譯，發(fā)現(xiàn)他一個常年能在北京看到下雪天的人，現(xiàn)在也正在望著空中凌亂紛飛的雪花。

    他就站在步行街的中心，周圍人潮洶涌，眼里的光隨著樹上掛著的彩燈和商圈的霓虹流動，五色晶瑩，時幻時滅，萬家燈火在這雙眼睛之下仿佛都淪為了陪襯，

    周圍像是被抽成了真空，從喧嘩中走進了瞬間的寂靜，于筱冰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孤寂，忍不住牽住了他的手指。

    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這么沉默，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裴譯回過了神，現(xiàn)在周圍都是行人嘈雜的喧嘩聲，仔細聽起來感覺到處都亂糟糟的，他垂下了眼睛，看著她的手，用拇指在她的指節(jié)上面摩挲了起來。

    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

    什么事？

    去年下雪的時候你要回老家結(jié)婚，我聽到過你在他身邊笑。

    如果他每年都會回來一次的話，那么去年的那場雪，或許就是驅(qū)逐他離開這場無意義單戀的休止符。

    于筱冰的手被他拉得很緊，就連骨頭都有點疼。

    她回過神后，直接抱住了裴譯，雙手都放在他背上揉動，幾乎將他給擁了個滿懷。

    我會跟陳璟在一起，只是因為他有顆淚痣長得像你，我當時其實有很多事情想為你做，但你沒有給我機會，我真的

    不用說了。他輕聲回應了一句，隨后也將她給抱住了，用身軀為她遮擋住了絕大多數(shù)從四面八方吹過來的風雪。

    我知道。

    于筱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和她用的洗衣液是同樣的味道，她用力抓緊了他背后的衣服，眼前莫名有點酸漲，深吸了一口氣，把他給抱緊了。

    自從上次去爺爺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之后，她就時常會覺得人的宿命是件很難說的事。

    明明有這樣的長相和家境，可裴譯是真的很命苦，他十幾歲就沒有父母了，還在母親手底下遭遇過那種事情，后來遇到的親戚也基本上都對他不好。

    她不知道他這一生到底有沒有特別開心過，總感覺他好像一直都在按部就班毫無激情的工作生活。

    一般來說，像他這種履歷的人，在這個年齡或是更早之前，通常就會開始鋒芒畢露，去挑戰(zhàn)一些更刺激的職場，想要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

    可裴譯卻能在條條框框很多的國企中沉下心，和身邊那些比他大出一整輪的男性共事，并且沉穩(wěn)低調(diào)的十年如一日。

    他可能不覺得有什么，但于筱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看，卻總是會覺得很心疼。

    他把自己壓抑的太深了，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把一個人給蹉跎成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