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自從燕蕊綃二次受傷，用李昆的話來形容葉瑯亭那就是，你現(xiàn)在想見到葉先生，得看Vivian有沒有檔期。他每天在碧桂園把手里的活處理完就陪著燕蕊綃，誰想見他的面子都不給。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葉先生在洗壞燕蕊綃兩件裙子，整理床單時候打碎床頭柜上她最喜歡的味道的香薰之后，燕蕊綃忍無可忍，葉瑯亭，你這是不是報復(fù)？

    賠給你。他態(tài)度倒是好得很，但沒了耐心繼續(xù)收拾殘局，坐在椅子上翹著腿低著頭拿個手機(jī)擺弄，然后隨手丟下手機(jī)看她。

    燕蕊綃窩在沙發(fā)里被他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堵得一口氣上不來，翻了個白眼，算了，你從現(xiàn)在開始停手就行。哪敢叫他賠，葉先生向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還想說什么，卻被門鈴聲打斷。明明向著燕蕊綃走過來，又拐了個彎去開門。

    誰啊？她在沙發(fā)里正舒服著，懶洋洋地不想動。葉瑯亭接待的人少之又少，怕來的人太正式，她心里合計著要不要挪個地方。

    張姨。他聲音淡淡。

    話落他點了智能鎖開門，但卻沒有他交代給張姨任務(wù)的聲音，也沒有張姨往常來送飯時候的熱情。門庭處陷入了一陣安靜，然后是葉瑯亭抬腳向客廳走過來的腳步聲，沒關(guān)門，但也沒對來人有安排。燕蕊綃被這樣的安靜弄得一頭霧水，沿著沙發(fā)靠背撐起身子也看了過來，跟在葉瑯亭身后的，是Kanye。

    她皺眉看過去，不過葉瑯亭面色毫無起伏，看起來也像并不知情。自從上次兩個人那么不愉快之后，現(xiàn)在連表面的和諧她都懶得維持。燕蕊綃打眼瞧了一眼，只站起身坐直，不說一句話。

    臉上還掛著彩的Kanye隨葉瑯亭進(jìn)來之后，看到獨(dú)自霸占一個沙發(fā)的燕蕊綃，竟然笑了笑。燕蕊綃瞪圓了眼睛，又看向另一個本來就沒有待客習(xí)慣的葉瑯亭。

    他從門口一路走到沙發(fā)，坐在她身邊，然后偏頭問Kanye，你來干什么？他不止沒有待客之道，他還沒有禮儀，問完這句話之后又低著頭點著手機(jī)屏幕，正眼都不瞧他。

    燕蕊綃坐在他旁邊琢磨，但因為對象是Kanye，決定無視葉先生的不禮貌。甚至無形中把腰桿挺得更直了點，助長這種你沒事來我家干什么的氣焰。

    Kanye把視線放到燕蕊綃身上，沒出聲。她當(dāng)然會意，但不動聲色，敵不動我不動。

    我們這三個人里，你才是外人。他把手上的活忙完，看著Kanye欲語還休的模樣，直接撂了底，示意他有事快說。

    Kanye是真的有求于葉先生，前天晚上他墨西哥的一條運(yùn)輸線被人直接挑斷了。警方和政府連夜封鎖了他的大半工廠，連著人和資料都被押在里面，如果只是條運(yùn)輸線路，那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問題是警方到的那天晚上，正好在運(yùn)輸一批軍火還有大量毒品，算是人證物證全齊。

    墨西哥做這個行當(dāng)?shù)娜颂?，有種不成文的資歷規(guī)定。Kanye當(dāng)時靠著路易的資金強(qiáng)勢入駐的時候，就不被看好。路易阻攔了好幾次，但他靠著錢上上下下打點了不少關(guān)系，至少對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路易看他確實是掙了點錢，雖然仍然不同意，但態(tài)度總算是緩和了些，只說日后如果有任何問題就讓他自己承擔(dān)。

    當(dāng)下這種情況，Kanye賠了不少貨款和自己的人之外，他這條線路上的消息剛被放出，當(dāng)局政府一部分人被牽連，還有很多本來做這行的賣命徒在道上高價要他的命。他這一次，稱得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這一次來找葉瑯亭，就是想讓他出面調(diào)停一下。眼下有這本事的，只有葉瑯亭了。

    而葉先生只是默默地聽著他這一席話，大手裹著燕蕊綃的，拇指拂過她的手背。像聽故事一樣，等Kanye說出請求，仍然沒有表態(tài)。

    Kanye看著他的側(cè)臉，弓著背帶著點訕笑說：阿亭，你也知道現(xiàn)在只有你跟老路易有這本事。他眼神迫切地尋著他的，更彎了些腰，但前些日子父親才把我放出來，我現(xiàn)在這么去求他

    他話說了一半沒再說，但他們都清楚。路易是什么人，無論是什么人，他都是個天生的商人。商人這么多年馳騁疆場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是鐵血手腕和心狠手辣。他當(dāng)初承諾了，就不可能回轉(zhuǎn)，更何況今天等著被救的是前段時間剛和外人里應(yīng)外合騙了他一記的Kanye。

    燕蕊綃也把目光轉(zhuǎn)向葉瑯亭，他仍然不說話。像是存心讓Kanye弓著背等著一樣，但仍不抬眼，空氣里有一臺巨大的推土機(jī)，把Kanye從進(jìn)門起就為數(shù)不多的銳氣按在地上，又重又慢的碾壓。

    我知道你的考慮，但阿亭，畢竟兄弟一場。他的銳氣被碾平，終于說到了重點，前些日子是我考慮不周，后來手下的人才給我發(fā)來Vivian中學(xué)時候去打掉胎記的手術(shù)證明。我也是為你擔(dān)心，太魯莽了。他把頭轉(zhuǎn)向燕蕊綃的方向，所以今天我來，也是給Vivian說聲抱歉的。

    聽到這話，空氣里靜的只剩下葉瑯亭一人的呼吸聲，連燕蕊綃都愣了一瞬。

    像是早就意料之中，聽到這句話才換得了葉先生的平視，他終于正眼瞧了一下來人，然后笑了，Kanye，數(shù)學(xué)題沒人算得過你。在Vivian這里，你為了抱歉所付出的未必比老頭子那兒少。他是譏笑，聲音依舊很輕，但意思很明確，甚至你這條命，都是靠她留住的。換句話說，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所以別打讓她原諒換得好處的主意，在燕蕊綃那里，他葉瑯亭永遠(yuǎn)不是捷徑更不是命門，是守在她孤寂山頂一隅的關(guān)卡。

    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葉先生仍然坐在沙發(fā)上，手沒有松開燕蕊綃的，一向挺直的脊背寫著這么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