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葉瑯亭不會哄人，讓他率先換上襯衫，對他來說就已經(jīng)算得上示弱了。燕蕊綃跟在他身后，默不作聲。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diǎn)，即使他不示弱，她的一切情緒都要靠后站，霍利那邊她必須要走一遭。無論是對路易做戲這么久的交代，還是她在這邊早就翻起驚天的浪，霍利又怎么不在等她。

    路易這些日子跟他的不愉快空前之多，而且自從自己損失了兩名大將之后，霍利死磕到底的決心昭然若揭。一來二去，不勝其擾的路易與葉瑯亭合計之后的安排是用除后患。所以他們此次來濱城的任務(wù)，不止F，還有霍利。

    方鋮給他們的消息是，新的一批貨源的對接會在明天一早準(zhǔn)時開始。而按照霍利的習(xí)慣，前一晚會讓手下的人去附近做摸排，保證萬無一失。所以今晚是除掉霍利的好時機(jī)，葉瑯亭特意讓李昆帶著人在外面逛了一天，就是以防萬一，讓關(guān)心他們的人放松警惕。

    他們在酒店等了一下午的消息，得到確切消息之后，才開始著手準(zhǔn)備行動。

    燕蕊綃隨著他們啟程，一路沿著海岸線前行。她不想說話，偏頭看著窗外浪花翻滾。葉瑯亭從后視鏡里瞧了一眼過來，隨手摁下開關(guān)，電動窗戶緩緩降下，海風(fēng)卷攜著水汽氤氳進(jìn)車廂。她偏頭垂眸重新看回手機(jī)上的游戲，沒再盯著窗外。

    車一路向前，在沿海公路最后一個路口駛出，爬上旁邊的山。四周都是靜謐的樹，夕陽徹底落下，森林里的樹枝盤根錯節(jié)，遮著天空的最后一絲光。

    車廂里徹底暗了下來，氛圍燈慢慢亮起來。性能良好的車子一路并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響，在靠近矗立在山頂?shù)慕ㄖr，慢慢停了下來。行動隊按照安排立刻展開行動，葉瑯亭把裝備拋給她，自己在旁邊點(diǎn)了支煙。

    他斜著額點(diǎn)火，然后側(cè)頭瞇著眼看她調(diào)試耳機(jī)，檢查彈藥，緩緩?fù)鲁鰺熑?，跟著我每天都在跟這些東西打交道。

    燕蕊綃正在理順耳后的耳機(jī)線，聽見他說的話終于抬眼看了過來，然后又低下頭把褲腿掖進(jìn)靴子里，細(xì)而直的腿一步步走向他，在離他還有兩拳的距離時停下，直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葉瑯亭，你現(xiàn)在才遲到的心疼真的挺惡心的。

    然后頭也不回的去跟李昆找地形圖看，不再回頭望一眼。葉瑯亭叼著根煙，被這樣嗆了也不吭聲，最后打開開車門把煙頭捻滅扔進(jìn)煙灰缸，單手合上。

    車門發(fā)出砰地一聲響，在所有人的注視里，他走上前去，攬上一直鬧脾氣的人的肩。跟緊。

    霍利最近的生意支線一條條開辟，很明顯這次帶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為了保證明天的交易順利進(jìn)行，他鋪了太多人去勘察，導(dǎo)致現(xiàn)在陪著他等結(jié)果的人雖然是精銳，但數(shù)量上少的可憐。

    方鋮的演技太好，讓他確信路易現(xiàn)在還在糾結(jié)利潤上的得失，所以他準(zhǔn)備了太多在防守上，卻不知道路易這一次想終結(jié)游戲。因此當(dāng)葉瑯亭拿著槍頂上他的腦袋的時候，霍利坐在主位上失了片刻的神。等看清眼前的人，笑了。

    老狐貍派了葉先生親自來處理這件事，那就是丟了牌，不玩了。

    他把視線往后放了放，看見站在陰影里的女人。懶洋洋開口了，卻不是跟葉瑯亭，我等你太久了Vivian?；衾麩o視太陽xue的槍口，聽說我殺了你的父親？

    這次鬧劇的開始，說來荒唐，他真正被葉瑯亭盯上的理由，是Vivian的殺父之仇。他多次被葉先生算計之后，也翻過舊賬，但一直都是徒勞，Vivian的父親查無此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時間，他只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荒唐的，讓他送命的Vivian的父親，到底是誰。

    燕蕊綃一步步從陰影處走出，是你們。

    那我可太冤枉了，被葉先生追著躲了這么久?；衾@時候還有心思打趣。

    燕蕊綃拍了拍剛剛落在褲子上的灰，衣服布料產(chǎn)生的震動發(fā)出悶悶地回響。她隨后站直，慢慢地回：別急，一個一個來。她喃喃又篤定。

    好，Vivian。既然我是冤死的，那我們賭一把吧。下一刻霍利用拐杖敲了敲腳邊的地面，儲物柜的門緩緩打開，從幽暗的通道里走出兩個高壯的人，葉瑯亭側(cè)目看一眼便知道這兩人的能力絕不次于他?；衾中α耍砹_斯輪盤賭。

    他還在跟燕蕊綃講話，但看向的卻是葉瑯亭。

    身后也響起手槍的聲音，他不用回頭，就知道燕蕊綃的腦袋上現(xiàn)在也被瞄準(zhǔn)?；衾诘郎匣炝诉@么些年，早就做好了在最后垂死掙扎的準(zhǔn)備。

    葉瑯亭慢慢站直，讓他們把槍先從我的人身上挪開。

    霍利眼神示意他，意思要先看他的表現(xiàn)。葉瑯亭不動，我不喜歡談條件。

    賭。

    兩道聲音交叉并行，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一個要護(hù)，一個卻要賭。

    葉瑯亭回頭看她，燕蕊綃表情并無任何起伏。他聽見身后霍利從桌子抽屜里取出一把左輪手槍扔到桌上，亭，你來上膛。

    葉瑯亭沒動，空間里流動著的冷氣快要凝固。還是燕蕊綃先上前，把槍塞到他手里，快點(diǎn)，他輸了我們早點(diǎn)回家，我輸了不就如了你的意，賞你如愿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