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間
竹林間
小刀點了點桌面,指甲緣扣在木桌上,鈍鈍的兩記輕響。其實本該聽不見的,只是席間不知什么時候靜得出奇。 三藩看小刀的這一眼,小刀突然悟到阿七說他像Jake Gyllenhaal,確實有點。 然后小刀什么都沒說,取了隨身物品,往竹林方向走。她不能肯定三藩會不會跟來,但她在敲桌子的時候,看見樺姐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說:啊,想要錢,你也只能賣rou。也許樺姐腦子里的話沒有小刀想得這么低俗,但低俗不低俗,對他們這個局來說,根本沒有什么意義。 三藩的反應沒有出乎小刀的意料,他沒有第一時間跟來,但他還是來了。他的步子很輕,像是怕踩碎了落葉似的。這只笑面虎倒有些意外的柔情。只可惜,這柔情在商場上是用不上的。 小刀回頭,朝暗處的三藩笑了笑。 三藩老師,找我有事? 三藩也笑,不得不說,這次的笑容多少有些真心,不只作為穿慣的衣服。 應該是你找我吧,小刀。裝傻可不是我們這種聰明人能玩的。 竹林里喈喈鳴響,這個季節(jié)的蟲子話很多。倒把小刀和三藩間的無話可說襯得更為清晰。 你跟樺姐他們怎么說的?小刀隨手撇了撇竹葉,沙沙的。 我需要跟他們說什么,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還輪不到跟他們匯報。三藩頓了頓,再說,我又不知道你找我干嘛,萬一說得不對,豈不是給你添麻煩。 您可真好心。 小刀老師,為什么你我之間,要這么充滿敵意呢?我相信你在桌子上敲那兩下的時候,是想和我好好談的。有很多人給我暗示,或者明示,但沒有一個像你的邀請那樣充滿吸引力。我以為我們能更友好。 其實我挺喜歡Jake Gyllenhaal的,當年看斷背山,覺得他很性感。斷背山,你看過嗎? 三藩失笑了,這次這個笑,比起剛才那個,才更真心。小刀覺得這人也挺可憐的,十個笑里,有八個是假的。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能分清真假。 在這行的,要沒看過斷背山,那可真是失格。不過你別說,現(xiàn)在這行里的還真不一定人人看過呢,一代不如一代嘛。三藩往前跨了一步,更接近小刀,小刀身量不矮,但三藩還是高過她半個頭,這種壓迫的感覺讓小刀不適。她悄悄往后退,卻突然被三藩捉住了手腕,小刀,別往后了,后面可沒路了。 小刀干笑兩聲:你說的好像在懸崖峭壁。 我們可不就是在懸崖峭壁嗎?你把我叫來,不是跟我談論電影的吧? 說歸說,先放開手吧,三藩老師。 小刀,你可不是這么閉塞的人,是跟我閉塞,跟別人開放嗎? 什么? 開會的時候,三藩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開會的時候,我聽見聲音了,那種聲音可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聲音,當時你掩飾過去了,但是,我不是平平常常的人。 三藩想了想,換了種比較輕松的聲線,我入行的時候是在加州,那邊的演員你知道,比較放得開,按理說新人是不能參與需要清場的戲份的,新人是第一個要被清出去的,但那次我卻被允許留下,并且近距離看見男演員如何舔舐女演員,當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使已經(jīng)過去很久,我還是能一下子回憶起當時那種聲音,和今天在開會時聽見的,一樣。 小刀眼帶笑意,也不說什么,只靜靜聽著。這個夜晚,不缺聽眾。 所以我以為,小刀,你找我,是想封我的口。畢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真奇怪,三藩老師,你可真奇怪。小刀揮了揮眼前的空氣,總有幾只不聽話的蚊子在嗡嗡亂飛,三藩非但不知道蘇鼎和蘇彗的關(guān)系,三藩還比他看起來得要保守和閉塞,聽你說了才知道你是在美國入的行,那就很奇怪了,多少人在這行的終點是美國,你怎么反倒回來了呢? 小刀突然把話題岔開,三藩也沒所謂陪她多聊會兒。你錯了小刀,就像你,你也在這行,如果我沒看錯,你還是個頗具熱情的從業(yè)人員。那么,你的終點是美國嗎? 小刀還真被三藩給問住了。 你的終點根本不是美國,是錢,換句話說,是成功??墒浅晒Σ皇欠堑迷诿绹X呢,中國也不缺。咱們中國人,還是在中國賺錢更舒服。那美刀,水土不服呀?;貋?,太正常了。當時在桌子底下的人是誰?是蘇彗還是袁一霖?我早看出來了,你們幾個的關(guān)系可有點復雜。 三藩老師,我是想要錢呢。不過不是給我自己用,我是想要給劇組用。妝造必須舍得花錢,否則就去義務批發(fā)塑料發(fā)卡給公主戴,但這造型師就別寫我的名字。 身后的洗手間發(fā)出一些輕微的動靜,門被打開一條縫,又被掩上。少爺對小刀總還有些心理陰影。即便他早被小刀看了個光,但在廁所門口碰見她還是會不好意思。少爺脾氣多少帶點受虐狂成分,他人對他俯首垂耳慣了,他開始追求那些掌控之外的,比如人氣,比如走紅。但當他發(fā)現(xiàn)小刀能把人氣和走紅也變成掌控之內(nèi)的東西,對她的感情就更為復雜了??墒?,小刀卻對他不咸不淡,與一開始會騎在他身上玩弄她的小刀判若兩人,她反而和猿人走得更近,他知道她總是和猿人去酒店,有一次都虛脫了。 為什么不是他呢? 錢都給兩位明星了呀,小刀老師,叫他們兜里拿些錢出來,別光往里吞,不往外吐呀。我們投下去的錢,你知道那倆分走了多少嗎?讓他們拿個百分之一出來,你就能做你想做的造型了。再說了,封口費,是你給我,不是我給你呀。三藩還笑。 你想要多少封口費呢。小刀閑閑地看自己的手指。 三藩再朝小刀靠近一步,手忽而摁住了她的后腰,把她人往他身前推。他的手順勢滑下去,抓住了小刀的屁股。 瘦了點,但因為是你,所以沒關(guān)系。談錢,太俗了。我們,談談感情吧。 小刀感覺到三藩的手在揉她的屁股,他另一只手在她耳后輕搔:其實我不太和商業(yè)伙伴玩這些,但你不太一樣,你讓我想起早些年在加州的日子。我喜歡你的眼神。他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輕輕說,我還知道加州這行的玩法,我要把你剝光,在你身上編號,看看你到第幾號時會脫掉這幅冷冰冰的面孔。 可以。小刀喘起來,進、進洗手間去,隨便你要寫什么,寫在哪里。她一轉(zhuǎn)身,把三藩推進了那扇虛掩的門里。她聽見門后面有人壓抑地叫了一聲,那顯然是蘇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