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6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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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南回程往港口的時候被交警攔住了，還差最后一道主干就近了，迦南不想理，可交警的鍥而不舍不是一般能躲，這條路開下去也不好避，反而會引到港口。

    于是她停下來，難得的好脾氣，老老實實記過交罰款，做登記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輛車的信息與她提供的不符，正要近一步的盤問，迦南突然身子斜著往地上摔，強行穩(wěn)住后踉蹌了幾步，跌撞到對面人的身上。對方一愣，手上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都僵滯。

    腹部，一頂冷硬的槍口正對準(zhǔn)著軟處。

    迦南的動作流暢迅速，根本沒給對方反應(yīng)的機會，她一刻也不想耽擱。男人被她襲倒在地。她拔了他身上的通訊設(shè)備，扔進不遠(yuǎn)處的綠化叢，人和車她顧不了這么多。

    而后轉(zhuǎn)身進車，揚長而去。

    逐漸駛近港口，迦南越涌上一股不祥預(yù)感。

    車速提至最大。

    腦際的窗外景象呼哧而過，剪碎她那顆越滾越燙的心。

    預(yù)感令她不安。

    *

    自稱為伍哥手下的小頭目被許應(yīng)劫持上了船，出于安全起見，他挑出手下幾個人跟著，同時，許應(yīng)只能一個人上船。

    許應(yīng)沒那么多勁跟他掰扯，人在他手上，總得來的說大局也是在他手上，也就準(zhǔn)了。

    船上自然也是有許應(yīng)的人，準(zhǔn)確來講是舒檀一手帶出來的人，都不簡單。

    舒檀在識別和他類似的人以及如何培訓(xùn)對方成為更狠更強大的人這件事情上，有與眾不同的精準(zhǔn)嗅覺。

    除了船上船員一類，他們自己的人手雖只寥寥幾人，對付這群小嘍啰足夠。

    可許應(yīng)還是低估了秘密行動組織肯下的手筆，他們要做出阻攔，也不是泄露出去消息只讓幾個混混級別的人物出來攪場這么簡單。

    船上桅桿掛有高瓦數(shù)的照明燈，頂部又亮有能照亮整座甲板的投光。與岸上的環(huán)境光線不同。許應(yīng)能夠?qū)⒀矍叭说那榫w看得很清晰。

    他們的眼神隨時準(zhǔn)備著向他進攻，而不是忌憚，甚至對他手上這個人都不會投以視線。

    目標(biāo)是他，而不是他自以為的挾持住的這個。

    許應(yīng)的視線一一掃過這幾張臉，最終停在一個從未曾抬起視線看他的人上。

    一起上船的共五人，站在前列的三人，后面還跟著兩個氣勢不雄盛的。

    只有那一個人，氣場陳定，視線懶得交待在他身上。

    這不是害怕的表現(xiàn)，這是無畏，且蓄謀已久。

    許應(yīng)丟開手里的人，直直地叫住那道沉默而又冷煞的身影，伍哥，是吧？

    周圍人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朝那個人望去，視線敬畏而克制。

    許應(yīng)便知道，沒叫錯。

    果不其然。

    對方也沒再藏著掖著，好似突然被認(rèn)出來，其實并不是他的有意為之，而是被人忽略，他也不怎么在意。

    咧出笑，粗糲的嗓線：叫我？

    許應(yīng)不跟他演，視線朝船下倉促掃了一眼，抬手去擺弄另一只手上尚且完整無損的袖口，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將那把小巧的匕首藏進去。

    伍哥從幾人中站出來，旁人主動給他讓道。

    沒等許應(yīng)手上的動作結(jié)束，伍哥的手在充足的光線下攤開手，下巴努了努。

    拿來。

    許應(yīng)沒配合，對方也不等，直接奪。

    正要交手，伍哥倏地笑了，是那種赤裸裸地嘲笑，好似今夜演了這么久，終于還是憋不住了。

    許應(yīng)皺眉。

    舒檀什么時候變了一張臉我都不知道？伍哥陰惻惻得盯著他的臉，話里都是玩味。

    許應(yīng)頓時察覺不妙，暫不能判斷眼前這個伍哥的真實立場，可無論如何這個險他不能冒，立即擋出胳膊揮向?qū)Ψ降哪?，掃腿、砸拳，都被躲掉了。沒等他再抽出匕首，伍哥已經(jīng)拔槍對準(zhǔn)了他的致命處。

    他說，你要是舒檀我還不會殺你，可惜了，你不是。就必須死。

    一道嘶嘯的槍聲劃開深沉的夜海平面。

    很快跟著響起更多的槍聲。

    許應(yīng)捂著胸膛差一點就命中心臟的血窟窿，側(cè)身躲掉第二槍。

    林武，他吼，你現(xiàn)在殺了我，就等于親手殺了趙琳。

    林武一頓，不可思議狀。

    先是環(huán)顧了一周自己手下的人，從他們臉上沒有得到他當(dāng)即想要的態(tài)度，也沒來得及等了，朝許應(yīng)走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提起，你再說一遍。

    許應(yīng)知道他聽清楚了，也不介意再配合一回：我說，你母親，在我手上。

    對方不信。

    許應(yīng)看得出來，沉聲道不止是你，你對家的也在我手上。說完，他笑了聲。

    勝利者的自嘲一笑。

    每個人都有弱處，揪住這個柔軟的部位，攻其要害。

    哪怕最鄙夷，也永遠(yuǎn)不可否認(rèn)，暴力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許應(yīng)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播出一個號碼，手上的血瞬間染滿了屏幕，但絲毫不影響聲音傳來。

    只一聲。立刻被掛斷。

    許應(yīng)無聲地等眼前人反應(yīng)過來。

    林武齜牙腥眼，朝許應(yīng)怒哮：你他媽是誰。

    許應(yīng)扯開他的手，手掌撐住地面，起身。

    沒答。

    是誰，往往也都不重要。

    你現(xiàn)在怎么帶人離開的，我就怎么把人給你送回去。許應(yīng)漆黑的瞳眸盯著甲板，身上的槍傷并沒有給他帶來過多身體上的負(fù)重，而是，他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

    林武也站直了身軀，劉海斜在額前被海風(fēng)吹撥，部分遮蓋住眼睛。

    今晚你走不掉。他警告道。

    許應(yīng)：這是我的事。

    他又補了一句：我說到做到。

    林武明白了，收了槍，帶著手下人往船下走。只是還沒等人完全踏在地面，槍聲再度響起。

    林武應(yīng)聲倒地，被眾人圍著，沒有人再顧得上其他，熱血上頭，拔槍對峙，炸開一股不你死就是我火的架勢。

    槍聲混響，劃裂海平面與夜幕。

    確認(rèn)不了開槍的方位，許應(yīng)立即讓手下的人上船，同時讓消息給到船長室準(zhǔn)備離岸。

    *

    迦南趕到的時候，那輛船已經(jīng)開出一段距離，通身燃燒的火光照亮了半座港口。竄動的火苗在她的眼里不斷攀升、炸裂。

    空氣里飄來濃煙和刺鼻的燃油味，夾雜著清晰可辨的血腥味。

    火勢兇悍強勁，不像是在一瞬間猛然燃起的。

    迦南恍若情景復(fù)原到了當(dāng)年那場大火。

    以及那軀血淋淋的身體。

    她未做多想，從岸邊圍欄翻出，跳進一艘小艇，視線鎖在那艘火船，手中的動作慌亂急切，指頭都是抖的。

    艇太舊，又或者是壓根就已經(jīng)是廢棄了的。她再怎么努力，它都一動不動。

    不能再等。

    她索性縱身一躍，跳進了水里。

    御寒的外套成為累贅，在她下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脫了丟了。

    已是深秋，海水涼得徹骨。

    迦南在海水里看到數(shù)多滑動著四肢的身影，她加速游過去，抓住一個人，逮出水面，臉上蓋滿咸腥的海水和凌亂的發(fā)絲。

    許應(yīng)人在哪？嗓子被浸泡得發(fā)澀。

    對方也驚恐，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家跳船四處逃，根本不再認(rèn)得誰是誰。

    我沒看到。誰知道啊。保命要緊別管了。

    說完就推開她的桎梏，發(fā)了狂地往岸邊游。

    迦南怔了兩秒，那艘燃燒的船如她此時心情。焚燒的速度不可自制。

    但她沒允許自己耽誤更久。

    隨即又重新潛入海中。

    抓住她找到的每一個人，都問，都確認(rèn)，許應(yīng)呢？

    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

    也有人說，中了槍，沒下得來船。

    有的人更直白地說，死了。

    眾人如魚群散逃，很快就沒了多少人影。

    只迦南還在不知疲倦地找尋。

    她想，許應(yīng)受了傷，那她可以往血腥味濃郁的水域去找。只是越往下，她也覺得身體不堪重負(fù)。頻繁需要浮出水面換氣。

    已數(shù)不清她到底循環(huán)往返了多少趟。

    其中也真實抱住過被火燒灼而又被海水沖泡的尸體，好在，都不是他。

    失望、希望，是最折磨人的一對孿生兄弟。

    予人極致的兩端，拉著扯著，即使是痛苦，竟也恰巧維持住某種平衡。

    終于。

    她在下沉的rou體中找到了許應(yīng)。

    他和她前面擁抱過、滿懷過希望的尸體近乎一樣，毫無生氣，感受不到呼吸，生命征兆為零。

    她抱住他，血水在四周擴散。撥開沉甸甸的水，拖著他往上。

    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

    迦南手腳顫抖，也在發(fā)軟，指尖碰觸在許應(yīng)冰冷的肌膚上，也察不出任何關(guān)于他和她的知覺。

    她拽著他沉重的身軀往岸邊游，但又過于吃力，四肢也不聽從使喚，竟讓他失手滑落，又沉進水中。她忙去找，腳劇烈地抽筋，像被人在水下拖住她的腿，艱難地驅(qū)動。

    抓住許應(yīng)一點點下降的身體，克服身體上的負(fù)重，重新將他帶出水面。

    迦南將許應(yīng)的手繞在肩頭，這次她決定咬牙一鼓作氣，決定不能再讓他沉下去。

    四百多米的距離，用上了這輩子迦南最大的力氣。

    靠岸的時候，迦南渾身泄力，癱在許應(yīng)身上。呼吸都成了一件   耗費力氣的事情。

    她清楚，還不行。

    她立馬支起自己，去探許應(yīng)的呼吸，淺得幾乎察覺不到。

    俯身聽他胸腔的跳動，甚微?？梢菜伤豢跉狻?/br>
    一顆心都系在了許應(yīng)身上，以至于她沒有發(fā)現(xiàn)在燃燒的船體附近有兩艘撈救的游艇，上面已經(jīng)坐滿，還有單獨的一艘，是空著的，只坐了兩個人，正在極力搜救。

    有人靠近的時候，迦南正在渡呼吸給許應(yīng)。每一個動作都不敢怠慢，也不容閃失。

    腳步聲逐漸密集，在兩人身側(cè)停下。

    一只手?jǐn)r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動作。

    迦南知道有人來，但她不允許自己分神分心，所以慢慢回過頭來看清楚眼前人的時候，視線還是茫然焦灼的。

    對面知道她，也叫了她的名字。

    可她不認(rèn)識眼前這張臉。

    對方說，迦南，把他交給我們。

    迦南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許應(yīng)身上   ，以至于此時出現(xiàn)任何一個有正常行動能力的人都能干涉她，想掙開卻力不從心。

    滾。她嘶聲低吼。

    男人看了眼許應(yīng)的狀態(tài)，也覺得這個時候跟她溝通不是良策，便扯著迦南的手臂將她拖離許應(yīng)的身體，示意自己身后跟來的人，將許應(yīng)帶離。

    .干什么？迦南要攔，嗓音嘶啞。

    男人用力拽住她，她不準(zhǔn)，手骨被拉扯出脆骨錯位的聲響。

    許應(yīng)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

    她雙手都被禁錮住，也無從有自己下手的機會。

    見許應(yīng)被妥善轉(zhuǎn)移。

    男人終于也緩下兩分神色，似也有于心不忍，但未過多地表露，時間緊迫，得趕緊離開。

    他抽出一副鐐銬，不費吹灰之力拷住迦南，迦南，我叫謝堯。

    一直沒機會跟你說過聲謝謝。

    你也許不知道我。但我以姓名起誓，我不會害鄔慈，和你。

    手銬的另一端被扣合在鐵欄桿上，謝堯沒去看迦南的眼睛，避開她的情緒，心能一狠到底。

    隨后，轉(zhuǎn)身。

    在走出兩步后，謝堯脫下羊絨外套，折回來披在迦南身上。

    最后，開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