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馬兒
第二章 當馬兒
慢吞吞步行了近二十分鐘,兩個人終究還是在飯點到家了。 一路上寧鶴知說盡好話,白嘉雁充耳不聞,寧鶴知舔了舔唇潤嗓,覺得自己的耐心都要磨光了。進家門的時候,白嘉雁倒是難得碰了哥哥一下把寧鶴知從身側推開,自己先進去了。 寧肅與白容容見了他倆這般不對付,倒也沒出口讓白嘉雁消停點。畢竟,那顆鹵蛋似的大光頭,刺得他倆眼疼心也疼。 飯桌上,寧鶴知討好地將白嘉雁不喜歡的青椒往自己飯碗里揀,將紅燒rou往她碗里放,被白嘉雁橫眼敲筷子:干嘛呀,怎么,我光吃rou不吃素,你想肥死我,不安好心。 寧鶴知剛想起聲辯駁,白嘉雁嘴巴卻還沒停:還有,以后別用自己筷子給我夾菜了,臟死了。 是誰以前還去他嘴里搶食的?寧鶴知默然。 行。得了meimei的白眼,寧鶴知不敢再有什么討好的動作。一頓飯全家吃得沒滋沒味沒響聲。 白嘉雁在家就這德性,自己不好過,別人也休想開心,受了委屈也非得給你委屈,實屬一個嬌小姐。 南方正值梅雨季,大半夜突然電閃雷鳴,嘩啦啦倒雨。 白嘉雁的房間在三樓,窗外有一排大樹,平時陽光盛時倒顯得清新,但雨夜透過窗戶看去倒冒出幾許陰森鬼氣。尤其是今夜父母都外出搓麻,她一個人呆在臥室,雨聲淅瀝,各種僵尸片場景突入腦海,她想停止聯(lián)想而不得。 早知道昨天在外婆家就不跟著表弟他們看僵尸片了。白嘉雁悔之晚矣。 一聲悶雷響起,白嘉雁卷在被窩里哇哇大叫。 寧鶴知正好下了晚自習,回房前照例先去meimei那里看一眼,這一看倒是啼笑皆非。自己這meimei真讓他沒法,外面轟隆雷聲怕得要死也不來找他。 囡囡,要哥哥陪你嗎。 倚在門口,寧鶴知看著撅嘴不吭聲的白嘉雁。 又一聲驚雷乍起,白嘉雁小身板一縮,被嚇到了。寧鶴知看著她眼淚汪汪又不肯點頭的樣子,嘆一口氣,小長腿邁進房內(nèi),抱起白嘉雁。 走開,才不要你陪。白嘉雁嘴上拒絕,身體倒不掙扎。任由哥哥將她抱到自己的房間。 將白嘉雁放在自己床上蓋好被子后,寧鶴知兀自走到桌前,拿出數(shù)學題開始認真鉆研了起來。 臺燈映著他專注的模樣,白嘉雁很老實地沒有打擾哥哥學習,她盯著哥哥的背影發(fā)著呆,想起自己被拐買挨打時哭著叫哥哥卻沒人回她的場景,癟癟嘴輕哼,沒一會兒便昏睡過去了。 寧鶴知做完題已是深夜,轉身看著meimei已經(jīng)從豎到橫的睡姿啞然,這個小豬仔,睡裙都掀起來露出肚臍了,也不怕著涼。 認命地將白嘉雁的睡姿修正好,蓋好被子,他輕輕關上門,自己爬到白嘉雁的床上去睡了。 一張床能睡兩個人,但白嘉雁自從上小學后,就不允許別人再跟她同床共枕了,她說別的小朋友都是一個人睡的,她也是勇敢的孩子。當然,也可能是怕萬一尿床時再尿到哥哥身上被恥笑。 第二天,白嘉雁抱著枕頭敲醒了寧鶴知,她瞪著大眼睛,質(zhì)問他:寧鶴知,你干嘛睡我的床,臟死了! 囡囡,你昨晚可霸占了哥哥的床,你總不至于讓我跟爸媽睡吧。 我管你,你快下來,都說了不許來我房間碰我的東西,隱私權懂不懂。 至于寧鶴知的隱私權?在白嘉雁的詞典里不存在。她潛意識認為自己有無限侵犯他的權力,而他沒有。他只能忍讓她,包容她,照顧她。狂妄又天真。 寧鶴知也不多加抗議,她還是個小娃娃,他有義務照看她。她眼角的疤痕和她光禿禿的腦袋都是他虧欠她的證明。 和meimei一起洗刷完畢后,他們兩個人面對著面吃早餐。父母早就出門上班了,沒有第三者在現(xiàn)場,白嘉雁的作就更是無法無天。把哥哥的牛奶倒進自己杯子里,自己不要的雞蛋往哥哥碗里扔,至于要用公筷?不存在的。只有她嫌棄寧鶴知的份,寧鶴知怎么能嫌棄她。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分配好的早餐,嘟著嘴讓哥哥用紙巾給她擦拭干凈。 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哥哥,想讓我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白嘉雁搬著凳子坐到寧鶴知旁邊,哥哥兩個字聽來就有種陰謀感。 嗯。 大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輝。白嘉雁拖著哥哥的半邊手,說道:我想騎馬兒。 咳咳咳咳,寧鶴知震驚了,喝了半口的奶嗆住咽喉。 白嘉雁說的騎馬兒可不是把她架在自己脖頸上再讓她坐在雙肩上。 她是要他像小時候那樣跪坐在地上,手腳著地變成四條腿的牲畜,她再坐在自己背上,喊著:馬兒快跑、駕駕駕。 十歲的寧鶴知可以當馬。十五歲的寧鶴知不可以。他已經(jīng)懂禮儀,知羞恥了。 囡囡別鬧,你要騎馬兒我?guī)闳ビ螛穲@玩旋轉木馬,你不是喜歡玩那個么。等明天跟爸媽說過我就帶你去,好嗎。摸了摸meimei的小光頭,寧鶴知神色認真地說道。 白嘉雁倒不理會他這少年的自尊心。冷哼道:我不要,我就要哥哥當我的馬兒。是不是我變成光頭了,不可愛了,所以哥哥都不疼我了。 越說越委屈,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偏偏啜泣著不肯嚎啕大哭。 同班的男同學都嘲笑她變成小光頭了,她就知道哥哥也嫌棄她! 寧鶴知啞然,這都是什么邏輯鬼才。 白嘉雁越想越傷心,哭得都打嗝兒了。讓寧鶴知腦門疼。 算了,和meimei的眼淚比起來,自尊心什么地先往后挪挪吧。 他屈膝往下跪去,雙手撐地,作馬姿態(tài)。 行吧,囡囡,真是怕了你了。 白嘉雁看著哥哥老實聽話的樣子心滿意足。她也不擦干眼淚,徑直騎上哥哥的背。彎腰將眼淚糊在他衣領上,模樣開心。 駕、駕、駕我的馬兒快跑起來動起來!沖呀! 一時的退讓,是以后無休止的退讓。 讓寧鶴知屈膝,也不會是他以為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