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女孩小鹿般的眼睛，他今天沒穿軍裝，一身白色的西裝襯得儒雅而溫柔。

“好啊?！彼嗫戳四桥籽邸澳氵@幾束我都要了?！?/br>
“謝謝先生?！毙」媚锛拥匦ζ饋恚舆^他遞來的錢便要找給他。

“不用找了?！毙×痔肿柚沽怂兆∨⒌氖滞蟆澳愫臀胰コ渣c東西怎么樣？”

“這，您是要……”小姑娘膽怯地看著他卻不敢抽回手。

“我有夫人?！毙×中ζ饋?，卻沒有放開手“我夫人病了，我想給她買點心，怕新開的點心店不合她胃口，你幫我嘗一嘗好不好？”

“您對夫人真好。”小姑娘羨慕地低下頭去，看著被小林搭著的手腕“那，那好吧?！?/br>
“上車吧?！毙×炙砷_她，打開車門示意道。

“嗯?！?/br>
他往旁邊挪了挪，給女孩騰出位置。小姑娘抱著花上了車，顯得有些擠。

“村上，你把這些花給沉落送到醫(yī)院里，然后你回家吧?！彼萌照Z低聲吩咐了一句。

“是。”村上開門下車接過花束返回醫(yī)院。

小林不顧女孩猶豫而害怕的眼神，下車坐到駕駛位上。

“您是日本人？”小姑娘怯生生地問。

隔著后視鏡，小林玩味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一邊發(fā)動汽車一邊解釋道“放心?！?/br>
“放心什么？”

“我不會傷害你。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你什么意思？”

“剛才醫(yī)院門口全是日本兵，你這樣的小姑娘一個人在那里怕是明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小姑娘沉默了，良久她報了一個地址，關(guān)東州有名的貧民窟。

小林沒接話，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毙」媚锿蝗徽f。

“是嗎？可惜我不算是?！毙×值貞?yīng)答“到了，你下車吧。以后晚上別出來了?！?/br>
“嗯，真的謝謝你。”車門開了又關(guān)，小林一個人坐在夜色里，點起一支煙面無表情地抽完才開車離開。

許秋霖站在醫(yī)院外，看著小林的汽車消失在夜色里，他惱恨地一拳捶打在墻上，卻又忍不住抱著出血的拳頭瑟瑟發(fā)抖起來。

良久，他強撐著走到一旁的電話亭前，熟練地播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端忙音了一會，有人接聽了。

“喂？誰呀？”熟悉的聲音疲倦而落寞，許秋霖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那邊又問了幾聲，見沒人回答便掛斷了。

又是忙音，他抱著電話嘴顫抖“媽，你等著，我就要讓你過上好日子了?！彼麙炝穗娫?，蹲在電話亭里抱緊自己，無聲地大哭起來。



第三回·浮慕（十一）h

許秋霖擔(dān)心的事一直沒有發(fā)生，清桐的祖母雖然醒了，卻意識混沌不認識人。明善見到母親這樣，便也放下心來，上海的公司還需要她打理，她見清桐這段日子規(guī)矩了許多，便也放心下來帶著老太太坐車回上海了。

這可急壞了許秋霖，他幾番打聽直到確認了老太太恢復(fù)意識的希望極為渺茫才堪堪放下心。清桐在他的勸說下堅持不跟明善走，明善無奈又見許秋霖的確待她不錯，這邊的房產(chǎn)一時半刻也處置不完便暫時同意清桐留下來。

自小林招攬了許秋霖后，他一直沒再安排他。這倒是無妨，左不過許秋霖素日小心些，可漸漸便也有些大意起來。小林的老師坂田調(diào)走了，他在關(guān)東州的要搬可沒往日硬了，保不齊當(dāng)初就是嚇?biāo)?，實則也不敢對他做什么。

可小林還是找到了他，在他不那么想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

許秋霖沉迷酒色有一段日子了，不過藏得好清桐便也沒發(fā)現(xiàn)。如今清桐和他并未同住，不過是擔(dān)著未婚夫的虛名，可他到底什么好處沒有。自打他被從長春回來的豆子帶著開始沾染這些東西開始，他便漸漸離不開了。

新天地有一個叫玉荷的姑娘長得有幾分沉落的嫵媚勁，人又很撩，幾次接觸下來勾的許秋霖的魂都沒了。許秋霖開始把夜晚的大把時間花在玉荷這里，黨國給的行動費他騙起來不眨眼。他的闊綽讓玉荷對他百般順服，每到醉眼朦朧地凌辱玉荷時，他總幻想這面前的是沉落?？善婀值氖钱?dāng)他擁著玉荷時腦海里總是不自覺想起清桐，清桐長開了，人也漂亮的很多。不過卻是清純掛的，始終讓人只有憐愛沒有欲望。她喜歡對他噓寒問暖，喜歡和他談文學(xué)談世事卻唯獨提不起他的半分興致。

可就是因為這個，他和玉荷在一起時總是會覺得愧對清桐，于是他便在白日里拼命地對清桐好，可到了夜晚仍要在玉荷身邊過夜。

他覺得自己這樣的小人物無人會注意，這樣的安排最好不過。清桐還沒嫁給他，若是她當(dāng)真責(zé)難，他只需要聲稱自己配不上她不娶她，她就會乖乖回頭。

這三年，他把清桐的性子摸透了，清桐最怕失去，為了不失去讓她用任何不那么重要的東西去換都可以。

許秋霖在一步步走上父親的老路，可他不愿意承認。在他的心中，他和玉荷不過是一夕之歡，沒有認真更沒有承諾。這和他那個前腳對母親山盟海誓后腳就回到妻子身邊的父親不同，他自認為以后結(jié)婚了就會好起來。卻殊不知這放縱是有癮的，而他已經(jīng)一步步成了重度成癮者。

他是在這一年的十一月份再度被小林找到的。

又是一個醉生夢死的夜晚，他正擁著玉荷在新天地的舞池中翩翩起舞。一曲終了，一位面生的小侍應(yīng)生走上來“許先生，樓上一位先生請您過去小坐?！?/br>
“什么？誰?。俊痹S秋霖不耐煩地瞪了侍應(yīng)生一眼。

“您抬頭看一看?！?/br>
許秋霖應(yīng)付地抬頭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面上的醉意瞬間煙消云散。小林身邊跟著清桐兩人走過樓上的長廊，小林似是不經(jīng)意地瞥了他一眼又低頭和清桐說著話。

“您請吧?！笔虘?yīng)生看出許秋霖的情緒變化，忙做出請的手勢。

“誰啊，壞了我們的興致！”玉荷不樂意地撇撇嘴。

“別說了！”許秋霖陰郁地低吼了玉荷一句，他不顧玉荷的震驚一把推開她“你先回去，我以后找你?！?/br>
“哎！先生！您別走啊！”玉荷站在原地叫了一聲，可惜這聲音被樂曲聲淹沒，而許秋霖也消失在人海里。

她跺跺腳，走向一旁的吧臺叫了杯酒喝。

許秋霖大腦一片空白，他慌了，仿佛自己的輕浮墮落被清桐看到會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第一次這樣在意除了母親意外的女人的看法，他只想遠遠的逃開。

只是他走到門口，看到街上盯著他的日本兵時，他才徹底清醒下來。他終究斗不過位高權(quán)重的小林，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他大口呼吸平復(fù)了情緒后轉(zhuǎn)身走向小林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