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失蹤
朝野上下熱熱鬧鬧地議論著這場婚事時,永寧侯府的諸人卻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著。 永寧侯夫人臉色有些發(fā)白:她是不是因為不想和你成婚所以跑回封地了? 一刻鐘前被謝閔突然告知昭明長公主失蹤消息的永寧侯夫婦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知曉賜婚內(nèi)情的夫婦兩人難堪又羞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會,謝閔面色平靜地看著窗外的落葉飄進池塘,在水面悠悠打著轉(zhuǎn),陛下正隱秘搜索,即便她有意躲避,也不會連陛下都不告知,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多半是出了意外。 永寧侯夫人擔憂地看著兒子平靜的臉龐:你別太擔心,她連北狄人都打得過,怎么可能會在長安出事呢,定會逢兇化吉的。 沉默半晌,謝閔才慢慢地回應:我知道了。 永寧侯夫人看起來卻更擔心了,片刻后,她想起來什么: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海東青?你許多天不喂它,它近日似乎懨懨的,也不清楚是不是病了。 好。 籠舍里的海東青看見謝閔湊近終于打起了精神,可張望了許久,卻也只看見了他一人。 抱歉啊,你的朋友以后可能不會來看你了。謝閔手指撫摸著它的腦袋,唇邊勾著苦澀的弧度,暗淡的雙眸似乎正透過海東青看著別的東西。 或許是那只每當有要事發(fā)生時都會悄悄降臨在窗外梧桐的更大的那只海東青吧,它可能從皇宮、從西北,或者從更遙遠的北狄跋山涉水,最后落在他的面前。勾爪旁系著的細布沾上墨跡以后,縱使隆冬臘月寒風如許,也吹不散它的溫度。 ** 邵影、邵影!晏成推了推邵影的胳膊呼喚著他,躺在旁邊的人卻依然全無反應。 晏成嘆了口氣,擔心對方再這么昏迷下去就沒救了??森h(huán)視過周遭之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無計可施。 初秋時節(jié),樹藤雜草依然枝繁葉茂,湊近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上面密布的蟲蟻。這里沒有武俠傳奇里的世外高人,更不是什么平和無爭的避世桃源。 深谷因為地勢過低而昏暗潮濕,低洼中央的雨露也不知道積了多久,僅僅是探查時趟過一次水,晏成原本完好的腳腕就有了紅腫不適之感。 邵影昏迷不醒,晏成不敢浪費寶貴的火種,只把他躺著的那塊地給清理干凈并用火撩過來防蟲。 肚子傳出咕咕的叫聲。如果是晏成自己,她還能一邊尋找食物一邊四處探查,可現(xiàn)在有了個傷重昏迷的邵影 其實如果跳下來時邵影不那么感情用事的話,自己雖然也會受點傷,但兩人的綜合情況肯定比現(xiàn)在好很多。 思考了片刻后,晏成先脫下了自己材質(zhì)粗硬的騎裝,接著就把里衣脫了撕成長條,最后纏出了三根柔軟又結(jié)實的捆縛帶。 把邵影綁在背后試了試沒問題,晏成就握著刀開路了。 ** 年輕的君王高居于座,靜靜聽著面前的回話。 半晌,他挑了挑眉:北狄尋仇? 北狄?guī)啄昵爸鲃舆M犯大齊卻被擊潰后,當時的王庭也即發(fā)動戰(zhàn)爭的一族貢達鄔被兄弟族群趁亂瓜分殆盡,不少貢達鄔遺民逃難逃到了大齊境內(nèi)。晏成親定了篩查接收的標準后接納了不少流民,加之北狄人和大齊的面貌差異不算很明顯,所以要說那幾個人是北狄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方才說,皇帝手指輕點著鑲嵌在座椅上的白玉祥云,若有所思,排除偽裝,那幾個人鎖骨下方同樣位置都有被劃得潰爛的地方? 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頷首:是,只有一個極為嚴重,此人就像是被從胸口削了塊皮下去一般臣以為旁側(cè)那些刀傷正是為了掩飾此處被削去皮rou的不自然。 看出了對方的躊躇,皇帝笑了笑,端起杯子用杯蓋刮著杯沿:時卿直言便是,錯了也無妨。 時諒抱拳行了個武人禮,不再猶豫:過去的舊貴族會給買入的家奴自幼打貴奴花,所謂貴奴花,便是先刺青再在與刺青半交疊著的位置烙下特制的紋樣,等孩子長大后,刺青和紋樣也會隨生長有些許變形,因各家族烙印所選的位置不同,加上燙傷導致的瘢痕各人并不相同,這種烙印幾乎是一人一形,極難偽造。 而這些人受傷的位置正好是某些舊貴族在家奴身上打花的位置。 皇帝也對這種打花的舊例有所耳聞:如此說來,其實只有那一個人是真的打了花,其他人恐怕是偽造的吧。 臣愚鈍,正是此處不解。 皇帝瞥了一眼開始裝傻的手下:你覺得此人是哪家的? 時諒頓了片刻才開口:或許是潁川柳氏、濟南王氏、符離蔣氏、永 時卿皇帝拖著長腔,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 時諒xiele氣,臉色甚為挫?。罕菹拢紤岩蛇@貴奴花屬于京中的謝家,尤其是謝侯爺。然臣并無證據(jù)。 破罐破摔地盡數(shù)交了底,時諒自己心里卻沒一點底。 謝氏與蘭陵蕭氏、清河崔氏等幾個家族這十數(shù)年來大有同氣連枝之意,朝野統(tǒng)稱蕭氏一派。謝侯爺作為謝氏支系早年不太被嫡系看得上,與謝氏關(guān)系并不算親厚,同蕭氏派系其余家族也并不多親近。 然謝侯爺偏就青云直上,甚至被封了侯謝氏并不肯放他單出家族,這些年謝侯爺甚至被看作了蕭氏派系的中流砥柱。 時諒自然知道謝侯爺是陛下寵臣,不日更是要做昭明長公主的家公,哪里想把這沒證據(jù)的猜測搬出來! 若是陛下照他的猜測做了什么卻出了問題,那些苦主一追究起來,他可不信陛下不會把他推出來。 然而陛下不是第一回這么逼迫他交代毫無證據(jù)的猜測了! 時諒心底流著淚,覺得自己自從當了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心臟恐怕提前把十年份的跳動任務(wù)都給完成了。 唔,皇帝看著時諒提著口氣的忐忑神色,慢慢開了口,我猜也是。 時諒一口氣吐出來,像是被赦免了死刑的囚犯一樣有種解脫了的錯覺。 皇帝摸著茶杯蓋裝沒看見:那個真的打了花的人應當是沖在最前方迎擊昭明,其余偽造了貴奴花的人跟在后方或是對付昭明身邊的侍衛(wèi)即可。 陛下的意思是此人是特意給昭明長公主設(shè)下的圈套! 時諒睜大了眼睛。 此人裝作失手將貴奴花現(xiàn)于長公主面前,意圖栽贓謝氏!時諒的腦袋轉(zhuǎn)得飛快,被我等迅速擒獲是意外,然中間亦有些許時間,他們來不及趁這時把假貴奴花銷毀卻不得不用刀劍刮花,說明他們用的不是常用的紋畫或是覆紙手段而是更為復雜難祛的方式。這般力求逼真,說明謀主是真的想將其裝作謝氏家奴而非演一出計中計做給我看謀主是難以得到蕭氏派系家奴且與謝氏利益相對的人! 陛下,長公主必定還活著! 如果長公主死了,那么謀主做這些就沒有了意義。 時諒一時振奮,抬頭看向了皇帝。 高位之上的人卻只是淡淡地唔了一聲,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意外。 時諒: 時諒閉上了嘴巴,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