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
驪山
晏成瞥了眼沉默的邵影,撥開了諶賦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邊向前走著邊隨口解釋。 他是我府里自小養(yǎng)起的近衛(wèi),又不是軍營的人,不在這里在哪里。 諶賦睜大了眼睛,一想到那天晏成故意問他要不要跟著邵影去府里照料傷勢卻被不明真相的自己拒絕了便懊惱不已。 他居然就住在公主府! 諶賦眸光微閃,心底頭一回覺得這個看似極好對付的男人是個威脅。 諶賦和邵影實在是不對付。 兩人打招呼虛情假意,搭起話又含沙射影。聽得頭疼的晏成趕緊哄走了諶賦,看邵影的眼神極為無奈。 徐思年的調(diào)查文書你不是看過了,他又沒問題,還爭什么呢。 邵影低垂著頭悶不做聲,晏成卻無端從他的身影里讀出了委屈的味道。 晏成心底一軟,盡管有所觸動卻實在不懂他的想法,隨即扯開了話題。 明天朝會我不去了。你如今既能動彈了,去往宮里跑兩趟吧,我這些日子躲懶,軍務(wù)卻也不能扔了不管。 明日早朝時左相會替她為滁州覃氏聲辯,剩下的事情交給皇兄足矣。她這一跑幾月,大大小小的事情堆起來可不是輕松差事,大概有段日子不會出去了。 ** 從軍中越冬錢糧籌算到西北邊防人員調(diào)動,公主府被戶部和兵部大小官員頻繁造訪,晏成已一個多月都沒出過府門了。 于是這天清晨邵影因故折返府中卻找不見她人時難免有些驚訝。 殿下呢?邵影抬手攔下了一名路過的近衛(wèi)。 回邵總長,殿下去了驪山。 邵影皺著的眉頭怔然舒展了。 他放走了近衛(wèi),恍惚間想起了今天是十一月初三。 邵影壓緊了臂彎上搭著的披風(fēng),眼前浮現(xiàn)起了記憶里那張清秀的少女臉龐。 帶著狡黠笑意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狼狽敗退的自己,說出的話倨傲無比:就憑你還想搶我近衛(wèi)長的位置?練到下輩子去吧! 下一個畫面里,血花就在這張臉上無情綻放。 她的身側(cè)是蜂擁而過撲向敵人的近衛(wèi)兵,而她就躺在血泊里捂著血涌如泉的心口,另一只手死死地拽過他,將腰間的銀牌扯下,強硬塞到了他的掌心,力氣大得不像一個重傷之人。她惡狠狠地盯著他,直到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才頃刻間消匿了生息。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沒來得及留下一句話。 邵影無意識地攥緊了腰間象征侍衛(wèi)長的銀牌,似乎又摸到了上面曾經(jīng)附著的血污,又濕又滑。 他知道她的意思。 從今以后,這就是你的責(zé)任了。 冬日的寒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心臟也冷得發(fā)疼了起來。 邵影抬起頭,正好看見了迎面走來的佟錦。他詫異地駐足看著自己:你怎么回來了? ** 驪山上的草木附著了一層霜花,泛白的色澤為清晨添了幾分視覺上的寒冷。 晏成轉(zhuǎn)過轉(zhuǎn)角,看見漆黑的石碑前已然孤零零立著個人影,藏青的棉絨厚斗篷裹住的身形比她記憶里單薄了許多。 她腳步頓了片刻,才沉默著走上前去站在了他身旁。 來得真早。 謝閔聞聲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晏成才發(fā)現(xiàn)他臉色的確是很不好。 你病了? 謝閔攏了攏斗篷,讓雪白的狐裘偎著他的下巴:前幾日降溫降得突然,一時不察受了寒。 晏成覷了眼他清瘦許多的身體,沒有反駁他的托詞。 待會兒我送你回去。沒幾日便要成婚了,儀程繁瑣天又冷,你這樣怎么受得住。 謝閔的眼睫顫了顫,聲音很低:會養(yǎng)好的。 晏成不再多言,從石碑前拿起了守陵人提前備下的香燭紙錢點燃焚燒。 烏黑的灰燼在冬日寒風(fēng)里翻飛,飄上了高遠的天空。晏成看著石碑前新鮮的瓜果祭品,朝謝閔輕聲道謝: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她的墳塋都是你在照料吧。 多謝你。 謝閔笑容勉強:分明是你的近衛(wèi)長,卻為救我而殉職,我有什么值得謝的。 晏成搖頭:像我們這樣的身份,身邊人自小換了幾撥都再正常不過。她的確是因為你沒的,可你手下的人也沒少因為我喪命,真要算賬哪里算得清。何況又不是你殺的她,難不成我不怨主使反而來責(zé)怪她想保護的你么。 晏成嘆了口氣,盯著漫天飛揚的灰燼,眼里浮現(xiàn)出了少女揮槍時威風(fēng)凜凜的身影。 何況她救你也是因為我的緣故,細究起來,還不是怪我么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開,直到點點白晶闖入了晏成的視野,打斷了她的回憶。 嗯?下雪了? 謝閔看著她伸手承接雪花,緩緩眨著眼睛:昨日司天監(jiān)預(yù)測了近日有雪,倒是所言不虛。 晏成收回盛雪的手,系上了頸間披風(fēng)的帶子:待會兒下大了山路更難行,我送你回去。 不等他說些什么,晏成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他的肩上,不容分說地將他轉(zhuǎn)過了身。 然而還沒走上兩步,破空聲就帶著羽箭突襲而來!晏成于電光火石間抽出腰間短刀揮手劈歪了箭桿,另一只手強硬地將謝閔攬到了一邊。 驟然驚變的形勢讓謝閔睜大眼睛繃緊了神經(jīng),警覺地觀察起了四周,下一刻頭卻被晏成直接扣上了她的肩膀強令躲避。 別動。 謝閔動作停滯下來,識趣地選擇了配合。 晏成環(huán)在謝閔腰間的左臂發(fā)力,將其強勢按倒在了墳塋旁的柳樹根下。加之石碑和墳塋做遮擋,這里并不容易被瞄準。 晏成緊貼著謝閔的胸膛伏在地上,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正小心地張望觀察。 謝閔閉上眼睛,放松地躺在潮濕的泥土與枯葉上。 時隔數(shù)月,謝閔終于能借著這次意外正大光明地再次注視她了。他的目光懷念又哀傷,像是輕盈的鴻毛落在她的臉上。 她面色紅潤動作敏捷,臉上沒有半點憔悴樣子,似乎那折磨了他數(shù)月的苦痛在她這里已經(jīng)輕輕揭過。她如常同他閑聊,關(guān)心他的身體,危急時也第一時間保護他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謝閔輕輕合上眼皮,怨恨著自己直至此刻也始終如一的清醒。 倘若沒有這份清醒自持,他起碼還能自欺欺人她這樣的表現(xiàn)是已經(jīng)原諒了他。 對峙的雙方都在等待著機會,然而終究是對方先沉不住氣了。 羽箭不再隱匿于暗處,開始從四面八方飛來,只求在最短時間內(nèi)解決他們。晏成利用地形擋住了多半的暗箭,剩下的也被她劈砍得轉(zhuǎn)了向不剩幾分殺傷力。 墳塋前的火盆徹底熄滅,紛揚的雪勢開始逐漸變大。面對著這樣嚴絲合縫的守勢,遠處終于有人焦躁地露了頭出來。 瞬息間,駁雜的兵甲聲混著惶恐的驚呼在山腰此起彼落。 晏成松開眉宇聽了一會兒,在一聲嘹亮的鴿哨聲后才直起了腰,看向不遠處奔過來的人影。 邵影?她有些意外,隨即朝對方走了過去。 邵影朝她一拜:屬下和佟錦換了。 晏成點點頭,正要再問些什么,就聽見他身后另一聲驚呼:少爺! 謝閔的隨身奴仆烏瑯驚呼著跑了過來扶住了主子,晏成這才回頭看了眼柳樹下獨立的謝閔。 他怎么了?晏成看著謝閔明顯顫抖的呼吸,顯得有些疑惑,剛不是還好好的? 烏瑯焦急的表情在轉(zhuǎn)過頭來看到遠遠站著的晏成主仆后僵在了臉上。 少爺病成這樣她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臉上是真切的疑惑,腳下卻一動不動這份關(guān)切里有幾分是真的上心呢?邵侍衛(wèi)更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態(tài)度是明擺著的淡漠。 烏瑯扶著搖搖欲墜的謝閔,臉上現(xiàn)出了幾分茫然與無措。 他終于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事情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 好像還有個生僻字忘了說,覃瑜,Qin Yu,音同秦于。 我起名廢,每次新人物出場名字都是現(xiàn)編的,姓氏就背百家姓,從里面選一個。名字實在想不來寓意就從百家姓再摘一個字出來(′-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