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羅幃
明月入羅幃
成婚前夕,天子降旨,晉封陽關(guān)郡主為錢塘公主。 嵯峨接旨時,正在廚下漬梅子,穿著粗作罩衣行禮畢,對邢姥姥感慨:真有些像和親公主了。 如此,嵯峨可得一富庶大郡為湯沐邑,官辦嫁妝比照帝女,再加上姬、荀兩皇后之遺產(chǎn),至少經(jīng)濟上不必仰人鼻息。 邢姥姥澹定點評:至尊差可算大方。 天子踩著她話的尾音至,半開頑笑地問:敢問姥姥,怎樣才是十分大方? 邢姥姥斂衽行禮,默然退至一旁。 天子拿起竹夾,幫忙揀梅子,一邊道:得閑,把你心愛的家具樂器、古董小物都裝船,一并運到山陰去。那里居室如此間一樣布置,便如還在宮中,可減思鄉(xiāng)之情。 嵯峨移過陶罐,敷以吳鹽,他鄉(xiāng)見故物,只怕會難過。來日若能回來,這里一切照舊,別是一種歡喜。 天子黯然,其姑氏新豐公主一去雒宮,至今未歸省過,何種機緣能令嵯峨回來呢?惟有重復趙太后語:必勿使反。 嵯峨抬首看他,眸波宛轉(zhuǎn),似有淚意。 天子又道:阿兄一日為天子,這里一切如你在時。 * 敬聃浴后,將涼履脫在門側(cè),赤足入臥室。 燈樹熄了一半,闌珊明滅寂寥。雪色羅幃低垂,熠熠皎皎,仿佛明月在其中。入幃,果見她背向他側(cè)臥。烏發(fā)迤邐,像黑色的月光;素絺睡袍包裹嚴實的身體,像白色的月光。 敬聃不禁回顧,但見梁棟戶牗燈火,仍是尋常人間,而一幃之內(nèi),寶光迷離,幽芳氤氳,竟如閬苑。他掩好羅幃,緩緩登榻。 她一動不動,睡著了未? 嵯峨。 他輕聲喚,嵯峨的肩明顯一顫,未答言。 你睡吧,我也睡了。 無論母親選派的女官,還是宮中女史,皆建議他不必急于尋求嬿婉之歡。他的杖傷未痊愈,夜來痛益劇,本也有心無力。向著她,側(cè)臥下來,猶驚嘆她的光艷。 先前有個部將勸阻他時,曾有言:女人么,吹了蠟燈,都是一個模樣。 他在心里說:不一樣的。 傷口每一陣痛潮過,都覺得暢快、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