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側(cè)君,主君派人來,請您去飛羽閣一敘。 身著月白錦袍的男人聽到侍從的來報,頓時擾了心緒,筆下的字一下便歪了,他擰著眉放下筆,將宣紙揉成一團。 不去!一聲厲喝,門外傳來女子清脆的聲音,帶著些惱意,誰知道他們又竄了什么壞主意要禍害我爹爹,一肚子的壞水! 她朝前來稟報的侍從吼:你去給飛羽閣的人說,不去! 男人大步走去打開房門,只見不到他胸口的女孩子氣鼓鼓地瞪著那個瑟縮的侍從,他蹙著眉對她說:慎言。 爹爹!飛羽閣那個主君上次害你挨家法,這次指不定要怎么折騰呢!若非二錢告訴她,她還傻乎乎蒙在鼓里。 行了,飛羽閣的主君是你的父親,你怎可如此無禮?你讀的書、你的教養(yǎng)呢?!趙里平嚴厲地斥責道,果真是我將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女孩不禁有些委屈,磨蹭著走過去抓了抓他的手,爹爹你別生氣,女兒是擔心你。 趙里平揉了揉她粉白團子似的臉,聲音有所緩和:爹爹知道,但是小鈴兒要記得,不管主君如何,他永遠都是你的父親,明白嗎? 他其實一直都很感激錢真,當初若他再鬧上一鬧,抑或是請出老主母、老主君,指不定就能逼得妻主將小鈴兒交給他,哪里還會有個糯米似的小團子圍著自己叫爹爹呢。 女孩撅起嘴,她怕再說下去惹得爹爹更生氣。 趙里平拍拍她的肩膀,走罷,咱們一起去,你歸家半月有余,早該去給主君拜禮了。 女孩瞪大了眼,趕緊跑開,我不要去! 趙里平都來不及抓住她 無奈地笑了笑,他對著杵在一旁的侍從說:走罷。 塵玉閣和飛羽閣的距離不遠,穿過一片花園,走過一條蜿蜒的庭廊就到了。 錢真將翠玉盞里的乳酪吃完,看到了一個月白色的高大身影,他拿起錦帕矜貴地擦了擦嘴角,皮笑rou不笑地說:來了?坐。 趙里平對他行了個禮,坐在了下座,不知主君叫侍身前來所謂何事? 等侍從將錢真面前的碗具撤下,他才抬眼正眼看趙里平,珰兒可是年滿十四了? 是。 初潮已至? 趙里平愣了愣,點頭,剛過。 如此,是該為她行花禮了。 趙里平這才想起,世家大族的女子,初潮過后便可在通侍的教習下行房事,讓稚嫩的身子充盈綻放,為結(jié)親洞房和綿延血脈做好準備,免得以后被一些愣頭青小伙子給傷著。而女子第一次開苞破身,便稱作花禮。 他在袖中攥了攥拳頭,侍身知曉,即刻便去為三小姐找合適的通侍 錢真冷哼道:珰兒過幾日便要回學府,不知歸期,你如此拖沓,有為珰兒著想嗎? 女子第一次要經(jīng)歷一番疼痛,侍身會仔細為三小姐選通侍,找個知道輕重的 夠了,錢真打斷他的話,全是借口。珰兒的初潮本就比尋常女子來得遲,待你磨磨蹭蹭找到合適的通侍,她怕是都能結(jié)親了。你當真有為她著想嗎? 侍身知錯,趙里平起身跪下行禮,侍身自然事事為三小姐著想,花禮確是侍身沒有顧及到的,侍身對三小姐照顧不周,請主君責罰。 錢真看他如此模樣,心里不禁有些暢快,他也沒叫他起來,只說:我可不敢責罰妻主的心尖寵,但是珰兒的事不能隨便糊弄過去,我見不慣拖沓,你既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那我便代行其職,替珰兒收個通侍為她行花禮罷。 趙里平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竟是這般先斬后奏! 錢真冷漠地對上他的視線,呵呵趙里平,這也本該是我應(yīng)做的。是你擋在了我和我女兒之間,為她行花禮收通侍竟還要過問你一個小小的側(cè)侍!傳出去真是要人笑掉大牙。 他壓抑怒氣,玩味地笑了笑,怎么,信不過我? 侍身不敢。 大娘子和二娘子的花禮皆是我為她們安排的,瞧瞧,大娘子都生養(yǎng)了兩個孩子了,二娘子也臨盆在即,我還會害珰兒不成? 侍身自愧不如 那便安排下去,今晚便行花禮。 看明珰神游天外的樣子,趙里平有些擔心,撫慰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fā),你若不愿,大可說出來,那花禮不行便是了。 不,明珰態(tài)度格外堅定,爹爹,我要行。 猶記從前年紀尚小,聽年長的jiejie們談?wù)摶ǘY、房事什么的,看她們的表情,似乎男女交歡是一件十分歡愉的事,當時她就格外期待初潮的到來好行花禮,那樣她就是大人了,可以去花舟游船調(diào)笑兒郎們,還可以去各種筵席找尋合意的郎君結(jié)親! 最最重要的是,行過花禮后,若意外懷孕,還可停休一年休養(yǎng)生息,若生得女兒,還可得到朝廷和家族的賞賜,二姐不就是如此嗎? 如此看來,花禮當真是個好東西。 趙里平看她燦爛的笑臉,倒是有些笑不出來,這小妮子怕是遺傳了她母親好色的本性罷 如此甚好,那就今夜罷。 那人是誰?我可以先看一看嗎?若是太丑就不要了。 你還不放心你爹爹嗎?他也沒有看到那個人,也不能給明珰說人還在主君那里,若她知道通侍是主君給她選的,怕是怎么也不干罷?到時候鬧得雞飛蛋打,又會惹得妻主煩心。而主君再如何厭惡自己,明珰畢竟是他的女兒,自是不會讓她吃苦頭。 明珰點點頭,拿起筷子挑了一顆花菜,一邊嚼一邊隱隱期待著夜晚的到來。 而沉寒那一邊,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破舊的院落收拾了一番,最后在門口張望一番,笑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倒也是一處不錯的景致。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警覺地扭頭去看,上次引路的那個侍從來了,他將視線越過沉寒往里看了看,點點頭,收拾得還不錯。 沉寒冷淡地笑了笑,客套道:可要進來坐一坐? 不必了,侍從收回視線看著沉寒,主君吩咐我過來告訴你,今晚便去侍候三小姐。 沉寒臉上無甚表情,服侍女人的事他干得多了去了,雖然行花禮他從未做過,但一樣是伺候女人,他也沒什么好緊張的。 好。 你此刻便隨我去飛羽閣,侍從上下打量他幾眼,看著干干凈凈,誰知道內(nèi)里如何臟呢,他鄙夷道,三小姐金貴,你當先沐浴洗凈才能貼身伺候。 是。他自然是知道他們對他的蔑視和輕賤,但他已經(jīng)習慣了。 隨我走罷。侍從說完扭頭就走。 等等沉寒開口止住了他的步伐,侍從疑惑地看他,他微笑著說:我方才打掃完,衣衫上盡是塵土,如此面見主君實在不妥。他誠懇地看著侍從,可否待我去換一件干凈的衣衫? 侍從不耐地示意他趕緊的。 沉寒進屋快速換了一身陳舊卻干凈的素衫,隱在窗邊悄悄觀察著等在門口的侍從,看他并未注意里面的動靜,又從包里拿出了一個輕巧的暗紅瓷瓶,從里面取出一顆赭紅的藥丸,藏到了衣衫的暗袋內(nèi),然后又將瓷瓶放了回去。 他再將自己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后,鎮(zhèn)靜自若地走出房門跟著侍從往飛羽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