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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衡。李衡!欣喜若狂,脫口而出,唐歡收不住飛奔的勢頭,大喊著撲向車門,一照面,唐歡后退著一哆嗦,像被冷水冰雹淋了一身砸了一頭。你叫我什么,車里的李崇如是說,他身體前傾,抬手示意——一旁的喬不情不愿的放開了唐歡,他正驚惶而兇狠地推搡驅趕他。李崇,唐歡傻了眼,忙改口,想補救。可禍從口出,覆水難收,李崇聞言哈哈大笑,一手攥繩索,一手扶額頭,他合眼后靠,長吁出一口氣道,我們走。那笑聲叫人心酸,那語氣很是沉重,第一次,唐歡在李崇那里看到了疲憊、失落和傷痛。我喜歡你,李崇,我真的喜歡你,相信我,拍打著車窗,唐歡神經(jīng)質般重復,那些反省自信全被他拋到腦后,幻想中的得意囂張也被心慌心悸碾成粉末——不管是蘇臨還是李崇,他見不得人難受,在愛情里,他總是卑微到不給自己留后路。拖著狗鏈,排骨追著車屁股狂吠,四條腿跑不過四個輪,攆不上疾馳而去的路虎,小金毛垂頭喪氣地撓地嗚咽哀嚎。死乞白賴還追不上,你傻不傻,撓了撓排骨仔的脖子,唐歡笑話它。它沒他可笑,滑稽的念頭接踵而至,上一次“復合”他穿腸破肚,再上一次他斷胳膊折手腕,這一次莫非要傷腿跛足,才能讓李老板“既往不咎”。目送著被抱進洗浴缸的金毛幼犬,唐歡面無表情大作悲情的白日夢,無情灑脫,委屈癡迷,仿佛rou體思想都一分為二了。唐歡對著兒子水淋淋的模樣神游,曾奕華也若靈魂出竅般盯著她兒子紋絲不動,她看不夠,看不飽,恨不得把對方嚼回肚子再十月懷胎。——重頭再來,便是她完完整整毫發(fā)無傷的李衡了。如前幾日一般,曾亦華起了大早,去自家的菜場親手采摘了果蔬。她燉了牛骨,熬了魚湯,像普通人家的母親,她圍著鍋灶一陣忙碌,只為給愛子準備一頓午餐——李衡的飯菜得有講究,必須壯骨強筋又明目。飯桌上,曾亦華提及了她的打算,可李衡情緒低落的另她意外,他不愿見莫淵,戴墨鏡口罩也不愿,他怕他如今的面目嚇著曾經(jīng)的伙伴——那樣的打擊一次就夠了!回巴黎吧,曾奕華含著眼淚建議,那里沒有人認識他,喬會照顧他,既不孤單,也很安全——那是他生活十年的地方,他最熟悉,最喜歡,也最習慣。他長大的城市,那里有圣母院,禮拜圣餐,虔誠教徒,唱詩班。在曾亦華的眼里,那是唯一的堡壘,最后的防線。可李衡修長的手指抓緊了黃花梨的桌沿,他恍惚的神情讓人身心難安。不想去就不去,曾奕華輕聲細語做了讓步,小心地幾乎落下了淚,她簡直無計可施——他像只怯弱的蝸牛,一個不小心,他就會縮回那堅硬的殼子里。一餐完畢,李衡上床午睡。他摸摸索索的握住床柱,以胳膊做支撐,一點點挪了上去,平躺著拉起了被子,護在一旁的喬這才松了口氣,這不是件輕松的事,李衡跟普通殘障不同,他并不贏弱,毫無知覺的下肢也健壯結實的沉甸甸。李衡合了眼,曾亦華卻舍不得午休,她恨不得一雙眼睛都長在她兒子身上,李衡這幾日情形難得的好,好的像是回光返照——她怕這是最后的時光,李衡閉了眼,便會一覺不醒,再次沉眠。冬日的午后,曾亦華對著一杯紅茶沉思,她回想李衡健康無恙的每分每秒,而另一個房間里的喬,靜坐在桌旁,端詳著手中的照片,照片近處有個漂亮的青年,大咧咧地凌亂著一頭齊肩的長發(fā),秀美的雌雄莫辨,高處是層層疊疊的洪崖洞,美的不似人間。第85章重逢(中)這便是李衡眼中的可愛,喬曾在歐亞大陸的一端聆聽電話那頭李衡的喜悅,他以為這是向繆斯的表白,創(chuàng)作的熱情徹底引燃,靈感無處不在,他找到新的主唱,Signedulion將脫胎換骨,他親昵地稱他唐唐,這個發(fā)音在中文里是甘甜的存在。——他談起這一切的語調,像冬天的熱可可,像夏日里的冰淇淋。那是最好的時候,他愉快的如同墜入愛河一般,沒人能料到,接踵而至的是邪惡的欲念。喬,我會下地獄的,李衡如是說。他單純懵懂一無所知萬分信賴,他情欲澎湃難以自控孤枕難眠。李衡痛苦不堪,他無法面對自己,他將變成最卑劣的同性戀。奔赴北京的喬,沒能阻止李衡的蛻變,沒能預料李崇的到來,留給喬的,只有這樣的相片。長吁一口氣,喬將照片翻轉,背后是鉛筆書寫的姓名,張牙舞爪的筆觸,那兩個歪歪扭扭的漢字,他琢磨過千百遍——在見到它之前,他也曾想象過他的容貌千百遍。摩挲著那方塊字,喬抬頭望向窗外,是陰霾的天,他查看手腕上的表針和月歷牌。他想應該早把唐歡落在李崇那里的物件盡數(shù)歸還,該把那條狗的會籍早些注銷,他們不能再有借口和機會接觸或碰面。喬收好照片,穿過寂靜的庭院,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他審視唐歡的物件。再一次,他托著那木雕的小馬,凝神閉氣的鉆研,馬肚子那個T型的紋路,似巧合也像必然,若徽章印鑒——他知道藝術家的習慣。在冰涼的空氣里,喬打了個冷戰(zhàn),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把那猜疑跑到腦后,整理好布包。拎著它,喬直奔車庫,按曾亦華的意思,李衡將要前往巴黎。他要在同返之前把一切了結,決不能讓死灰復燃,上午在寵物店里,他差點沒被唐歡嚇出病來!喬很容易的找到了唐歡,天還沒黑,對方在住宅小區(qū)那塊光禿禿的草坪上逗狗。喬按下車窗,視線相接,他以裁決者的姿態(tài)研究對方的臉,帶著悲天憫人的情懷——像是比最初小了一圈,但骨相生的好,瘦了似乎更英俊了。喬說明來意,唐歡清點包內(nèi)的物品,道了謝。不悲也不卑,他坦蕩爽快的勁兒與上午判若兩人,喬如釋重負的離開,繞著車道他用余光掃過草坪,唐歡還在逗狗。唐歡逗著狗,他知道車里沒李崇,更不能失態(tài)。若李崇親自來“告別”,他便嚎兩嗓子抹眼淚,給足臺階讓這看戲的大猴子順桿爬下來,可李崇沒來,便是真正的一刀兩斷。再難過,他不會哭給旁人看。慢悠悠的牽著排骨仔,唐歡貼著小區(qū)圍墻轉圈。他沒曾想在李崇那里吊死,他說過要盤下商鋪吃瓦片,他說過要回C城去讀書,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他空虛又茫然。喂狗,洗菜,切rou,燉湯,煲米飯。對著口熱氣騰騰的鍋,唐歡厚顏無恥的給李崇打電話。他希望再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