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伴關(guān)系

    翌日是晴，香榭大道被灼目光暈籠罩，窗簾被溫吞的微風(fēng)拂起又放下，光暈便點(diǎn)滴滲進(jìn)了臥室里。

    岳令還在睡眠之中。一夜里醒了睡又睡了醒是常態(tài)，通常要折騰到上午十二點(diǎn)起床才能勉強(qiáng)湊滿七個小時睡眠，為此落下不少早課，影響到了學(xué)業(yè)。

    她個人而言是無所謂了，但父母太在乎她的錦繡前程，所以表姐李寒也不得不跟著在乎起來岳令的父母再三懇請身為副教授的李寒，一定要在學(xué)校多關(guān)照岳令。

    李寒對于岳令屢教不改的翹課行為，頗為傷腦筋。

    不不是的啊?。?！

    岳令的夢話黏黏糊糊地說了半天，終于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驚醒過來。猛然坐起時，眼睛雖然圓睜著卻因血糖過低而什么也看不見，岳令在她黑漆漆的世界里試圖摸索鐘狄的手臂作為力量支撐。

    鐘狄了解她的健康狀況，亦已習(xí)慣岳令下意識的動作，于是握住了岳令在半空中茫然晃動的手，向她傳遞自己掌心的溫度。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語言的安撫。

    兩人靜默地對視了幾秒。準(zhǔn)確來說，岳令其實(shí)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鐘狄在單方面觀察審視她。她的瞳孔顏色是很淺的褐色，又因?yàn)樯杂行┙暎阅抗饪雌饋砀鼮榭斩?，而在她睡醒之時，這種空洞里還掩藏著幾分驚懼。

    惡意拿煙頭燙人的，卻是個不中用的膽小鬼，沒有一天不被噩夢驚醒。

    真想把她這雙沒做過半點(diǎn)苦活的柔荑纖手綁起來。把她綁緊到不得動彈，看她再怎么作惡多端。意識清醒時被迫暴露的驚慌失措，比迷蒙醒來時的天然恐懼更有意思。

    鐘狄惡趣味地想著，并用指尾漫不經(jīng)心摩挲岳令的手背肌膚。

    岳令一陣膽寒，所幸眼前恢復(fù)了正常，不再是濃稠到讓人暈眩的墨黑。她嫌惡地從鐘狄的掌心包圍里抽出手，喉嚨發(fā)渴地罵道：賤骨頭。我允許你摸了么？

    鐘狄對這番諷刺不以為意，只將床頭柜上的手機(jī)遞到她面前：你表姐打了兩趟電話。

    手機(jī)昨晚被岳令設(shè)置成靜音模式了，來電時連震動都沒有，她因此順利錯過了李寒的電話。

    岳令沒好氣：為什么不叫醒我？如果jiejie有重要的事找我呢？

    因?yàn)槟闾哿恕?/br>
    所以鐘狄沒有叫醒她。

    我累不也是因?yàn)槟恪Ｔ懒罟”蛔余У卣酒饋?，一手捏著被子邊緣，一手指向臥室門外：滾出去，我要給她回電話了。

    站起來那一下，好在有薄被子遮擋，否則殘留的液/體順勢從腿/根蜿蜒滑淌，場面實(shí)在不堪。

    鐘狄順從地離開臥室，合上門的瞬間，聽到岳令那一聲甜嗲得近乎發(fā)膩的jiejie，你在忙嗎？

    完全是兩幅面孔。在他面前是個不折不扣的女魔頭，在表姐李寒面前卻裝乖賣巧愛上有血緣關(guān)系的表姐，可真夠瘋的。

    電話沒打兩分鐘就草草結(jié)束了。鐘狄對臥室內(nèi)極不耐煩的滾進(jìn)來命令見怪不怪，從容淡定地問了句：怎么了？

    拉鏈。岳令背對著鐘狄，連衣長裙的拉鏈被她反手拉到了背脊中央，離拉鏈頂端還差幾分。

    腰肢細(xì)瘦、背白如瓷，未拉滿的拉鏈與凌亂敞開的衣裙，渾然構(gòu)成一幅曼妙圖景。

    鐘狄站在她身后，故意放慢了滑動拉鏈的速度，愈發(fā)唇干舌燥。

    快點(diǎn)。岳令急躁地催促。

    拉不上去了。鐘狄語氣誠懇地騙她：要不你吸氣試試。

    明明可以輕易拉滿，卻偏要逗她，還裝得那么像模像樣，讓她真的以為是自己長胖了，所以連衣裙的拉鏈才沒辦法拉滿。

    岳令的耳根不易察覺地發(fā)紅，她盡力吸氣收腹，倒顯得胸脯線條更加突出，被這條緊身款的連衣裙勾勒出夸張的S型。

    鐘狄心下好笑，嘴上卻道：還是不行。

    閉嘴！岳令反手奪過拉鏈，一把扯到最下端，毫不客氣地脫下了這條令她惱火的連衣裙，用力撕裂了綴著蕾絲花邊的領(lǐng)口，然后扔垃圾般將連衣裙狠狠扔到鐘狄的懷里：拿去丟掉。

    岳令的躁狂癥狀越來越重。

    鐘狄當(dāng)真就抱著這條昂貴又殘破的連衣裙，走到垃圾桶邊，毫不在意地丟了進(jìn)去。

    岳令盯著垃圾桶出神，少頃，轉(zhuǎn)身去衣柜里找出一套寬松的衣裳穿上，遮住勾人的胴體。

    等她穿完衣裳，眼眶里已經(jīng)撲棱著閃爍的淚珠了，無聲地大顆大顆墜落下來。

    是mama送我的。岳令說著沒忍住，嘴扁下來，像只卡通玩具鴨子，我才穿兩次

    鐘狄的心情更為愉悅，滿臉真誠地詢問：那我把它撿起來？

    岳令搖搖頭：已經(jīng)臟了。

    精神有問題的人，通常都控制不了極端的情緒和洶涌的淚腺。

    岳令越是傷心委屈，鐘狄越是神清氣爽他的確不覺得岳令是個好女孩，但他也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是什么善良之人。正因如此，他才能成為在岳令身邊待得最久、最能忍耐她壞脾氣的保鏢。

    下午有什么安排，要去學(xué)校么？鐘狄問。

    嗯。岳令無精打采地垂著眼皮：先吃午飯吧，吃完送我去學(xué)校。jiejie要我去她辦公室坐會兒。

    不上課？

    不想上課。

    好。

    鐘狄，岳令忽然冷冰冰地念他名字：等會兒就在辦公室外面老實(shí)等著，哪兒也不準(zhǔn)去。走廊有監(jiān)控器的，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又趁機(jī)去醫(yī)院看她，你就死定了。

    去醫(yī)院看望臥病在床的妻子，倒成了一樁禁忌。天理何在。

    鐘狄淡聲問：你不是喜歡你的表姐么？我以為我們只不過是床/伴關(guān)系，你有喜歡的女人，我也有去醫(yī)院看望妻子的自由。

    岳令這位變態(tài)的雇主，昨晚在情迷意亂時說了那句肺腑之言

    好希望李寒對我做這些事

    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鐘狄對岳令昨晚的表現(xiàn)確實(shí)耿耿于懷，甚至不止是耿耿于懷，而是惱怒嫉妒。

    她憑什么，一邊不知廉恥地和已婚男人上/床，一邊又念想著和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女人。

    憑什么壞得如此坦蕩徹底，完全不受道德束縛。

    呵，床/伴關(guān)系？岳令嘲諷地笑了笑：鐘狄，你未免太高看自己。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條拿錢做事的賤狗，而我，是你必須服從的主人。你想和我談自由么？可以啊，先把違約金交了，馬上就能走人，多的是人搶這份好差事。你喜歡在醫(yī)院陪妻子，那就盡管去吧，去扮演一個沒有錢的好丈夫。

    你什么都想占有，連狗都要占有。鐘狄想著昨晚就不該手下留情，這位刻薄惡毒的雇主還是在夜里比較好欺負(fù)，隨便弄兩下就沒勁使壞折騰了。

    岳令高高在上地反問：我花錢買的狗，為什么不可以占有？

    鐘狄糾正：岳小姐，你這不是買，是偷。

    偷/情的偷。

    我完全不介意在你妻子面前和你發(fā)生性/關(guān)系。但是你介意。岳令輕飄飄道：真正在偷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