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生子
皇帝北遷,偏安一隅,等于將謁朝半壁疆土白白讓給梁軍,寵臣魏詔奉皇命向梁軍求和,允許梁衍可在江南稱王,南北兩帝各自為政,保持十年間的和平。此消息一出,群情激憤,皇室名聲一落千丈,更有無數(shù)謾罵聲指向梁衍,罵他狼子野心,jian比秦檜。無論明面上罵的,還是暗地里唾棄的,當(dāng)夜,一個不落被抓進牢里。之后,梁衍派使者與魏詔交涉,聲稱并無野心稱帝,起兵是要清君側(cè),如今jian臣已除,又怎好鳩占鵲巢,并請皇帝回京。但皇帝打死不肯回來,梁衍早料到如此,自己的軍隊奔波許久,也需要修養(yǎng)整頓,不宜再戰(zhàn),于是應(yīng)了,雙方擇日簽訂盟約。事定后,兩衍在宗室里挑了個癡傻兒,扶他為南帝,太后垂簾,自己仍以攝政王之職輔佐,心腹充盈三省六部,以平舊主北遷留下來的危機。南帝念他勞苦功高,改國號為“梁”。梁衍萬不敢接,連拒三回。到第四回,太后親自出面,梁衍講起昔日武皇帝開創(chuàng)劉宋王朝,功績輝煌,世出無二,他期盼南帝以武皇帝為師,提議改朝作“宋”,以史為鑒,重振王朝輝煌。不久,輝煌百年的謁朝改宗換姓,國號為宋,年號太初。天下大事了。太初元年,夜間,梁王妃誕下小世子。小世子大名梁虎,小名寄奴,出生時一聲不啼,急壞了梁王妃,叫梁王狠狠打了一下,立即哭聲震動整座王府。百姓說哭聲響亮,脾氣越大,梁王家的小世子日后注定是個混世魔王。梁王府辦滿月酒那日,門前車水馬龍,賓客盈門,很快,太后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代生病的南帝來賀喜,排場奢華,比辦國事還要熱鬧。小世子哭鬧不停,乳娘怎么也哄不好,只有趴在mama的懷里,吮著rutou吸奶,吃得飽飽的,仍舍不得吐出來,含著乳rou睡覺,粉嫩嫩的臉蛋兒,睫毛上沾著濕意,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丫鬟們笑道:“小世子現(xiàn)在就認(rèn)人,以后也只有王妃能哄著。”屋里正是歡聲笑語,梁衍一來,丫鬟頓時斂笑行禮,引章讓她們都下去,梁衍走近她,看到她懷里吮奶的兒子,“睡著了?”引章攏起敞開的衣襟,問他不在前堂招呼客人,怎么來這里。“你在這,我過來看看你們娘倆?!?/br>引章美眸一瞥,“太后舍得放你過來。”“你說什么糊涂話。”梁衍嘴上這么說,語氣卻一點不嚴(yán)厲,目中劃過一絲笑意。引章哼哼一聲,“我可沒瞎,剛才可都瞧見了?!?/br>“瞧見什么?”“自打太后進門,眼神就只往你身上轉(zhuǎn),恨不得扒了你的衣裳。”“太后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在皇帝親政前,還需她垂簾聽政,朝里都缺不了她。今兒高高興興來捧場,也是讓府里熱鬧一些。”梁衍凈說太后的好話,引章承認(rèn)是實話,心里卻不是滋味,也不裝樣子,當(dāng)下把手抽出來。梁衍卻握得牢牢的,不容她有絲毫松懈,望著氣壞了心肝的嬌妻,梁衍眸里盡是笑意,“怎么不相干,要不是太后來這一趟,好不容易讓你捻了點酸味,怎么才曉得我的重要性。”引章美眸轉(zhuǎn)過來,很快回過神,輕錘他胸膛,嬌嗔:“好呀,你誆我?!?/br>梁衍迅速捉住她的手,在唇間親了一親,嘆道:“若不這樣,我在你跟前哪還有什么地位,都被這臭小子奪光了?!?/br>“多大人了,還跟自己兒子吃醋。”“兒子也一樣,日后也會是男人。”引章哭笑不得。“不醋了?”梁衍故意問道,伸指探進衣里,不讓她動,低眸看著兒子含奶的樣子,目光卻凝在雪白柔滑的奶rou。引章被他氣,又被他玩弄奶子,咬唇,壓著聲兒,“別,寄奴剛睡下?!?/br>梁衍收回手,在自個兒兒子額頭上重重吧唧一口。小世子被吵醒,吧唧嘴兒哇哇大哭,引章氣得嗔他一眼。梁衍拂開她的衣帶,如玉般的大奶子跳出來,小世子立即嘬住奶頭咿咿唔唔吃起來,好不投入,瞬間不哭鬧了,還袒露著另一只奶子,梁衍用手揉搓著,看到奶尖的小孔微張,慢慢淌出一股汁水,他眼有些紅,如稚兒般捧著奶子吮吸起來。引章看著胸口一大一小瘋狂吃奶的父子好不投入,身子被漸漸吮出一股泛顫的酥麻,被梁衍推倒在床上,她低低哦吟一聲,猶作最后的糾結(jié),“不成,虎兒還沒吃夠,我剛出月子呢。”“他吃他的,老子玩老子的?!闭巳榄h(huán)的奶rou,吃起來如挑了刺的魚rou,鮮美柔滑,他兩指夾著rutou,“我已問過大夫,剛出月子可以行房事?!?/br>引章被這一句話羞紅了臉,梁衍分開她的腿心,xiaoxue流出濃蜜,把底褲弄濕了,梁衍捏住一只奶子,“sao不sao人?!?/br>引章兩腿兒夾住他的胯,扭腰磨著,聲調(diào)媚媚的輕拖長,“快cao進來?!?/br>丫鬟們站在廊下,聽到屋里頭媚哼水流的動靜,再是鎮(zhèn)定的性子,也都被自家女主人勾紅了臉兒。……性事方休。隨從冬青站在屋外,道是有貴客到。出了院門,梁衍方才讓他說話。冬青道:“有人送來了一份禮,禮到了人便走了,奴才覺得蹊蹺,已經(jīng)派手下跟著。”客人送來的禮擺在書房,一串不起眼的佛珠。當(dāng)簾子垂下屋窗,遮住天光,一道奇異的金光攏著佛珠,照耀滿室。正是金光涅槃佛珠。其中一顆佛珠上刻著“古安大師”的字眼。傳說前朝佛家名師古安涅槃時化作三十六粒金光不滅的佛珠,被藏在皇宮擺放奇珍異世的寶殿中,被個不長眼的掃灑宮人擲在地上,彈跳四散。后來再收集起來,少了一粒,掀遍整座殿宇也找不到,皇帝要討個彩頭,分作兩串,一串十八粒,一串十七粒,這便是金光涅槃佛珠的由來。當(dāng)年憐妃懷胎,桓帝拿出一串佛珠以護她們母子平安,直到舊朝覆滅,佳人已逝,佛珠下落不明,有說已成憐妃的陪葬物,有說藏在以大師命名的古安寺,眾說紛紜。當(dāng)時梁衍身在柏州,為此還親自去過一趟古安寺,但沒有尋到金光佛珠,如今它卻出現(xiàn)在自己眼皮底下,道來奇妙,也隱隱有一種諷刺。一串十七粒佛珠,小兒帶著嫌重,顯然是送給大人。就不知送禮者到底何意。這時,派出去的手下回來稟報,說是人跟丟了。梁衍從金色佛珠上移開,“哪兒丟的?!?/br>手下支吾一下,似有難言之隱,在冬青的催促下,方才道了。人是在已被查封的陸府后門跟丟了的。冬青臉色微變,梁衍似早已猜到,眸光只略沉了一下,冬青猜疑道:“莫不是哪個大膽刁奴,學(xué)作朝中大臣送禮作掩飾,卻把人引到逆賊府前。如此猖狂,是誰給了他這么大的膽子,是嫌兵馬司沒騰地方給他。”梁衍漫不經(jīng)心聽著,錦盒中佛珠散著金光,與屋中天光交織成一線明芒,聚在一雙泛烏的眼瞳,如佛殿中散開的奇異光彩,好似被佛光渡眼,人已成了佛身。“不用查了。”“王爺知道是誰。”白日里的書房,梁衍抬起眉心,目光利如鷹隼,慢慢浮現(xiàn)一層冰霜。還能有誰。“將東西扔了?!?梁王府的花開得正繁,后花園女眷們笑聲晏晏,聲音伶細(xì),管事忽然走過來,與引章低語,引章雪目一亮,道了聲失陪,立即去花廳見客。一個高挑豐滿的女子正在吃茶,聽見外邊兒動靜,挑眉望來,二人視線一對上,引章含笑上前迎道:“盼了你大半年,總算是把你盼來了,趕了一路,先喝口熱茶。”“小侄兒出世,見面禮總不能忘?!奔?xì)羅奴紅唇艷色,一路的風(fēng)塵仆仆,也未能減她一絲艷光,只有故鄉(xiāng)的水才能澆養(yǎng)出來罷。細(xì)羅奴這趟來了一份禮,含笑盈盈,叫引章親自打開來,是一座金身塑成的小彌勒佛,袒胸露乳,含笑耳垂,蠶豆般大小,掛在小世子腕間正好。“我先替我們家虎兒謝過你這個姑姑?!?/br>“待會你還得謝我一回?!?/br>細(xì)羅奴給引章帶來一份禮,一串佛珠,瞧著不打眼,她神秘兮兮地讓奴仆把廳內(nèi)的白光遮擋起來,就見佛珠散著淡淡的金光,目中一霎那明亮起來。引章認(rèn)得,這是有十八粒的金光涅槃佛珠,前朝珍寶,后來遺落了,不知去向,聽說是在古安寺中藏著,她忽然記起來,龍紋玉佩便是梁衍從古安寺中求回,當(dāng)時他許是想要此物。“這是從我那侄兒皇帝侄兒手里討來的,據(jù)說是你們宋朝的寶貝,靈驗得很,你身子弱,最需要這種辟邪驅(qū)穢的東西?!?/br>二人隨口閑談,引章說起懷孕期間反應(yīng)極大,頭幾個月孕吐更是厲害,吃什么吐什么,一點辣都不能沾得,卻要每日唇中沾醋。細(xì)羅奴不知她之前懷過一次,瞧她這有些郁悶的樣子,就笑話道,“哪個孕婦不是這樣過來的,若是沒一點事兒,除非肚子里是空的,說來,在我們那邊就遇過這樣一樁怪事,一個婦人懷胎十月,眼看快要臨盆,大夫診了一下脈,卻說這婦人并無懷孕。這事稀罕了?!?/br>引章美眸里有一絲訝然。“一個婦人為拴住丈夫的心,吃了一味稀罕藥,不知叫什么,反正能使肚皮脹大,形如懷胎,前期大夫是診不出來的,除了脈象和鼓鼓的肚皮,其他都沒變化,她本想在臨產(chǎn)時偷偷抱一個孩子進來,哪知道大著肚子無意跌了一跤,徹底露餡了。”越聽到后面,引章雙眉越發(fā)擰攏,細(xì)羅奴以為她憂心忡忡,笑道,“怎么魂不守舍的,且放心,你家王爺對你如此上心,用不著你犯這種愁。”引章自然不肯被她白白打趣,含笑問她,“你這趟兒來,又是為了哪個?”細(xì)羅奴后不久,小世子也醒了,不哭不鬧,躺在襁褓里,睜著一雙與梁衍如出一轍的烏溜溜大眼睛看她,引章對他笑,小世子嘻呀呀也跟著笑了,引章心都要化了,低頭與他碰了碰鼻尖兒,捉住他吮指的胖手親了一口。夜色深下,烏漆漆的帳外,忽有若隱若現(xiàn)的金光。被掩在錦帕下面,遮不住金光,黑夜里尤其明顯。“細(xì)羅奴送你的?”梁衍吻著她的碎發(fā),垂眼望她的側(cè)臉,咫尺距離,饒是夜里仍瞧得分明,妻子頰邊淺淡的酒窩,濃長似羽的睫。他知道,白天里細(xì)羅奴來過,他與這個人并不相熟,但與引章有不淺的交情,也便是他的客人。打細(xì)羅奴一跨進梁王府的大門,一舉一動皆有人盯著,自然的,她送給母子倆什么禮,他曉得,金光涅槃佛珠,不缺不殘,粒數(shù)剛剛好,他說,“夜里你怕亮,就白天戴著,攜身對你有好處。”引章對此事并不異議,倒是因此物,想起白天里細(xì)羅奴的話,虎兒是她的孩子,卻不是第一胎。她的第一個孩子還沒出世就死了,或許是個男孩,或許是個女兒,懷時,梁衍大半時間不在金陵,請了金陵最有聲望的名醫(yī)替她調(diào)養(yǎng),所以孕期中并無多大反應(yīng)。她以為懷孩子都這樣簡單,直到懷了虎兒。許是白天想了許多事,夜里睡不踏實,忽從夢中驚醒。“怎么了,可是做噩夢了?”梁衍被她吵醒,端來一碗溫水,架住她的肩膀慢慢喂給她喝。引章全是細(xì)汗,頰邊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整個人好似從熱水里剛被撈出來,霧氣蒙蒙的。她偎在丈夫懷里,剛醒的緣故,眉頭攏散不開,微微蹙著,眸中流著泛異的光,“我夢到了一座金佛,佛祖對我慢慢睜開眼笑了,在佛祖面前,我就像一個小人,而他就是一座巨人,忽然就醒了?!?/br>梁衍拍拍她的后背,又忍不住握起她的手,“下一次,我到你夢中,將他驅(qū)逐出去?!?/br>引章笑,“佛祖也是你好趕的?”“他若是佛祖,便不會生得一臉兇相,定是哪個惡鬼假扮的,知你喜歡鮮艷的臉皮,故意扮作金佛來哄你?!?/br>引章雙手環(huán)住他脖子,同他碰了碰鼻尖兒,“誰說的,我只喜歡你這張好臉皮。下回再夢到他,我便跟他說,我已有夫君有兒子,對你看不上眼,識相,就快走開,別讓我夫君瞧見,他可是個醋壇子?!?/br>梁衍勾起她耳邊的碎發(fā),“我醋只醋你一人,這樣的全心全意,你可倒好,盡打趣我?!?/br>引章伏在梁衍懷里,額頭貼著男人結(jié)實跳動的心臟,夢中的景象遲遲散之不去,她未曾吐露的是,在夢里,她在給未出世的孩兒織著小衣,忽然一陣狂風(fēng)襲來,小衣被卷走,連同她的肚子一同扁下去。第七十一章花宴<花里逢君別(五花馬)|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shuise第七十一章花宴過了一月,北朝派來使者恭賀南帝十歲壽辰,派來的使者正是北帝近臣魏詔。魏詔在路上病了一場,到金陵也不見好轉(zhuǎn),梁王關(guān)切,派去許多大夫,又延遲接風(fēng)宴。不知不覺,金陵城的花開了。眾臣女眷紛紛設(shè)宴賞花,邀請城中大半的王公貴女。賞花宴,自然要有金陵美極雍容的一朵花。如今要屬金陵最尊貴的女人,除了太后,便是梁王妃。這二人,一人是當(dāng)今天子的親生母親,一人是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之妻,地位竟一時難分上下,女眷們又怎么敢得罪,都請了二人來主持。無數(shù)張請?zhí)和醺镞f,但都被拒了。今兒是胡權(quán)的夫人李氏在府中設(shè)宴,自打來了金陵,丈夫整天浸在軍營,她沒事兒干,見這陣子花開正繁,就把金陵的女眷們都請過來賞花。請人自然繞不開上面兩位。出人意料的是,梁王妃應(yīng)下了。其實細(xì)細(xì)想來,這也是情理之中,胡將軍的夫人是梁王妃的姐妹,自然能比旁人請得動梁王妃。他們不知,其實是引章剛出月子正嫌悶得慌,一個人去又嫌無聊,丟下小虎兒,拉著細(xì)羅奴的手出門赴宴。花宴擺了兩張上首,一張留給尊貴的太后,一張留給攝政王妃。席間女眷來了大半,無數(shù)道目光暗暗掃向引章,見她烏黑的鬢發(fā),如花瓣微粉的嘴唇,雪膚細(xì)腰,置身在落花簌簌的宴上,如誤下凡的仙子,有的艷羨,有的哀怨,有的癡呆,百種情緒。隨后,太后來了。一盛裝麗人在眾人簇?fù)硐戮従彾鴣?,恍若艷麗的瑤池仙子。真正算起來,二人有過兩面之緣。一次,是梁王擁南帝入京加冕的大典上,太后作為南帝的生母,伴隨左右,以昭示其尊貴的身份。禮成后,空蕩的大殿上,這位屏退親信,當(dāng)著梁王的面柔柔弱弱哭訴起來,道南帝年幼癡傻,訴她年輕無助,朝堂之事求梁王多體恤他們這對孤兒寡母。一邊哭著,一邊慢慢挨到梁王跟前,低泣不能自已時,如被一陣風(fēng)吹走,身子軟軟一倒,眼看要倒入梁王懷里,一只幼白細(xì)長的手伸過來,隔在她跟梁王之間。那秀美的小太監(jiān)手里遞著羅帕,梁王瞥他一言,太后看到了,心里暗暗奇怪,未曾細(xì)想,又見梁王面上淡淡道:“太后自重?!?/br>太后碰了一個軟釘子,倒不覺得什么,反正日后還有的是機會,倒是眼前這雙手著實吸引人注意,她不自覺瞧了一眼,就見一個清麗好女的奴仆跟在梁王左右。梁王面色如霜,劍眉狹長,里外都透著冷,身邊卻跟著一個柔弱的仆人,引人猜想。第二次,便是梁王世子滿月酒的宴會上。太后備了盛禮,及至賓客如云的大廳,便見梁王立在眾人中央,錦袍玉冠,腰間佩劍,被眾人簇?fù)碇?,如朗月烈日,叫人一眼難忘。她朝他走過去。就在這時,他側(cè)過身,微微低下頭,這時才露出他身后一道嬌美人影,太后微怔,眼里掠過一絲訝然,很快釋然,卻又忍不住再瞧一眼過去。梁王身側(cè),美人含嬌,松軟的烏發(fā)之下,杏眼彎彎,不知他低聲說了幾句好笑話,惹得嬌人眼里滿是笑意,又似含嗔帶羞,眾人都不注意時,指尖往他腰間輕輕一頂,讓他別再說下去,梁王順勢捉起她的手,好生藏在金線云紋寬袖中。……太后從善如流坐了下去,含笑道,“meimei前陣兒病了,本宮都沒能來探望一面,只怪宮中瑣事繁多,一直不得空,今兒見了你,本宮才心安,若是哪里招待不周的,meimei也不必客氣。”太后一口一聲meimei的,熱絡(luò)至極,也讓眾人明白今兒胡府設(shè)宴,便是太后差使的,兩張貴座擺在一塊,自然也是太后的意思,壓根兒不是胡府服從于梁王的聲望,這就讓人嘆一聲太后胸襟寬廣,因看重梁王,才給了梁王妃這份殊榮。倒是梁王妃,自打一進來,就沒半分推托地坐了上去,叫人暗地里笑一聲驕縱。太后又覺得嘴上寒暄不夠,又吩咐宮人端來新釀成的葡萄酒,裝在晶瑩剔透的琥珀杯中,有流光溢彩之美。“meimei嘗一口?!碧笮Φ溃俺嘞贾槠咸厌劦?,味道應(yīng)當(dāng)是如甘泉的甜味?!?/br>引章接了過來,抿了一口,“滋味好極?!?/br>太后見她嫣紅的嘴唇翕動,舌rou嫩紅,如剛破殼的嫩蕊,目光一深,含笑道:“再嘗嘗這個。”又從瓷盤上拈了一顆蜜光葡萄,纖指撥開紫皮,將光溜溜的葡萄rou喂到她唇邊,看著她,調(diào)子慢悠悠道,“meimei可知道,王爺愛的不是甜到發(fā)膩的蜜光,有點兒帶酸沾澀的赤霞珠,入味才是極美。”到這時候,引章還能聽不出她言外之意,挑起唇角微微一笑,懶得計較,之后自進膳之后,女眷們在胡府的花園賞花談笑,引章飲了一些酒,興致漸漸起來了,她去之處,侍衛(wèi)早先清過場,無人敢來打攪。細(xì)羅奴正去如廁,園子里花團錦簇,落瑛繽紛,一陣小風(fēng),忽然一塊帕子吹過來,引章讓丫鬟撿起來呈上來,細(xì)看帕角上眼眸發(fā)紅的小牛,竟是越發(fā)心驚,面上卻越法不動聲色。一個宮女低頭走來,見帕子在引章手里,被侍衛(wèi)攔在幾步外,怯怯道:“王妃娘娘,太后的帕子不小心吹到此處?!?/br>引章瞧她一眼,在太后身邊見過,便讓丫鬟還回去。宴散時,細(xì)羅奴方才出現(xiàn),坐在馬車?yán)?,引章摘去她發(fā)間一朵小素花,細(xì)羅奴問道,“什么時候落的,我竟一點都沒察覺——”話說到這里,也知道自己已露餡。“還是什么都瞞不過你?!?/br>“你別當(dāng)我是姑婆,現(xiàn)在什么都不問你,我只等你告訴我什么辦事?!?/br>在胡府的事,很快傳了開來。府衙內(nèi),段玉纓等一干親信議事商討,隨從敲門示意,眾人知道有急事,一時間停下話,梁衍交代一兩句,“使者留京這幾日,密切注意宮中的動靜?!?/br>眾人頷首。各自退散后,隨從走進來,將來龍去脈仔細(xì)呈報上去,梁衍聽了問道,“王妃回去后,可有什么反常?”隨從心知,今日胡權(quán)將軍府設(shè)下花宴,一并請來了太后和王妃,在這之前,王妃還未答應(yīng)過哪家女眷的花宴,這是其一;其二,宮里那位主兒的醉翁之意,連他一個奴仆都瞧得出來,今日與王妃同席,自是要起波瀾。梁王想到這兩點,就派了暗衛(wèi)伏在胡府,若有變故,第一時間就能收到。隨從犯了難,但還是如實說了,“王妃并未回府,宴散后,去慶春圓聽了一出翰林風(fēng)月,賞了一百兩雪花紋銀,之后又與女友人在杜康館中煮酒,見樓下一對拉二胡的兄妹被惡霸欺凌,讓侍衛(wèi)插手,把兄妹叫到跟前拉二胡,如今還不曾散。”梁衍起先聽著,目中有隱隱的笑意,又察覺哪里不對,細(xì)問道:“賞了慶春圓哪個戲子?”“叫六兒的一個小生。”一頂轎子停在杜康館,侍衛(wèi)趕著百姓退避三舍,就見梁王闊步流星走出來,冷著臉,斂著眉目,皮rou不笑的樣子,比閻王還煞氣。百姓中懼怕居多,當(dāng)街遇著貴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匍匐跪地,口中喊著梁王殿下。侍衛(wèi)把館中的客人遣散了,此時館中三層樓,每層都空著,唯獨第二層,臨窗的位置上還有人影。樓中回蕩著少女幽長凄切的歌聲,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一個美婦人面前,拉著手里的二胡,垂眉弄樂器的清瘦身姿,落在一腳踏上最后一層臺階的梁衍眼里。少女止不住地發(fā)抖,聲音也跟著抖。等到梁衍到了跟前,少女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梁王殿下。”“meimei,”少年連忙停下來,垂著眼不敢迎著梁衍陰沉的目光,與少女跪在一起,兄妹倆緊緊挨著,身子微微顫抖,少年握住她的手,用瘦弱的身軀盡量擋著。梁衍卻自打進來,一眼沒瞧他們,黑幽的目光落在他們之前,臨窗邊上的美婦人。年輕貌美的婦人不像這對兄妹般如臨大敵,卻也不愛搭理人,忽然執(zhí)菜的玉手被人握住,她抬眼,梁衍已挨到了桌邊,微俯身,高大的身影襲在她面上,投來一雙脈脈溫柔的烏眼,含笑道,“夫人,隨我回家。”“天色不晚,我還要留一會,要回去,你先回去?!泵缷D人這才開口道。一旁的兄妹倆無意聽到此話,心肝猛顫,尤其聽到梁王說,“夫人,我錯了?!焙薏坏脹]長這耳朵。正又聽美婦人問,“哪兒錯了?”“夫人好歹給為夫留點面子?!绷和跽Z氣里竟有一絲委屈。兄妹倆瑟瑟發(fā)抖。美婦人抿唇,眼里閃過笑意,與梁王附耳低語,說了句什么,梁王就朝她遞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美婦人將纖纖玉手往他掌心一放,緊接著,梁王手心一合,連手帶人一起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梁王攜王妃離去后,兄妹倆還低著頭伏地,身形伶仃,有幾分可憐,隨從早得了王妃的話,賞了一些銀子,兄妹倆捧著銀子納在袖底,恍惚踏在夢里,半喜半憂回去了。……晚上,前往宮中的接風(fēng)宴時,梁王眉梢愉悅,一臉的饜足,魏詔因在病中無法出席,梁王絲毫不減興致。宴散后,眾臣退散,梁王叫冬青扶著他走,一路走過長長的走廊,宮燈被風(fēng)拂得搖蕩,冬青見引路的太監(jiān)越走越偏,斥他停下。這時前方起了sao動,攔住人才知道太后所居的秋風(fēng)殿闖進來幾個刺客,雖然禁軍及時緝拿,太后身子沒出差錯,卻受了驚嚇。許是夜風(fēng)吹的緣故,梁王臉色慢慢冷下來。宮人大膽問道:“王爺?”“那就去一趟?!绷和趼冻鲆恍?。殿中,太后見梁王來了,含怯帶紅瞥他一眼,紅唇顫顫的,“王爺?!?/br>不知何時,宮人已悄然退下。梁衍看著驚慌的美人撲到自己懷里,也不避開,目光幽冷,“夜深了,太后?!?/br>說罷,他猛然擒住她的臉,指尖微微摩挲柔嫩的肌膚。太后芙蓉面,雙頰滴血,眼睫微微垂落,目光猶如小鹿的濕潤含怯,“王爺。”“太后這張面皮,臣要借來一用?!?/br>忽然聽到梁王這話,太后懵懂睜開眼,滿是疑惑,卻正撞進梁王一雙幽深惡意的眼中。冬青守在殿門外,跟太后的貼身王太監(jiān)有一搭沒一搭嘮嗑。倏地,殿中傳來啪啪啪劇烈急促的聲響,隨即驟然傳出一聲要撓破人皮的尖叫。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梁王率先走出來,臉色寡淡,目中攏著寒星,檐上的宮燈煥出的昏細(xì)亮光,照在他兩顆烏漆漆的眼珠子里,直射出兩道冷芒,正與迎面過來的王太監(jiān)撞上,王太監(jiān)一驚,尚未來得及頓足,便是一聲哎呦,被梁衍一腳踹到地上,絲毫毫不留情面。隨即,冬青讓禁軍把王太監(jiān)按住。王太監(jiān)凄厲叫:“王爺,奴才冤枉?!?/br>梁衍挑眉看他。王太監(jiān)竟被這一眼嚇得憋回了哭聲,顫巍巍趴在地上,一個字也不敢在為自己,為太后辯駁。隨之跟來的宮人瞬間跪了一地。伴隨殿中女人尖細(xì)嗚咽的哭聲,幽幽繞繞,眾人耳膜發(fā)顫,頭皮發(fā)麻。梁衍慢聲道:“太后受了驚嚇,你們好生安撫著。若要是再有今日之事發(fā)生,”到了這時,他才吝嗇地給驚慌不安的奴才們一點笑容,慢悠悠的調(diào)子,唇角挑出一抹冷冷的笑。“王公公就是你們的下場。”梁衍倏地冷下面孔。禁軍手起刀落,王公公一聲沒喊,人頭就落了地,血灑當(dāng)場。跟阿鼻地獄最兇惡的鬼神沒什么兩樣,甚至有膽小的宮女當(dāng)場嚇失禁,空氣里彌漫著一股sao味。戰(zhàn)戰(zhàn)兢兢恭送走攝政王,宮人怔愣許久,意識到太后還在殿內(nèi),慌張張跑進去。誰能知道,白日里高貴優(yōu)雅的太后此時跌坐在地磚冷面上,捂著臉抽噎,見奴才們都進來,緊緊捂住臉,尖叫道,“誰讓你們進來的!狗奴才滾出去!”貼身宮女連忙讓其他人退下,又打來一盆水,仔細(xì)給太后擦拭,不小心碰到太后臉上的淤青,太后登時瞪眼豎眉,一巴掌扇過去,宮女卻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太后下意識抽手,卻被捏得緊緊的,惱羞成怒道:“賤奴才,反了天了。”“誰又不是奴才呢。”她意有所指,太后剎那變了臉色,十指緊緊絞著,想起剛才殿中的一幕幕,她渾身怒懼得劇烈發(fā)抖。……臣的妻子,休說太后,誰敢對她不敬,就是與臣不過去,與咱們宋朝過不去,難不成太后,想當(dāng)宋朝的罪人?那尊貴雄武的男人站在大殿之上,居高臨下,眼神淡漠地說著這話,幾乎不曾看她一眼,仿佛她是她腳邊的爛簍,可提及自己的妻子時,眼神里又藏不住感情。一股難以言喻的妒恨牢牢霸占著她。宮女微笑,“結(jié)果如何,你也見到了?,F(xiàn)在,主子不計較你的背叛,可以幫你?!?/br>太后冷冷道:“天底下會有這么好的事?梁王在,本宮仍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能給本宮什么?!?/br>“梁王在,梁王妃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您算什么,當(dāng)個第二?”宮女聲音輕緩,并非用嚴(yán)厲森冷的口吻,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卻帶著魔咒,一個字一個字往她腦殼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