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只是奢望
并不寬敞的房子里,仿佛連月光都照不進(jìn),朦朦朧朧,彌漫著的是濃厚的猩氣,墨庭淵放下施令的手,看向地上躺著的女孩兒。紫色長裙恣意鋪灑,紅紫交織,帶著頹靡而致命的美感,纖細(xì)的眉擰著,慌白的小臉安安靜靜,與死神擦肩而過,她從始至終一無所知。門外傳來一聲突兀的低笑。墨庭淵一怔,幾個跨步走到跪著的男人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lǐng)大吼:“白墨你瘋了嗎!你他媽知不知道——”聲音在看到地上那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時戛然而止,緊接著的是高了好幾個度的音調(diào):“你、你中彈了?!”cao了!這么久了,到底要多妖孽才這么能忍!殷紅的血從男人白皙修長的五指間不斷滲出,他單手撐地,唇死死地抿成一條線,忍著涌上的暈眩感,淡淡道:“死不了。”說著再看了一眼身后安然無恙的女孩兒,“立刻送她去眠城第三醫(yī)院,通知我母親,今天的事……別告訴她們。”墨庭淵:“……”行,你牛!再管他他就是孫子!…………五分鐘后,某孫子急匆匆地把某昏過去的男人抬上車。眠城有著最美麗的雪景。雪剛晴,藍(lán)白色的天空,綻放著明亮的光,幢幢高樓披著白雪,從窗外看去,庭院里的蒼松翠柏被壓彎了腰,不甘地露出點點蒼綠。女孩兒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窗前,兩只小腳搭著凳腳,手肘擱在窗沿上,掌心托著下巴,呆呆地出了神。“小桔?!睖厝岬呐晜鱽怼?/br>白桔扭頭看去,女人穿著針織長裙,長發(fā)半挽,眉目溫婉,朝她笑著。時光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恰到好處的柔和,讓人看一眼便心神寧靜。“mama中午好。”白桔打了個招呼,從凳子上下來。繆長安將腕間搭著的保暖大衣掛起,這才把保溫盒放在小桌子上,取出里面的食物。有放了中藥的豬骨濃湯,鮮濃美味,還有白桔最愛的翅中,香味勾得人心癢癢的。女孩兒一身寬松的淺藍(lán)色病服,乖巧地坐著,雙眼都亮了。繆長安看著小口小口喝湯的女孩兒,那瘦弱的身子薄如紙片,著實心疼。上一次見面大抵是兩個月前了,不曾想短短時間就瘦了一大圈。診治的醫(yī)生先前就告訴過她,女孩兒勞累過度,甚至有些郁思成疾,身子吃不消,要好好休息,多補補,她便做了藥膳送過來。“謝謝mama。”吃完午飯整個身子都是暖乎乎的,白桔淺笑道。“多休息會,下午辦理出院手續(xù),就回家住兩天吧。”繆長安取出手帕,給女孩兒擦了擦嘴。潔白的手帕一角有點不顯眼的青翠,白桔呆了兩秒,突然想起什么,仔細(xì)看了看,上方是一株翠竹,針腳細(xì)密精美,很別致。“怎么了嗎?”“唔……沒什么。”白桔支吾兩聲。她小時候就知道,母親心靈手巧,像極了古時候的大家閨秀,家里很多物事都愛親手親為,她總能看到母親安安靜靜坐著,或?qū)懽?,或刺繡,安寧又美麗。她只是突然記起一件事。那樣的帕子,以前家里有好多,最近一次見,是在唐師兄那里……“阿墨也說要回來住兩天,只是小桔生病了也不見他過來?!笨婇L安皺了皺眉,問道,“你們最近相處得好嗎?”幾秒寂靜。“好?!迸籂苛藸看浇?。作為家長,繆長安并不會太過干涉孩子們的相處,只是稍有疑慮。早上白桔剛清醒的時候,睜開眼就焦急地問哥哥怎么樣了,她以為白墨出了什么事,緊接著收到墨庭淵的消息,說他在和白墨處理點事情,過兩天會來拜訪。那時候,女孩兒明顯大大松了一口氣,隨后目光黯淡,呆呆的也不說話。她只希望他們兄妹沒有出現(xiàn)不和才好。沒過多久,病房里來了一位預(yù)料之外的人。“師兄?”看著門口長身玉立,微笑著的男人,白桔嘴巴微張,滿目詫異。她昨晚酒醉后并不是完全沒有記憶的,依稀記得她坦誠說開了,后來就只有些模糊的記憶,大抵是她把唐師兄當(dāng)成哥哥了,這多少有些尷尬。再次清醒時就是……不愿多想,她努力笑了笑,從被子里坐起來,揮揮手打招呼。唐淮玉向繆長安問好,看著臉色微白的女孩兒道:“早上聽你說了情況,始終放心不下,所以來看看,畢竟是師兄帶你來的?!彼畔率掷锏亩Y物,溫和地笑,“總要負(fù)責(zé)的不是?”繆長安靜靜凝視唐淮玉片刻,叮囑了白桔幾句,交代晚些時候來接她就離開了,留給兩個小輩自由交談的時間。白桔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驚覺只剩下兩人時,頓時多少有些尷尬。“那個……謝謝師兄送我來醫(yī)院,我昨晚,肯定麻煩您了?!卑捉圻@句話中撒了個謊。早上她急匆匆地打電話給唐淮玉,其實是想悄悄打探下他有沒有被牽連到,卻被告知,他昨晚發(fā)現(xiàn)她高燒了,就送她來醫(yī)院。大概師兄也是好意,她猜測。便也順著他的話,裝作什么也不知道。也許她真的是笨蛋,忘了許多許多東西,有些畫面卻又記得那么那么牢固。八歲那年,那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在風(fēng)雪中冷漠決絕的背影,雙腿站得筆直,削瘦的身形模糊,仿佛與灰暗長天連成一片。前不久,他說吃膩了,任漫天紅霞淹沒那白衫黑褲、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第三次……是啊,他們從來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到底,在可笑地奢望什么?看到女孩兒突然慘白的臉,唐淮玉一只大手直接揉上了她的發(fā)頂,輕輕安撫,凝視著她低垂的眼,語氣輕柔:“沒有麻煩?!?/br>說著,他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淺淺勾起了唇角,認(rèn)真道:“你很好?!?/br>善良與美麗從來都不是原罪,是他魔怔了,束縛不住惡念。“無須困擾,好嗎?若疼了,別忘記回頭?!?/br>——————也許你們要的火葬場要來了~可甜可虐,這真是一個難題…【番外一】降雪(6800字大章)雪落無聲,籠罩著靜謐的天地。眠城這場雪已經(jīng)下了一天一夜。城郊銀裝素裹,瓊林分道,下午雪初歇,雪地里傳來了小孩子玩鬧的喧嘩。少年皺了眉。銀灰色的輪椅雕著繁復(fù)的花紋,少年端坐著,黑色的貂絨外套微敞,灰白的圍巾搭在胸前,脊背筆挺如松,清清冷冷的眸子注視著前方。前面樹林圍出的空地上,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在玩雪,穿著花花綠綠的棉襖,發(fā)出清脆的笑聲。“少爺,我去趕走他們?!闭驹谏倌瓴贿h(yuǎn)處的管家趕緊道。白墨放在輪椅扶手上的左手輕敲了兩下。黑色皮質(zhì)手套,露出了一截削瘦的手腕,薄雪般的肌膚上青筋分明。“不用。”只可惜了這雪景,臟了。“?。∈悄莻€怪物哥哥!”有小孩驚叫。“怪物?”新搬來附近的小孩問。“就是那個不能走路的哥哥,而且mama說——”小孩的聲音低了:“他會吃人的?!?/br>有風(fēng)輕送,聲音清晰入耳,管家瞬間握緊了拳頭,冷汗涔涔,小心地看了少年一眼。剛搬來此處兩月,他竟不知道有這種情況。少年輕輕勾起了唇角,此時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jì),已能初窺盛顏。午后三四點,寒風(fēng)越加凜冽,少年的唇色愈加蒼白,臉頰泛紅,但他像完全感覺不到般。“少爺,先回去吧,晚些時候先生會派人來接您去主宅?!?/br>管家推著輪椅往回走,路的盡頭是一座二進(jìn)院子,外間是兩排光禿禿的樹干,兩個月前還依稀可看出杏花樹的模樣。里間開著暖氣,地毯柔軟,剛一進(jìn)門,一個白色的團(tuán)子就奔了過來,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蹲在輪椅前朝少年喵喵叫。白墨此時的心情不算好,目光一掃,白團(tuán)子就機靈地跑開了。管家退下后,白墨來到書房。寬敞的窗戶明凈,照映著外面一地的白雪,灰白的墻上靠著的是幾個一米多高的實木書架,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堆滿了厚厚的書。白墨剛翻開一本書看,窗邊就傳來細(xì)碎的聲響,他扭頭看,一顆黑黝黝的頭貼在上面,嘴巴張合著在說什么。白墨視而不見,轉(zhuǎn)過身專心看書。此時窗外的墨庭淵正在心里罵人,零下十幾度的雪天,他卻硬生生被逼著cao練一個多小時了,練個鬼子哦!他果斷趁他爺爺不注意時跑了,來找白墨救急。然而……“cao?!?/br>他就知道白墨不可能理他,早就偷了家里保鏢的警戒棍過來。白墨才看沒幾行,就被耳邊“哐哐哐”的聲響打斷了。墨庭淵正掄著棍子使勁砸窗。他摁下遙控器,語氣深冷:“找死?”墨庭淵立即利索地從半開的窗戶翻了進(jìn)來,直接趴到桌子上緩氣,一頭短發(fā)被風(fēng)刮得凌亂,濃眉星目,臉頰被凍得通紅。“阿墨救——”墨庭淵的聲音一下了哽住了,咽了口水,眼神虛虛地往后退。在離他的頭一寸的地方,正插著一把泛著冷光的細(xì)長刀子。解剖刀。他一抬頭,正好對上墻壁上掛著的一整套特別齊全的解剖工具,渾身震了震。墨庭淵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白墨的情景。他偷溜出去跟著部隊的人執(zhí)行任務(wù),在一個倉庫的角落看到了白墨。他坐在一灘血水里,面無表情,白色的手套上血色斑駁,側(cè)臉也染了血,一雙眼黑沉沉的,正慢條斯理地肢解地上的動物尸體,一只小貓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就是后來被他拎回去的那只,至今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可憐貓。現(xiàn)在,白墨抬眼看著這個自來熟的人:“沒事快滾。”兩年塑料花友情外加自來熟的墨庭淵:“……”墨庭淵趕緊說正事:“阿墨,寒假期間老爺子要丟我到塞邊部隊里去?!彼迒手槪耙鋈嗣陌?,我肯定回不來了,老爺子最聽你的,你給我求個情怎么樣?!?/br>他繼續(xù)哭喪:“我不在陸堯那小子肯定會被欺負(fù)的哇?!?/br>好吧,平日里欺負(fù)陸堯最狠的好像是他來著?可誰讓爺爺這么偏心?看白墨不為所動,他只好悲戚戚地從棉襖大衣里掏出一個盒子:“瞧,你肯定喜歡的。”白墨眼皮子抖了抖。這一副玲瓏白玉棋子是老爺子的最愛,恨不得睡覺都抱著,這貨沒被打死真的是奇跡。“墨哥。”窗邊又躥出一顆小小的腦袋,是個唇紅齒白的男孩子,他個子比較矮,只能半趴在了窗沿上往里看。“喂!你來做什么!”墨庭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跳起來。“墨庭淵,爺爺說了,每天六個小時cao練,就不送你走。”陸堯拍了拍頭上的雪,露著小虎牙,笑得得意。這個家伙。誰要他求情了。墨庭淵恨得牙癢癢,直接走過去就把陸堯拎進(jìn)來摁在地上,雙腿跨坐上去,一拳打了下去。陸堯頭一偏,拳頭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墨庭淵揪著他的衣領(lǐng),笑得陰惻惻:“喊我哥!不然晚上弄死你?!睉{什么就是不喊他。“在、床、上?!彼桃鈴娬{(diào)。陸堯完全不吃這套,抱著他的手就用力咬了下去:“來就來!老子又不是吃素的!”說起墨庭淵和陸堯的孽緣,那是從四年前開始的。墨家是聲名赫赫的軍政世家,墨家老爺子現(xiàn)在撂擔(dān)子退下來了,仍威望不減,墨父那一代也在軍政界擔(dān)任要職,墨庭淵作為墨老爺子唯一的孫兒,從小可謂是大院的太子爺,作天作地?zé)o所不為,受盡寵愛,就連最嚴(yán)苛的墨老爺子也頂多是棒打他一兩棍子。直到有一天,墨老爺子帶回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渾身臟兮兮的,只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還能看。整個就是一小乞兒!這是墨庭淵對陸堯的第一印象。然后,他的好日子再也沒有了。這個小乞丐兒不僅霸占了他的爺爺,還霸占了他的房間他的床,當(dāng)那天晚上他看到自己木板大床冒出的一個人形突起時,就像當(dāng)頭一個晴天霹靂!然后他們打了一架,以打累了為果雙雙睡著了。陸堯被打腫了臉和胳膊,墨庭淵被撓了一臉血痕,被踹得胸口疼,頭發(fā)還被扯得跟雞窩一樣。第二天他才知道陸堯是墨老爺子戰(zhàn)友的孫子,因為救過他的性命導(dǎo)致后半生過得潦草,早早去世了,他不久前才找到陸堯。所以說,就是一個很狗血的開始。墨庭淵開始陰謀論,說不定這就是一出挾恩求報的戲碼,總之他倆從此都看對方不順眼。陸堯是大院里唯一一個不怕墨庭淵的,大概由于虧欠,墨老爺子還很寵他,后來隨著他慢慢被養(yǎng)回來,從面黃肌瘦的小乞兒長成白嫩嫩的蘿卜頭,又乖巧懂事,墨庭淵發(fā)現(xiàn),他全面失寵了。偶爾不知哪根筋沒對一起調(diào)皮搗蛋被發(fā)現(xiàn)時,挨打的總是他,陸堯是個機靈鬼,總能撇得干干凈凈,他也鬧騰,但是在長輩面前裝得很乖巧。后來墨庭淵攛掇大院其它孩子去弄他,被告狀次數(shù)多了之后,大家伙都不敢了,陸堯也越發(fā)無法無天了,墨庭淵平時打他都得私底下往見不得光的地方打,不留痕跡又很疼那種。墨庭淵唯一慶幸的是陸堯個子長得慢,力氣也不大,就現(xiàn)在這樣被他坐在身下就毫無反抗之力了。手上那點疼完全不算什么,任由陸堯兩只腿亂蹬,他露著一口白牙,很不懷好意:“想起來嗎?”陸堯想用眼神殺死他,牙齒咬得很用力。墨庭淵揉把揉把他的臉,嘲諷一笑:“嚯喲,手感不錯,挺像個娘們。”陸堯瞪著他的眼神更兇了。他最恨別人說他娘了,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可以和嬌滴滴的女人一樣!墨庭淵毫不在意,頂了頂后牙槽:“小菜雞,身體挺軟的啊,跟哥學(xué)學(xué)多鍛煉鍛煉才好。不過,以后晚上這么睡覺也不錯?!?/br>白墨:“……”他直接喊了個保鏢把這倆從窗口扔了出去。傍晚時分,主宅那邊派了車子來接白墨,司機是新來的,知道白墨是白家的公子,見到他坐在輪椅上還吃了一驚,打開后座車門就想扶他進(jìn)去。“別碰我?!?/br>司機大驚,嚇得愣在了原地,手。腕處被一個冰冷的東西抵著,他只看了一眼就嚇得渾身發(fā)抖,耳邊是少年平靜的聲音,鋒利的刀口卻好像下一刻就會割破他的動脈。拿著白色毯子的管家匆匆趕過來,踹開司機,把毯子仔細(xì)鋪在車座上。司機愣愣地坐在雪地上,看著那個冷漠的少年慢慢用手將自己撐起,一只腳踩在地上,再快速將手撐在毯子上坐進(jìn)車?yán)?。他眼力不錯,能看到少年平靜的面色下額頭沁出的汗。管家沒再理那個司機,自己坐上了駕駛位。他是老人了,平日里一直服侍著白墨父親,自從經(jīng)歷那次大變后,就被派來專門照顧白墨。主宅離這兒大概七八公里遠(yuǎn),車子徐徐駛進(jìn)鐵門,一路上還經(jīng)過好幾個關(guān)卡,足以看出里面的防守之重。簌簌雪花飄落,亭臺樓閣都鋪上了厚厚一層,湖面結(jié)了冰,假山嶙峋,小徑穿插其中,各景各物像極了江南水鄉(xiāng)。那鋪天蓋地的雪,這時就好像在諷刺。屋內(nèi)溫暖如春,一樓餐廳只有布飯的傭人。“小墨?!迸藦臉巧献呦聛?,披著長長的暖絨披肩,合體的休閑長裙繡著淡雅的青竹,不施粉黛,眉眼細(xì)長溫婉,如瀑長發(fā)靜靜垂在身后,她從那兒走過來,就自成一副山水畫。白墨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不一樣的色彩:“母親。”有個傭人走進(jìn)來,告訴她:“先生有事要晚點回來,吩咐夫人和少爺先吃?!?/br>“先用晚飯吧?!笨婇L安點點頭。白墨受到的教育很好,食不言寢不語是母親自小就告訴他的。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母親了,其實小時候也不怎么有機會見面,到現(xiàn)在,貌似沒有什么可說的,只有沉默。吃完飯,接過傭人遞過的熱毛巾擦手,他沉吟了會,還是決定開口:“母親,你想逃離這兒嗎?我可以幫您?!?/br>四周的傭人呼吸都頓住了。繆長安笑了笑:“可以做到嗎?”“嗯,他防不住我。”白墨回答得清淺,但是神色認(rèn)真并不作假。繆長安失笑,搖了搖頭:“這兒挺好的,我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是么。白墨盯著她的眼睛,攥緊了手指:“被當(dāng)成犯人一樣十幾年如一日囚禁著,您開心嗎?”繆長安伸手想摸摸他的頭,最終又放了下來,輕嘆了口氣:“這是我的選擇,小墨?!?/br>“嘭——”餐廳的門被踢開,男人走了進(jìn)來,黑色風(fēng)衣還帶著凜冽的寒氣,刮起凌厲的衣角,他先看了眼女人,才冷眼看著白墨:“跟我來書房?!?/br>書房和這個男人是一樣的風(fēng)格,簡潔冷肅,文房四寶擺得規(guī)整,桌上墨盒還有半干的墨汁。他的父親白遠(yuǎn)閣,很多人說他有勇有謀,更多人說他行事作風(fēng)像土匪頭子,其實,白墨自認(rèn)這么多年都沒有看清過他一分。書房的門合上。“有什么想說的嗎?”男人坐在桌子的一側(cè)問。白墨握著扶手,淡淡回答:“沒有?!?/br>男人冷笑一聲,書架“啪”地彈出一個暗柜,他掏出一把銀色手槍直直向著少年:“那就別他媽瞎摻和老子的事!”白墨神色不變,父子倆一模一樣的眸子對視著,氣氛冷凝得嚇人。“我手上的產(chǎn)業(yè)你不想接手沒關(guān)系,唯獨這件事,僅此一次。記著,這是我對你最后的容忍。”男人甩門出去后,白墨靜靜地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先生,這是骨科那邊——”下屬拿著文件過來。白遠(yuǎn)閣手一揮,資料落了滿地,大步走開:“扔掉!”下屬一臉懵逼,先生廢了這么大勁弄到的東西,扔、扔掉?白遠(yuǎn)閣回到餐廳的時候,繆長安拿著泡好的姜茶走了過來,先替他脫下風(fēng)衣外套,才把姜茶遞過去:“別生小墨的氣,我不會離開的?!?/br>最是溫柔的吳儂軟語,是他的毒藥。男人把姜茶一飲而盡,打橫抱起她就往樓上走。她便很順從地?fù)ё∧腥说牟弊?,窩在他懷里。他咬她的耳垂:“除了他和那個男人,你還會在意誰?”誰?繆長安思緒恍惚。十多年了,記憶里的那個人面容模糊到她幾乎想不起來。多年青梅竹馬的過往,以至于最后差點步入婚姻的殿堂,這些事都像前塵往事般,她很久很久沒想起過了。直到男人把她放到床上,也沒有等到一個回答。“我先去洗澡?!彼囍曇?,轉(zhuǎn)身想走,卻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別……”女人抬頭看他,那雙眼似含著水,造成一種溫情脈脈的假象。他摸著她的臉嘆氣:“讓我冷靜下,長安。即便是世上最優(yōu)秀的獵人,也該有緩口氣的時間吧?!?/br>他是最優(yōu)秀的獵人,有世上最好的耐心,他會用余生來等她??墒鞘迥炅?,他害怕自己會在漫長的等待中瘋了。不,應(yīng)該說十五年前,當(dāng)他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她搶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瘋了。“別走。”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固執(zhí)地拽著他的衣角,淚水已經(jīng)漫上眼角。看吧,這個女人,連話都不會說上幾句,溫溫軟軟的性子,從來不懂得反抗他,明明只要說上幾句軟話,他連命都會心甘情愿地給她。可她從來都不說,不會管他的行蹤,也從來都不提要離開。所以,這么笨的女人,他到底看上她什么?比她溫柔的,漂亮的,聰明的,會討人歡心的女人,到處都是。“長安,告訴我,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他低頭輕柔地舔她的眼睛,那雙讓人看一眼就能沉溺的眼。心好像一下子被揪住了,她驀地松了手,別過頭,輕輕問他:“后悔嗎?”放下如日中天的地下王國,放棄雄心壯志,背負(fù)罵名,就要一個她。她不值得的。“是,后悔了?!焙蠡跊]有早幾年遇到她,后悔沒有早些搶走她,后悔沒有殺掉那個讓她的心淪陷的男人。她聽到了他的回答,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爺爺從小教育她,不是自己的不要強求,因為終究不是你的,不會有好結(jié)果。他和奶奶就是門當(dāng)戶對,還是當(dāng)?shù)氐臅闶兰遥瑥男《ㄏ峦尥抻H,順理成章走到一起的,他有過深愛的女孩,最終沒能在一起,這幾十年一直和奶奶舉案齊眉,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爺爺每每欣慰感慨,她卻從中聽出了難掩的惆悵與無法釋懷。她時常想,如果沒有這個男人,她也會和爺爺奶奶一樣,訂了娃娃親,快快樂樂地長大,然后結(jié)婚生子,和丈夫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她會有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會時常陪著她,會關(guān)心她疼她,會想她所想。他們會一起研墨,一起作畫,一起談天說地,一起聊聊風(fēng)sao的文學(xué)史。直到在那場婚禮上,她要說出“我愿意”的誓言的前一秒,她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然后,殿堂的門被踹開,那個男人來了,帶著一身傷,她的生活也從此天翻地覆。他甚至很少回來陪她,她就像他嬌養(yǎng)的金絲雀,很乖很安靜,在自己的籠子里平平淡淡地活著,有幾次他很久沒來,她都以為他忘記了她的存在。而現(xiàn)在,他后悔了,要放她離開了嗎?誰都沒有說話,她也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她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蔥白的指在輕顫著,茫茫然不知所措,喉嚨艱澀發(fā)不出聲音,原來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白遠(yuǎn)閣靜靜地看著她。她一向知道他有怎樣一雙深邃的眼,像隔著迷霧看她,深情地,寵溺地,又好像不是看她。“我……我想,我想要你。”她終于說出了這句話,不敢看他,捂著他嘴的手下滑到他的領(lǐng)子上,顫抖著解他的扣子。花了很長時間才解開一顆,期間不經(jīng)意碰上男人的眼,那里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緒。她湊上去親他的唇,嗓音柔柔的,帶著點兒?。骸懊魈於亮耍蚁牖靥思?,和家人吃頓團(tuán)圓飯可以嗎?”白遠(yuǎn)閣終于有了反應(yīng),握住她亂動的手:“長安,你不用取悅我,我都應(yīng)你的?!?/br>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另一只手從男人的上衣下擺探了進(jìn)去,掌心貼上他火熱的胸膛。“長安!”他已然生氣了,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我之間,不是一場場的交易?!?/br>她鼻尖有點紅,嬌顏似雪,如出水芙蓉,眼角眉梢都帶著婉約的味道,沾染了一點點風(fēng)情就讓人移不開眼睛。但他并不想要這樣的歡愛。警告并沒有任何作用,繆長安已經(jīng)解開了他的皮帶,小手直接往下握住了他的灼熱。很大很熱,她羞得雙目發(fā)燙,咬著唇輕輕顫抖。無論怎么都解釋不了,她就是很想要面前這個男人而已。白遠(yuǎn)閣深吸一口氣,把她壓回了被子里,俯視著她:“你知道的,長安,我從來不強迫你,這是你要的。”她紅著臉,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兩具軀體火熱相貼,被徹底貫穿的一刻,她又落了淚。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承受過男人的巨大了,她一時之間沒法適應(yīng),又是個怕疼的性子,雙臂摟著男人的脖子就小聲地嗚咽起來。白遠(yuǎn)閣低低地笑了,磁性沉穩(wěn)的嗓音讓她更羞:“都生過寶寶了,怎么還是這么緊?”“我、我不知道……”她從小博覽群書,都沒見書上有講這種的。“這樣很好,我很喜歡?!彼f著堵住了她的唇瓣,急切地啃咬,與此同時下身的動作一點也沒有客氣,用力的深撞差點將她頂飛出去,她輕喊一聲,雙手趕緊抱緊了些。“可、可以輕……輕點嗎?”她偏頭,急急喘氣,軟軟哀求。這個男人精壯的身子和充沛的體力,她一直都吃不消。“親我,我考慮考慮。”她還想說什么,聲音卻已經(jīng)被撞得破碎,最后全堵在喉間說不出來了,只好挺著身子主動去吻他,雙手搭在男人背后胡亂摸著結(jié)實的肌rou。男人的唇鋒利火熱,軟舌甫一伸進(jìn)去就被吸得神魂顛倒。騙人。完全沒有輕啊。男人伸手不緊不慢地揉交合處敏感。的凸起,繆長安迷迷糊糊地被帶到了巔峰,眼里好像閃過層層白光,只聽得男人啞著的嗓音:“想都別想離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的?!?/br>那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就松了一口氣。她的身子在他懷里顫抖不下,他卻又不愿意給她,輕輕淺淺地蹭,禮義廉恥都被她丟到腦后了,夾著他的腰喊他:“阿遠(yuǎn)……”男人頓了頓,笑容漸深:“我跟你說過的名字?”他不曾想,這個久遠(yuǎn)的稱呼她還能記著。繆長安把臉埋進(jìn)他的脖子里。她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闖進(jìn)她閨房的少年,他不自在地紅著臉,說可以喊他“阿遠(yuǎn)”。“唔。給你……我們再要個寶寶?”男人摟過她的纖腰,覆在她背上狠狠進(jìn)入。夜深,曖昧的喘息才終止。繆長安趴在男人懷里,有暖暖的燈光照著他的側(cè)顏。這個男人面目沉靜,唇如刀鋒,濃眉蹙起,那雙讓人心慌的眸子緊閉著。她看得仔細(xì),看到他不到四十的年紀(jì)兩鬢已經(jīng)有了點點白。忍著兩腿之間的酸痛,她穿上衣服,去書房寫了一封信,遞給了守門的一個女傭:“去吧?!?/br>床上的另一邊臟亂不堪,男人身上還殘留著明顯的痕跡,她去打了熱水回來,用毛巾仔細(xì)地幫他擦洗,這樣的動作竟也沒有打擾到熟睡的他。她剛想去倒水,手腕就被握住了,很疼。“長安,別走……”他的眉頭擰得死緊,手上很用力,整個人局促不安。“不要嫁,長安,為什么要嫁給他!”“我不去戰(zhàn)場了,不管這皇朝了,長安,我只要你,我?guī)阕?,別嫁好不好……”“求你了,我會死的……”繆長安怔怔地看著他,手腕的疼痛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了。男人臉上劃過幾道淚痕,她用指尖輕輕拂去,聲音低低的:“你說等我,可你究竟等的是誰呢?”——————幾個月前發(fā)在微博上的(因此rourou含蓄),為照顧一下不用微博的小可愛,所以搬上來了~放在這里也正好交代一下兄妹的家庭背景。唔…就隨意看看吧ヽ(○073`)1702么么(我算不算更新了一章呀?六七千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