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柜中新娘

    宋瑜眼看著一地的血又被鏡子吃進(jìn)去，心中警報響起。

    那鏡子表面深淺不一的裂痕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鏡子完好如初。

    宋瑜并未想著再次砸碎鏡子，她實在是太好奇它下一步要做些什么，所以只是握著綺羅劍，沒有出手。

    天宿也不動聲色地觀察，鏡子邊緣不知何時鑲嵌著紅色的晶石，眼下竟是越發(fā)奪目，一時間滿屋生輝。

    鏡子不做停留，繞過兩人飛去了主屋。

    他們跟過去，卻看到鏡子懸停在那人高的柜子前，一動不動。

    呵，故弄玄虛。天宿輕嗤一聲，這鏡子古怪，邊緣鑲嵌著的紅色晶石跟山洞里的一模一樣，況他又忽然想起某個古老的傳聞，于是更加篤定鏡子在故弄玄虛。

    系統(tǒng)，你說這柜子里不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吧？宋瑜抱著手臂，沒由來地確信。

    突然有點害怕，宿主你自己看著辦，我先下線了！系統(tǒng)說完就溜了。

    宋瑜不動，天宿也不動，鏡子反而急了。

    鏡子轉(zhuǎn)向兩人，鏡面覆著一層淡淡的藍(lán)光，很模糊的一層，看上去很像墳地里冒出來的鬼火,而紅色晶石的光逐漸暗淡。

    主屋的蠟燭早就燃盡了，淌下來的蠟油在桌面上凝結(jié)成紅色的塊，只有這面鏡子發(fā)著光，雖微弱，好過沒有。

    沒辦法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瞧瞧吧。宋瑜聳肩，語氣輕快，似乎一點都沒被環(huán)境影響到。

    在柜子前站定，宋瑜很給面子地屏住了呼吸，畢竟凡事小心為上。

    宋瑜不太舒服，總覺得暗處有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無盡的惡意包裹著自己。

    宋瑜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鏡子。

    鏡面的藍(lán)光越漸深厚，倒映出一個紅色的模糊身影，宋瑜瞇起眼去看，但眼睛總像蓋著一層透光的紗布。

    她回頭，這鏡子邪乎，不能仔細(xì)瞧。

    剛剛......我們有關(guān)柜門嗎？拿出嫁衣后，他們未曾關(guān)上柜門，可現(xiàn)在柜門居然是關(guān)著的。

    沒有，不過，你的手為什么在顫抖。肯定句，語氣比宋瑜剛剛吹牛還要風(fēng)輕云淡。

    宋瑜憋著一口氣，吸也不是，吐也不是。

    怎么被他發(fā)現(xiàn)了，宋瑜心里懊惱，下意識地糾住了自己的衣服，這是她焦慮時的慣有表現(xiàn)。

    因為宋瑜很討厭黑暗，也許是跟那段經(jīng)歷有關(guān)，她太害怕一個人呆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了，一個人，說話無人應(yīng)答，喜怒哀樂，任何情感都沒有意義，有時候她情愿自己陷入噩夢中，永遠(yuǎn)不要醒過來。

    黑暗不會讓人有所期待，它只會摧毀一切可能。

    身處黑暗，睜眼和閉眼并無多大區(qū)別，宋瑜深知自己再次陷入了困境，一個她永遠(yuǎn)想要逃脫的困境。

    一瞬間她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被黑暗吞噬，宋瑜想撐著墻壁，像很多時候那樣，但依然找不到支撐，風(fēng)浪中的捕魚人也是如此吧，稍有不慎，便墜入無邊深淵。

    刺耳的電流，愈加壓抑的呼吸，宋瑜捂住了耳朵，但腦海里不停息的電流聲不會消失。

    宿主！宿主！你還好嗎？系統(tǒng)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它剛?cè)ゲ榱速Y料，關(guān)于這面鏡子的記載很少，只有短短兩行字。

    cao縱七情，攝人心魂。

    若遇此鏡，七魂少六魄。

    正當(dāng)時，頭頂傳來溫?zé)岬挠|感、她知道是天宿，他將手搭在了她的發(fā)頂，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連揉她頭發(fā)的動作都顯得那么笨拙，僵硬。

    宋瑜倏地回過神，肩膀保持著同一個動作，許久未變，此時酸得厲害。

    天宿輕輕扳過宋瑜的身子，半彎著腰同她說話，宋瑜的視線被他逮了個正著，就沒有躲開，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流淌著金色的光芒，大多數(shù)時候像貓科動物，慵懶迷人，仿佛你撓撓他的下巴，他就能親昵地蹭到你身邊，只有偶爾瞳孔會束成一條線，讓人記起他是龍。

    宋瑜看向他眼底，有好多話，到了嘴邊卻都消失。

    宿主，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嗎？不能長時間盯著龍族的眼睛，龍族也會攝魂，不過幸好，他反倒救了你。系統(tǒng)絮絮叨叨。

    宋瑜。他頓了頓，不要怕。他說這話時神色尤為認(rèn)真。

    系統(tǒng)說得對，不可以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否則她也恍惚以為天宿懂得人類的情緒了，不是出于本能，而是因為他懂得。

    宋瑜微垂下眼簾，躲開了他的視線，手掌心出了一點汗，便將手背到了身后。

    突然聽到他這么說，確實沒那么害怕了，有個人在總是放心些，宋瑜這才稍稍放松警惕。

    大抵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怯，宋瑜還怪不好意思的。

    不要再摸我的頭了，發(fā)型都要亂了。宋瑜揚眉，臉上的表情終于生動起來，她故意皺著眉說，好掩飾自己的尷尬。

    叮咚，攻略對象好感度上升至50％，黑化度降低至36％，分支任務(wù)進(jìn)度為70％，請宿主再接再厲！系統(tǒng)的聲音一下子歡脫起來。

    才想起來，你剛剛不是害怕到下線了嗎？宋瑜轉(zhuǎn)過身，開始打趣系統(tǒng)。

    咳咳，那是個意外，宿主還是先擔(dān)心自己吧。系統(tǒng)回。

    總覺得系統(tǒng)的懟人功力見長，宋瑜腹誹。

    這么一打岔，宋瑜什么負(fù)面情緒都沒了。

    柜子確實許久沒被人用過了，這種老舊柜子的門一旦關(guān)上，再打開就得費些力氣，不過這對宋瑜來說算不得什么。

    分明做了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背后又站著天宿，宋瑜還是被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沒事吧？天宿扶住她的肩膀，待她站穩(wěn)，很快又松手。

    宋瑜搖頭，繼而再次看向柜子。

    柜子里直挺挺地立著一個人，甚至可以說一個人被死死地卡在柜子里，從頭頂?shù)侥_跟都跟柜子貼合得極為密切。

    撲面而來的腐臭味和霉味讓人作嘔，宋瑜緩了緩，才又細(xì)細(xì)觀察起柜子里的人。

    是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女人，穿著一樣的紅色嫁衣，紅色的繡鞋藏在長長的嫁衣底下，若隱若現(xiàn)。

    她的頭被紅色的蓋頭死死包裹著，于下巴處打了個死結(jié)。

    是傀儡。天宿開口，非?？隙ā?/br>
    天宿的判斷是對的，宋瑜注意到女子垂下來的手臂，露出來的一小截皮膚干癟發(fā)黑，只剩一層皮包裹著，用骨架支撐才不至于倒下。

    宋瑜抽出腰間的匕首，劃破女子下巴處扣著的死結(jié)。

    說巧不巧，鏡子快速地轉(zhuǎn)動起來，扇起的風(fēng)吹開女子頭上的紅蓋頭。

    宋瑜方才認(rèn)出女子，正是紅色嫁衣任務(wù)中的新娘，那個新婚夜無故墜井的可憐女子。

    她臉色青白，眼睛大睜，擰著細(xì)眉，眉間凝聚著小小的細(xì)紋。

    她的瞳孔也呈現(xiàn)青白色，眼球微微向外凸出，像兩個剔透的黑色玻璃球，沒有眼白。

    她的面頰上掛著兩行淚痕，紅唇緊抿，似乎還是新婚夜那晚的模樣。

    鏡子上的藍(lán)色鬼火照在女子的臉上，她的面孔青白泛藍(lán)，嘴唇的顏色紅到發(fā)黑，看著愈加滲人了。

    宋瑜想起之前看過一本雜記，便是講述傀儡的制作，當(dāng)時她還講給白行簡聽，傀儡是這樣的，死前是什么形態(tài)，做成傀儡便是什么形態(tài)，神態(tài)不差毫分。

    雖傀儡的長相各不相同，但他們大都是青白的臉色，凸出的眼球，干癟的皮膚，最明顯的是掌心會有一條黑色的細(xì)線。

    宋瑜翻開她的手掌，果真看到一條黑線，這條線一直蜿蜒到她的心臟。

    宋瑜嘆氣，說是心臟也不準(zhǔn)確，傀儡的心臟早被主人吃掉了，這條細(xì)線便是用來聯(lián)結(jié)傀儡和她的主人。

    想必傀儡的主人早就盯上他們倆了，竟不惜布下如此工程浩大的局。

    想來有部分妖族善妒又貪婪，他們喜愛收集皮囊，卻又憎恨比自己漂亮的，他們往往會殘忍地剝?nèi)e人的皮，至于剩下的，一概不管。

    他們還喜愛一切濃烈的情緒，痛苦的、悲傷的、喜悅的、憤怒的......這些情緒是妖族修煉的催化劑，平心而論，吸收這些情緒并無大礙，但總有妖會偷偷拿人來做試驗，最后還要將人做成傀儡，這也是近兩年來妖族被其他三個族群所排斥的原因。

    是這件嫁衣的主人。宋瑜不愿承認(rèn)，但事實如此。

    女子不僅新婚夜離奇墜井身亡，死后還要被做成傀儡，被塞進(jìn)這閉塞窄小的柜子里，光是這么理一理，宋瑜就覺得自己氣不打一處來。

    你聽過傀儡有死活之分嗎？天宿說。

    宋瑜搖頭，第一次聽說。

    死傀儡便是她這樣，掌心有一條黑色的線，在主人的cao縱下可以行動，但死傀儡應(yīng)當(dāng)永遠(yuǎn)是死前的樣子，活不了。天宿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一絲起伏。

    活傀儡呢？宋瑜問。

    活傀儡相比更靈敏，如果主人法力夠高，是有可能讓傀儡看起來跟活人一樣的。

    昨晚那個？宋瑜不太確定，那個傀儡看上去太過死板，動作也很僵硬，跟靈敏沾不上邊。

    半死不活。天宿眸光閃了閃。

    宋瑜歪頭，無聲詢問。

    介于兩者之間，實屬罕見。他說，表情凝重起來。

    有沒有可能，死傀儡可以成為活傀儡？宋瑜發(fā)覺他話里有話，思及天宿方才說的應(yīng)當(dāng)，也許是可以的。

    有，需要兩樣?xùn)|西。一是情人的心尖血，二是......龍鱗。天宿不動聲色地摁著自己的手腕，進(jìn)到這間屋子他就感受到鱗片的氣息了。

    不只是背后的東西按捺不住，他也等很久了。

    宋瑜沒察覺天宿短暫的異常，因為這時系統(tǒng)說話了。

    恭喜宿主，您已經(jīng)來到了劇情的關(guān)鍵節(jié)點！任務(wù)進(jìn)度80％，勝利就在前方喲~系統(tǒng)打破了沉默。

    有些東西快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