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烤乳豬（下）

    秦枕抬頭看著他，忽然綻放了一個笑容，她撲入了他的懷中。秦河下意識伸手抱住了她，摟住了她的腰身。秦枕貼在他的胸口，伸出手指敲了敲心臟的位置：你看，秦河，這里都沒有任何跳動。

    秦河低頭看著她，語氣很平和：你知道我的身體都是機器。

    所以，你是神。秦枕從他懷中抬起頭，唇角的弧度完美無缺，拋棄了一切，不會偏愛任何一個信徒的神。人性不是這樣的，人性自私，人性會讓你出現(xiàn)偏愛。

    秦河看著她，輕輕嘆了口氣：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秦枕沒有意外他的話題轉(zhuǎn)移，她依舊靠在他的懷里，問道：是什么？

    坐在這里。秦河放開了她的腰，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了化妝桌前。秦枕從鏡子的反射之中看到了他那雙始終沒有任何波瀾的黑眸，他站在她的身后，也注視著她，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條項鏈。

    銀白色的項鏈吊墜是一片很精致的羽毛，小小的，只有秦枕小拇指指節(jié)大小。秦河溫?zé)岬氖种噶闷鹆怂拈L發(fā)，垂眸將項鏈帶到了秦枕的脖頸上。那片小小的羽毛，輕若無物，垂落在鎖骨之間，更加顯得精細。

    他的手指沒有離開她的脖頸，而是輕輕地撫摸著羽毛垂落的地方，低沉溫和的聲音緩緩說道：抱歉，我沒有辦法送你回家，這片羽毛是和我的心臟同源的記憶金屬做的就當做我的歉意。

    秦枕抬手撫摸著胸口的羽毛，他的手指尖也觸碰到了她的手指。溫?zé)岬?、柔軟的指尖，像是和正常人一樣的指尖。如同垂落到水塘之中的柳枝，點在水面上，漾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的眼眶忽然浮現(xiàn)起一陣澀意，他一直記得，代達羅斯制作羽翼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靠近太陽，而是為了回家。

    秦河半彎著腰，雙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在鏡子之中與她對視，我并不想成為神。但是，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人生之中的大部分時刻，我并沒有選擇。

    秦枕垂下了眼眸，指尖撫摸著那枚小小的羽翼，沉默不言。

    他在她耳邊輕輕嘆氣，聲音似來自模糊不清的遠方，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神的人性，知道了自己必將被拋棄的未來，而主動離開了他？

    秦枕手指微微顫動，她低垂著頭，輕聲問道：神，會愿意嗎？

    神無法阻止。秦河如此回答，機械合成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人性是他唯一的弱點。

    秦枕已經(jīng)睡去。秦河半跪在床邊的地毯上，沉默地凝視著她的睡顏。他臉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沒有任何的異樣或者說，這才是他真正掌控這個機械身軀的模樣，他可以隨時隨地露出一些細微的表情，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刻意的表現(xiàn)，而極少數(shù)是由于他的貪戀。

    時間過得太久，他似乎已經(jīng)逐漸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人而存在的時候，是個什么樣的模樣。他一次又一次地肩負著重任，一次又一次地帶領(lǐng)著同伴掙扎求生，他的性命或者說記憶，已經(jīng)不能夠說僅僅只屬于他了。他應(yīng)當拋棄所有的軟弱和猶豫，做出正確的選擇。

    只是，看著她的時候，他總是在猶豫。那個愛哭的天真小女孩，從什么時候，成長成為了現(xiàn)在的模樣？理智得近乎于冷酷，似乎已經(jīng)沒有可以打動她的事物或者人。

    他懷念著在地球時的過往，他一直注視著她，卻始終不敢坦誠，他身上有著太過于沉重的責(zé)任，只能近乎無望地一點點延遲那樣的時光。

    但是，命運似乎從來不會為誰改變。他的所有安排都落空，所有的一切導(dǎo)向了一個他最不想要的結(jié)束。

    秦河站起了身，他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來到了書房。他的光腦自動開啟，一個黑色的對話框跳出，上面的光標緩緩閃爍，出現(xiàn)了一行字：我需要你幫助我進行一個計劃。

    對方很快回答：您說。

    光標閃動，一行行字符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所有的時間、地點、人物安排被展現(xiàn)在對話框里，還有備選的兩個計劃內(nèi)容。

    對方?jīng)]有任何的動靜，很久之后才說道：可能會有意外。

    我會盡量防止意外。光標閃動出現(xiàn)了這么一句話。

    對方又沉默了很久，對話框里又出現(xiàn)了一行字，您這樣做，以后會后悔。

    我只能這樣做。

    好。遵從您的指示。

    這句話結(jié)束，黑色的對話框閃了閃，徹底消失。

    秦河全程沒有看自己的光腦，他站在窗邊，看著天上的合月。

    合月的周期是每個月一次，他們來到中心星之前，上一次合月剛剛結(jié)束，其實并沒有很長的時間，大概只有三個星期不到，但是，他卻有了一種時間過得很慢的感覺，仿佛總是等不到下一次的合月。

    他收回了目光，靜靜佇立在窗邊。

    -------------------------------

    烤乳豬也叫炮豚，最早起源是用作給神明的祭品。

    代達羅斯的故事和之前克因斯的對話之中出現(xiàn)過。

    當時克因斯問過枕枕她的目的，枕枕沒有回答，因為她的目的從來就是和代達羅斯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