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為什么這么說，莫言的mama不好嗎？

    在白天恩愛夫妻晚上涇渭分明的分裂日子里，時間眨眼間便過了一個星期。

    第八天在司音的特意囑咐下，司言帶上禮物探望因車禍撞斷腿卻還是第一時間向他伸出援手的舊鄰居。

    對于這個囑咐司言猜司音是想支開她單獨和沈清夜談?wù)劊耆粨?dān)心沈清夜這個影帝級別人物會出問題安心離開，殊不知在她離開后VIP病房里就像是鬧了冰災(zāi)似的，溫度頃刻降到冰點。

    司言自然不會知道她和沈清夜對司音演戲的同時，司音和沈清夜也在演戲隱瞞她，她一離開兩人便撕開彼此的假面具。

    即使一個星期里司言和沈清夜的演技能拿兩座奧斯卡，司音卻始終不待見這位用不道德行為拐走他乖巧小棉襖的男人，沒過多久他便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被趕出病房于沈清夜而言是求之不得，司言離開后他巴不得立馬插上翅膀飛到她身邊。

    當(dāng)他懷著思念的心情趕到多人病房，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微仰起修長瑩白的天鵝頸，嬌艷卻又不失清澈的鳳眸彎成了月牙狀，正和身著病號服的男人眉目傳情時，那雙深邃的眸子閃現(xiàn)想將那人撕碎的風(fēng)暴。

    此時此刻，司言絲毫沒察覺到危險的靠近，面對兒時同住一個小區(qū)替她打過架的大哥哥接連提起那時的糗事羞恥到無地自容，只好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借撩耳邊的如墨秀發(fā)緩解尷尬。

    羞恥之下，她那不施粉黛的精致小臉泛起了淺淺緋紅，而這一幕落在他眼里，頗有幾分欲語還羞的意味。

    見她以這幅媚眼含羞帶怯的姿態(tài)，對待一個陌生男人，他幾乎是不帶任何猶豫出聲打斷他們的甜蜜。

    言言。

    司言一聽這熟悉的聲線便抬眸尋聲望去，見沈清夜正單手插兜邁著修長的雙腿大步流星地闊步逼近。

    雖然她從那張溢滿完美無瑕淺笑的俊臉上品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可姿態(tài)從容的他總給她一種來抓jian的架勢。

    頃刻間，沈清夜已經(jīng)繞過病床居高臨下地走到司言身側(cè)。

    在段顏煦驚喜夾雜詫異的目光下，他將骨掌分明的大掌搭在她的肩頭，而后俯身那緋紅薄唇就這么貼在她白玉似的耳朵，以這般極度曖昧的姿勢和一種親昵的語氣去和她說話。

    沒想到撞斷腿的人竟然是段顏煦，你們認識？

    司言用腳趾頭想都能明白沈清夜是在故意宣示主權(quán)，她在心里嫌棄卻怕段顏煦看出不對只能配合他，抬起下巴用糯軟的嗓音解釋，說話間望著他那嬌艷明亮的鳳眸溢滿了熾熱的愛意。

    再度影帝附身的她根據(jù)他剛才說的話于腦袋里迅速分析，覺得他和段顏煦認識而且按她對他的了解，覺得他們兩個人應(yīng)該還算熟悉。

    段顏煦在看到司言和沈清夜就著曖昧的姿勢，你一句我一句的第一時間就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顯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他的記憶中一張撲克臉的莫言，渾身散發(fā)出那種女人勿近的氣場，對女人示好可謂是鋼鐵直男本直，可現(xiàn)在他那桃花眼里簡直溫柔得能滴出水，完全不像是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記憶發(fā)生了錯亂，有些懷疑記憶中的撲克臉不是莫言而是韓哲！

    下巴落地的他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久久說不出話，直到看兩人似乎聊完了幾乎是同步將眼睛移過來，才咽口唾沫費力擠出一句話。

    莫言，你竟然和司言在一起了？

    司言還是第一次聽到沈清夜曾經(jīng)的名字，側(cè)眸向微勾起唇角的沈清夜看去。

    見他看向段顏煦那雙桃花眼里的淺淡笑意不似作偽，又聽他熟稔的語氣，確信剛才的猜測沒錯。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司言看著沈清夜和段顏煦你一言我一句地追憶大學(xué)時光，又不時提起韓哲的名字，心底已經(jīng)很清楚他們?nèi)说年P(guān)系。

    見兩個人聊得起勁，司言一直安靜聽著，含笑的眸光大多時間落在沈清夜身上。

    這一幕落在段顏煦眼里是不舍男友的姿態(tài)盡顯，在司言接電話離開后，追憶青春的神色立馬換上了幾分曖昧。

    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這么直勾勾移到沈清夜某個顯眼的部位，繼而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那還算清秀的臉上便流露出帶上了一絲猥瑣的笑容。

    他那含著崇拜調(diào)侃的眼神仿佛在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用某方面的特長才征服人家小姑娘的。

    作為和段顏煦一起打過架同過窗還上下鋪，深知他是什么貨色的沈清夜，看到他眼珠一轉(zhuǎn)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雙手環(huán)臂給了他一個冷颼颼的眼刀。

    走出病房的司言自然看不到他們的眼神交流，此時的她正舉著手機聽高琳能震到鼓膜的哀嚎。

    言言，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媽也不知道哪里看到的廣告，給我報名了免費的線下相親活動，說我不去參加，她就打飛的過來。

    司言一聽這話精致的眉目便染上笑意，她對這件事情是舉雙手贊成的，于是溫聲用光明正大的借口勸電話那頭幾乎快炸毛的高琳去參加活動。

    司言勸了高琳好一陣才掛斷電話，轉(zhuǎn)身正欲返回病房，卻看到戴著藍牙耳機的沈清夜正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出病房。

    心知他在處理沈氏集團的事務(wù)，她停在原地等他走開才邁開步子朝聲音嘈雜的病房走去。

    當(dāng)司言踏進病房便接收到段顏煦堪稱驚掉下巴的神色，猜沈清夜八成已經(jīng)將結(jié)婚的事情和盤托出。

    男女朋友和結(jié)婚對象還是有很大區(qū)別，只是他的神色未免太過夸張，差點都把眼珠子給瞪出來，這幅模樣用被雷劈過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她心想莫非他已經(jīng)知道曾經(jīng)的大學(xué)同學(xué)如今身份不一般，來到床頭陪護椅坐下正欲出言試探，卻不料對方蹙緊著眉頭搶先一步開口。

    言言，你竟然能忍得了莫言那個時不時就發(fā)瘋的媽？司伯父難道不心疼女兒?。?/br>
    這話使得她握住手機的蔥白指尖下意識蜷縮了下，在他震驚的視線下，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睜著水靈的星眸柔聲問他：為什么這么說，莫言的mama不好嗎？

    話落，只見他瞠大著雙眼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震驚過后緊接著流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態(tài)，用薄怒夾雜幾分無語的語氣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

    莫言的媽簡直就是極品中的極品，我見沒見過這么狠的媽，高考的時候扣下他的準考證不說，上大學(xué)是隔三差五打飛的來宿舍打他。

    那可是他親媽啊，拿那么粗的木棍就這么一下又一下打他，有好幾次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人都暈了，她愣是像沒看見似的還在繼續(xù)打，那架勢是恨不得把他活活打死。

    剛見他那會兒發(fā)現(xiàn)他渾身淤青，我還以為是他兼職挨打賺生活費呢，誰知道是被他媽打的，聽韓哲說他是被他媽從小打到大的，得虧他命硬，不然命早就沒了

    他像是早就對曾經(jīng)的所見所聞義憤填膺不吐不快，連說帶比劃愣是說了十來分鐘都不帶喘口氣。

    而她聽著從他嘴里蹦出來的一字一句，莫名有一種無法抑制的酸澀感在胸腔里彌漫開來。

    也許是他說得太過聲情并茂，光是聽著她就能想象到那些場景，甚至能感受到他描述中的那個人是如何在四周嘲笑異樣的目光中，勤工儉學(xué)度過大學(xué)時光。

    到了后來他口中每吐出一個字，她的心臟便隨之抽搐了一下，那攥住手機的素手指尖在不知不覺中泛起蒼白之色。

    她并不知道激動之下他的音量逐漸升高，早已引起同病房的人注意，在各色目光中，她那張不施粉黛的精致小臉蛋緊緊皺在一起，一雙盈滿水霧的眼眸仿佛下一秒淚珠就要掉出來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滔滔不絕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人聲嘈雜的病房瞬間安靜下來，靜得只有呼吸聲。

    沉浸在講述中的司言反應(yīng)遲了半拍，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聲音突然消失，抬眸眼角余光猝不及防看到病房外長身而立的沈清夜。

    此刻，他宛如被上帝精心雕刻的俊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落寞，那一雙往昔好似倒映了星河的桃花眼里的黯淡是多么明顯。

    他單手插袋就這么直挺挺站在那里，不知道他到底把段顏煦的話聽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心情來聽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切。

    若說她知道有一天能聽到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難堪，絕對會以一種溫柔到極點的姿態(tài)滔滔不絕地開口嘲諷，往他心頭再度捅上一刀。

    可是看到他流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樣，她卻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張口就能吐出的話哽在了喉嚨里，一時間竟是說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只得低下腦袋以掩飾自己的反常態(tài)度。

    言言，時間也不早了，爸那邊還需要人照顧，我們回去吧。

    在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里，響起了一道辨不出情緒的低啞嗓音。

    在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時，她感到一只大掌搭在自己肩頭，抬眸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走到身側(cè)，見那雙深邃撩人的桃花眼里已經(jīng)看不到剛才的那些情緒波動，心中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司言并不知道即使她極力克制，可心中那些心疼、掙扎的復(fù)雜情緒卻全部都從那一雙充斥著水光的星眸里透露了出來，近在咫尺凝視著她的沈清夜又怎么會看不出。

    曾經(jīng)以那么卑微的姿態(tài)來哀求她，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松動，看似像菟絲花般柔弱的她，其實擁有一顆冷靜而堅強的心。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她在聽到那些故事的時候，展露出這么明顯的心疼，似乎是已經(jīng)心疼壞了。

    看著寫滿了心疼的她，他想的卻是遲點回來就好了，讓她多聽些多心疼些，甚至他有那么一瞬間在想如果她聽完全部的故事會不會真的哭出來。

    即使由憐生愛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愛，他也不在乎，于他而言只要不是恨就好。

    看著她微蹙著眉眼垂下濃長的眼睫毛，像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兩下小腦袋，他極淡地勾了一下唇角，而后把眼睛移到只差在腦門上刻上心虛的某人。

    在門口遇到催你繳費的護士，我順便幫你交了，不用太感謝我，在我餓得吃不起飯的時候，還是你省下追女人的錢接濟我，現(xiàn)在這些算是我還你。

    段顏煦是屬于給根桿子就能往上爬的類型，見沈清夜微挑下眉用往昔那種吊兒郎當(dāng)?shù)淖藨B(tài)說話，知道他沒生氣便摸著下巴以差不多的口吻開起了玩笑。

    光幫我繳費那哪夠啊，想當(dāng)初替你擋刀差點斷手的時候，你說真斷了就負責(zé)我的下半生，現(xiàn)在我被無良的吸血鬼給炒了，你是不是需要繼續(xù)負責(zé)，當(dāng)然，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做啊。

    一聽這話，司言腦海里就回憶起剛才段顏煦訴說的近半年堪稱瘟神附身的經(jīng)歷，饒是百種情緒交織在心頭的她都忍不住在心底噗嗤一笑。

    嘲笑別人倒霉的行為，其實是很不道德的，可是她實在有些忍不住。

    在一間證券公司好不容易熬到升職的他，先是上班路上遇到油罐車爆炸，被氣流掀翻差點腦震蕩，后是康復(fù)回來碰上客戶持刀，他成了被捅的倒霉蛋。

    這個月請假回來奔喪結(jié)果被車撞斷腿，然后就被炒了魷魚，他這半年的經(jīng)歷簡直能寫出一個大寫的慘字。

    在接下來的時間，司言看著段顏煦瞪圓著雙目賣慘似的向沈清夜開口，再度把資本家無良的罪行數(shù)落一番，唇角就這么一點點向上翹。

    拜當(dāng)著資本家義正詞嚴口吐芬芳的某人所賜，她先前那些復(fù)雜情緒一掃而空。

    一直在心底幸災(zāi)樂禍的她，起身離開時面對眼前一只掌心朝上的大掌，幾乎是下意識把小手搭在上面，就這么和他攜手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病房一陣涼風(fēng)拂過面頰的那一刻，她發(fā)現(xiàn)手心正在被一只干燥溫暖連紋路都很清晰的掌心摩挲著，才意識到和他十指緊扣，連忙從那只大掌里掙脫出來。

    掌心那細膩的美好觸感稍縱即逝，沈清夜在這瞬間心底雖不舍極了面上卻是不顯分毫，一雙偷偷凝望司言的眸底一如既往噙著寵溺熾熱的愛意。

    在返回私人醫(yī)院的路上，他們保持無人時涇渭分明的相處方式，踏入被包下的病區(qū)才恢復(fù)成恩愛夫妻的姿態(tài)。

    今天他們剩下的時間，一個坐在父親床前當(dāng)貼心小棉襖，一個在沙發(fā)處邊用平板處理事務(wù)邊不時望過來幾眼，兩人直到司音睡下和護工交代幾句才前后腳返回陪護的房間。

    當(dāng)周身縈繞著淡淡水霧的司言推門踏出浴室，眼角余光便看到沈清夜正雙手交叉撐在后腦勺，仰面躺在沙發(fā)緊閉雙眼休息。

    沙發(fā)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對比身長腿長的他還是顯得短小，以至于他躺在上面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俊秀的眉宇間出現(xiàn)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看到這一幕，她那蔥白的指尖下意識緊緊拽著自己睡裙的衣角，過了好幾秒才松開。

    她別過腦袋合眼深吸一口氣，于心底這么告訴自己，會去同情可憐的人只是因為人皆有惻隱，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惻隱之心，那么就和禽獸沒有什么區(qū)別。

    司言恨了沈清夜整整四年，四年的時間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在這一千多個日夜里，她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在她心里這種烙進骨髓侵入血液的恨意，不是清晨的寒霜，只要太陽升起就會被融化，她絕不相信會對帶來所有噩夢和地獄的男人心軟。

    只是這時候的她并不知道，心想要前往的方向不是能簡單控制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