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龍吟(第三十九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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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局勢又該如何?」 那還用說嗎?當(dāng)然是霍子孟一手遮天。以趙飛燕的名聲,她即使垂簾,政令 也出不了長秋宮……哦,屆時應(yīng)該是永安宮了。 「屬下在北宮權(quán)策多時,當(dāng)下之計,唯有讓劉建、金蜜鏑、霍子孟、董卓等 人同歸于盡,到時外有董宣、寧成,內(nèi)有單超、唐衡、徐璜,方可保皇后和定陶 王無恙?!?/br> 這是徹底的大洗牌。程宗揚已經(jīng)能想像自己將取代歷史上的董卓,成為禍亂 天下的首惡。 「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嫂夫人的?」 「我與內(nèi)子商量過。內(nèi)子也是一樣的看法。」 「不行。我不同意?!钩套趽P沒繞任何彎子,直接否決,然后道:「但我想 知道,你哪里來的信心,能將董卓、金蜜鏑、霍子孟和劉建一把搞定?」 「胡騎軍。」 程宗揚挑起眉頭。班超斬殺劉建和呂氏的使者,奪下胡騎軍的兵權(quán),由于大 雪誤期,昨日剛到洛都。他行事慎密,先知會了王蕙,然后才悄然入城,如今正 在西邸候命。 「主公慧眼如炬,班先生果然是國士之才。」秦檜輕輕拍了一記馬屁,然后 道:「北軍八校尉,眼下唯一保存完整建制的,就是胡騎軍了。加上董宣手下的 兩千隸徒,忠于皇后的兩宮護衛(wèi),我們一方的兵力已經(jīng)超過三千人,完全可以鼎 足而立?!?/br> 「不行。這樣不行?!钩套趽P連連搖頭。 程宗揚對霍子孟這老狐貍也沒有太多好感,但金蜜鏑……對他下手,自己良 心都過不去。 假如霍子孟和金蜜鏑出事,就憑趙飛燕和定陶王這對孤兒寡母,面對群雄蜂 起的局面只能一籌莫展。至于董宣和寧成,他們成為朝廷柱石的路還很長,眼下 還都缺乏足夠的威望和經(jīng)驗。 「那樣只會天下大亂?!钩套趽P望著暮色中的洛都,隔了一會兒道:「能不 能設(shè)法消耗霍子孟的實力?讓他以后即使掌權(quán),權(quán)勢也不會太大?!?/br> 「如果趙氏有呂雉的手腕,折衷也未嘗不可。可惜……」 秦檜沒有再說下去,但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顯露無遺,以趙飛燕的名望和能力, 根本不是霍子孟的對手?;糇用仙踔炼疾挥贸鍪郑灰钪?,霍氏的門生故吏 就能把趙飛燕架空。 程宗揚正想著假如除掉霍子孟,該如何善后……他忽然間一怔,自己什么時 候也變成這樣的人了?事情還沒有成功,就想著扯隊友的后腿,一肚子見不得光 的陰謀詭計。 程宗揚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這種缺德事,還是別干為好,一切都看趙飛燕 的命吧。說不定她運氣好,這邊定陶王登基,那邊老霍就馬上風(fēng)了呢?不過說到 趙飛燕的命……紅顏薄命這詞基本上就是給她量身定做的。 奶奶的,這件事上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總不能把趙飛燕養(yǎng)起來吧?自己又不是 皇帝,養(yǎng)得起嗎?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同意你保存實力,但絕不能對朋友背后下手?!钩套?/br> 揚怕秦檜尷尬,玩笑道:「你在北宮留那么久,就在琢磨這些鬼點子呢?」 「不是。屬下是撞見一件怪事,才刻意多留了一會兒?!骨貦u道:「劉建身 邊有晴州商會和龍宸的人。」 「他們本來就是一伙的吧?很奇怪嗎?」 「劉建一方原本是以劍玉姬為主,但眼下的局面,很像是晴州商會與劉建聯(lián) 手,把劍玉姬一方排擠出去?!?/br> 程宗揚想起莫名死掉的蒼鷺,「你是說劍玉姬被人陰了?」 「有可能?!骨貦u道:「依我看,那個成光很可能已經(jīng)背叛巫宗?!?/br> 程宗揚怔了半晌,忽然間大笑起來。 「主公為何發(fā)笑?」 「我是笑劍玉姬。那賤人還說把成光送給我。結(jié)果呢?就算是她們精心培養(yǎng) 的御姬奴,也不會甘心被當(dāng)成玩物。這不,劍玉姬就被成光反咬了一口?沒有人 是傻子,成光有機會當(dāng)上皇后,母儀天下,干嘛還要受別人的挾持?所以說,任 何時候都不能把別人當(dāng)成沒腦子的工具?!?/br> 「還有一事,」秦檜道:「那些獸蠻人也投入了劉建一方?!?/br> 程宗揚笑聲戛然而止。如果說劉建、晴州商會、龍宸合謀拋開劍玉姬,獸蠻 人改投劉建就不對了。它們明明是呂巨君引來的,和劉建水火不容。憑自己跟金 兀術(shù)、豹子頭和青面獸相處的經(jīng)驗,那些獸蠻人可沒有什么花花心思,基本上都 是張開嘴就能看到屁眼兒的直腸子,見風(fēng)使舵這種事它們可不會干。除非它們與 劉建背后的人早有聯(lián)絡(luò)…… 程宗揚忽然道:「陶五呢?」 「他遇見晴州商會的自己人,已經(jīng)回去了?!?/br> 程宗揚心亂如麻,難道陶弘敏騙了自己,在永安宮內(nèi)真是晴州商會與龍宸先 動的手,以至于打亂了劍玉姬的全盤計劃? 以陶氏在晴州商會的地位,晴州商會背地里有什么謀劃,陶弘敏不可能不知 情。 「趙墨軒呢?」 程宗揚想起趙墨軒數(shù)次暗示,晴州商會不可信任。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 子,連一貫坑隊友毫不手軟的劍玉姬都被他們給坑了。 程宗揚想起自己遇見劍玉姬時,那賤人一臉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私下里恐怕牙 都咬碎了吧。 「趙先生與程鄭一道籌措物資,并無異樣?!?/br> 「難道是晴州商會搞的鬼?」程宗揚越想越深,眉頭不由緊皺起來。劍玉姬 的手段自己可是領(lǐng)教過的,連劍玉姬都吃了苦頭,晴州商會得有多厲害? 「晴州商會即便有些想頭,主公也不必過于憂慮?!骨貦u道:「只要劉建敗 北,任他們千般詭計,也只能竹籃打水。」 程宗揚豁然開朗,晴州商會把寶全押在劉建身上,只要這把輸了,就一切玩 完。到時他們想改押趙飛燕,得先問問自己的程氏商會答不答應(yīng)。 「所以這時候更不能扯金車騎的后腿。把長伯和劉詔都叫上,務(wù)必保證干掉 劉建。還有,」程宗揚叮囑道:「無論如何,保護好定陶王?!?/br> 正如對手的弱點全在劉建身上一樣,己方的命門就是定陶王,那娃娃要是出 事,趙飛燕就是寡婦死了兒,徹底沒指望了。 為了避開死氣的范圍,程宗揚連待在城上觀戰(zhàn)的念頭都沒有,直接進了長秋 宮。 他們從秘境出來的那口深井已經(jīng)被人嚴密地看守起來,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入 內(nèi),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有人從里面出來。萬一劍玉姬帶著黑魔海大隊人馬從井里 殺出來……后院起火的場面,簡直不堪設(shè)想。 程宗揚隱約有種感覺,那處秘境周圍有八條暗道,被封住的那個不算,其余 部分很可能有七個入口,分布在洛都不同地域?,F(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知道兩處,膠西王 邸那口枯井,很可能是另外一處。 眼下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自己不可能丟下戰(zhàn)局,去膠西王邸搞什么挖寶探險的勾 當(dāng)。還是等等吧,反正枯井也不會飛了。程宗揚這么想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自 己的回避是因為對那處酷似太泉古陣的秘境,潛意識中就有種抵觸的情緒。 秦檜帶著吳三桂和劉詔返回北宮,王蕙在長秋宮的門樓內(nèi)處理事務(wù)。有這對 夫妻檔在,程宗揚大為放心。 已經(jīng)是掌燈時分,披香殿內(nèi)精巧的宮燈和巨大的燈樹此時早已盡數(shù)點燃,一 片燈火通明。 小紫坐在御榻上,一手支著粉腮,慵懶地靠著一只錦墊。她纖足微微翹起, 足尖挑著一只黑漆木屐,一晃一晃,白嫩的小腳丫瑩潤如玉,美得讓人心悸。 在她面前的地毯上,伏著一具白軟如脂的玉體。罌奴捧著一只系著五彩綬帶 的玉璽,正在那具玉體上蓋印。蘸滿朱砂的玉璽用力按在那麗人身上,仿佛深深 嵌入到雪團般的臀rou之中。等她抬起手,豐腴的臀rou立刻彈起,顫微微晃動著, 露出雪臀上一個鮮紅的璽印。 齊羽仙抱著雪雪跪坐在旁,淡漠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戲謔。 那位被人蓋上印璽的麗人,自然就是呂雉了。除了臀上的璽印,她兩側(cè)肩胛 上,被人用朱筆畫了一對可愛的小翅膀。再往下,雪白的粉背上寫著幾行鮮紅的 文字:皇太后呂氏,姿容姣麗,幽質(zhì)如蘭。膚白而艷,色美而嬌。嘗聞關(guān)內(nèi)侯、 大行令程高義,傾心不已,夙夜祈嘆,唯愿獻身為程氏奴。自詔下之日起,凡皇 太后呂氏之所屬,盡歸程氏。呂氏入內(nèi)宅,為階下奴。蘭質(zhì)嬌蕊,奉于席前,蒲 柳之姿,唯供驅(qū)使。云掩玉戶,順而承之,春入后庭,悅而受之。入則鶯聲嬌啼, 出則媚態(tài)橫生。堂前春色,娛主上之耳目,榻上云雨,供主上之歡愉。凡主上有 命,皆極力奉迎,待主上盡歡乃止。若有違命,天地不容。欽此。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這幾行文字再配上臀后印璽,簡直就是一封詔書——太 刺激了。 小紫笑道:「好玩不好玩?」 「死丫頭,就你會玩。誰寫的?」 「是罌奴的主意,蕙姊姊寫的?!剐∽闲Φ溃骸咐浥趯m里學(xué)了不少東西, 剛才還出了幾個好主意——你自己跟主子說?!?/br> 罌粟女道:「奴婢方才說,以后讓雉奴作事,都給她下詔。下詔讓她侍寢, 給她灌腸,還可以讓她自己給自己下詔,每天要浪夠十次……」 即使受此污辱,呂雉仍然不動聲色,似乎真到了榮辱不驚的地步。 程宗揚道:「太后娘娘,這詔書你看合適嗎?」 呂雉淡淡道:「哀家當(dāng)年處置那些賤婢,何止如此?如今加諸己身,無非世 事輪回而已。」 這意思是她已經(jīng)有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的覺悟了?為什么自己看到她這么冷 靜,有點不爽呢? 罌粟女道:「不如把份詔書刺在她身上好了,免得洗掉了。」 呂雉眉頭紋絲未動,只是眼中露出一絲不屑。 小紫笑道:「太沒用了,嚇都嚇不住她?!?/br> 罌粟女在主人面前丟了面子,氣惱地在呂雉身上擰了一把。 「羽奴,你過來?!剐∽蠁镜?。 齊羽仙翻了個白眼,一邊起身,一邊說道:「我們約好到大祭開始為止,留 幾分面子,將來好相見?!?/br> 「萬一沒有大祭了呢?」小紫笑道:「你不是要給我當(dāng)一輩子奴婢了嗎?」 齊羽仙心里「咯登」一聲,「怎么可能?」 「那你問問她,那只魚眼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齊羽仙眼角一跳,扭頭盯住呂雉。 呂雉無聲地笑了起來,「到底瞞不過你。」 「別以為你做得多隱秘,在場的至少有三個人都看見了。」 齊羽仙忍不住道:「什么魚眼珠?」 「你問她好了?!?/br> 齊羽仙笑道:「紫姑娘想看我們巫宗的逼供手段嗎?」 「知道了還問?!?/br> 「那,奴婢就獻丑了。」 齊羽仙一手托起呂雉的下巴,笑吟吟道:「敢問紫姑娘,娘娘身上缺點什么 的話,要不要緊呢?」 小紫笑道:「只要不弄死,你把她拆了都可以?!?/br> 「有紫姑娘這句話,奴婢就放心了。」齊羽仙抬起指尖,貼著呂雉的眼皮劃 過,柔聲道:「仔細看著,如果你敢閉眼,我就慢慢撕下你的眼皮?!?/br> 呂雉毫不在意地閉上眼睛。 齊羽仙悄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雙手一揚,一團黑煙從她袖中飛出,罩 在呂雉眼睛上方。接著她拔下簪子,刺破指尖,擠出幾滴鮮血,然后用簪尾刺進 呂雉眼角,貼著她的眼皮在眼球上方一劃,順勢將鮮血彈在她眼梢。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呂雉渾身一緊,接著耳邊傳來齊羽仙的笑聲,「我改主意 了,還是刺瞎你這對眼珠好了?!?/br> 「哈,娘娘的兩顆眼珠都被切開了,正好是瞳孔中央。嘖嘖,居然沒有流太 多血呢?!?/br> 隔著黑煙,能看到呂雉眼睛飛快地轉(zhuǎn)動了幾下,不過她視線被黑霧籠罩,什 么都看不到,而眼珠本身并沒有痛感,她只能隱約感覺到眼球滾過眼皮時,傳來 幾絲異樣的觸痛。 齊羽仙用兩枚細細的金針,將呂雉眼皮挑開,兩端卡在眼眶上撐緊,然后在 她眼珠轉(zhuǎn)動時,模仿出眼球割裂的觸感。 隔著黑霧,能看到呂雉瞳孔不住收緊,一臉的不敢相信。自己貴為太后,她 們竟然這么隨意就刺瞎自己的眼睛? 「現(xiàn)在娘娘可以說了吧,魚眼珠是什么?」 齊羽仙一邊問,一邊取出一只瓷瓶,拔開塞子,彈出些許藍色的液體,然后 輕輕一吹,藍色的液體散成霧狀,落在呂雉胸前。 呂雉眼珠不住顫動,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眼睛上,絲毫沒有覺察到 身上的異狀。 「哎喲,果然是太后娘娘,好厲害呢,刺瞎了眼睛還能咬緊牙,一聲不吭。 你既然不肯說,我只好自己來看看,娘娘心里想的什么了?!刚f著齊羽仙朝 程宗揚比了比口型,又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程宗揚翻了個白眼,讓你自己動手,連個托都沒有,還真是辛苦你了。 程宗揚按她的口型說道:「心里想的怎么看?」 「把她的心挖出來就好了。」 「那她不就死了嗎?」 「只要在她胸口挖一個洞,露出里面的心臟,不用拿出來,就能看出來她心 里想的什么了?!?/br> 「那你就挖吧。先說好啊,你要把她弄死了,我可跟你沒完?!?/br> 齊羽仙笑道:「公子還信不過我們黑魔海的手段?」 齊羽仙拿起簪子,在呂雉胸口正對著心臟的位置,細致地劃了個拳頭大小的 圓圈。呂雉像是受到巨大的痛苦一樣,肌膚繃緊,齊羽仙劃得并不重,只不過在 她雪白的酥胸上留下一道紅痕,但那些藍色的液體將她的痛感放大百倍,讓呂雉 感覺胸口如同真的被利刃割開。 齊羽仙悄悄拿起水盞中的羹匙,舀了些水,等簪子劃過一周,然后作勢往外 一挑,同時吹出一團冰涼的水霧,濺在紅圈內(nèi)。 呂雉只覺胸前劇痛難當(dāng),忽然間胸口一震,仿佛真被人挖了個洞,一股寒風(fēng) 從從敞開的傷口吹入,使得她心臟都抽緊了。 她紅唇一瞬間失去血色,唇瓣微微張開,然后劇烈地顫抖起來。 「娘娘的皮rou好生均勻,」齊羽仙將一枚細針貼著紅痕刺進呂雉皮膚,在皮 rou內(nèi)輕輕撥動,好像在拿刀尖去挑她的傷口,「一層皮膚……一層脂……里面還 有一層rou……看到胸骨了呢。好白的骨頭,簡直跟象牙一樣。不如取娘娘一根肋 骨,做幾支書簽好了?!?/br> 顯然齊羽仙的口氣、語速,甚至每個字,都專門訓(xùn)練過,能激起對方最夸張 的想像。 「還有密密麻麻的血管,像蜘蛛網(wǎng)一樣,竟然有這么多啊?!?/br> 剝奪視角,對呂雉這樣的正常人來說,是一種可怖的酷刑。她目不見物,只 能根據(jù)齊羽仙的描述想像自己胸口被挖出一個大洞,露出里面交織如網(wǎng)的血管和 心臟,而且腦補的畫風(fēng),往往比真相更可怕。 隨著齊羽仙繪聲繪色的描述,呂雉再也無法保持從容。她的矜持和傲慢此時 已經(jīng)不翼而飛,身體微微顫抖著,能清楚看到,紅圈內(nèi)的肌膚正隨著緊張的心跳 陣陣顫動。 「娘娘的心臟跳得好快。一、二、三……」 齊羽仙笑吟吟數(shù)著,頻率與呂雉的心跳一樣,好像親眼看到她心跳的速度一 樣。 「我看到了!」程宗揚大叫一聲,「她在想怎么討?zhàn)?,才能活下去!?/br> 齊羽仙氣得想給程宗揚一刀,有這么拆臺的嗎? 「不!」呂雉崩潰地尖叫道,然后放聲大哭。 程宗揚得意地吹了聲口哨,心里卻有些遺憾。他還真是奔著拆臺去的,誰知 道歪打正著,正好擊中呂雉的軟肋,揭破了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被人一口揭破隱秘的呂雉情緒徹底崩潰,在她想像中,自己胸口被掏出一個 血淋淋的大洞,心臟暴露在每個人的目光下,任何人都能看到她心底最不愿讓人 知道的那一面。 此時的呂雉再也不是那個鐵石心腸的漢國太后,她仿佛又回到剛剛失去雙親 的那天晚上,就像一個脆弱無助的小姑娘一樣,痛哭失聲。 齊羽仙把癱軟的婦人擁在懷中,柔聲安慰,聲稱只要她乖乖聽話,黑魔海巫 宗自有無上秘法,讓她傷處復(fù)原。 呂雉拚命點頭。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撈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寧愿付出一切代 價,只為了把這根稻草握得更牢一些,其他的一切全都可以拋棄。 安慰了一會兒,齊羽仙道:「那你告訴我,魚眼珠是什么?」 「是銀鰭比目魚的眼珠?!箙物艨奁溃骸敢还矁深w,一顆在劉奭口里,一 顆在我身上。銅門打開的時候,我把魚目送了進去。」 「你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嗎?」 「是的。我看到了?!?/br> 「里面有什么?」 「有一尊人像?!?/br> 齊羽仙聲音有些發(fā)抖,「是黑色的石像嗎?」 「不是。是金黃的?!?/br> 齊羽仙怔了一下,「金黃的?什么樣的?」 「金燦燦的,看不清楚。我來不及看清,銅門就關(guān)上了?!?/br> 齊羽仙有些失望地抬起眼睛……正看到小紫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啊。怪不 得不讓我去拜魔尊。原來你們把魔尊都弄丟啰?!?/br> 齊羽仙張開嘴巴,忽然間有些后悔。自己還以為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能 從呂雉口中套出無數(shù)秘辛,誰知道一轉(zhuǎn)眼,自己就把宗門最大的隱秘給漏了個底 兒掉。 程宗揚也是目瞪口呆。跟死丫頭在一起,自己總能大開眼戒。比如拿著「太 后之寶」往太后屁股上蓋印;比如見識了巫宗怎么施展手段,三下兩下把一個鐵 腕太后搞到崩潰;現(xiàn)在又出了黑魔海弄丟魔尊這種驚天秘聞,一件接著一件,讓 人目不暇接。 程宗揚這會兒才意識到劍玉姬為什么會昏招迭出?因為她壓根就沒把漢國放 在心上,人家的主要工作是尋找丟失的魔尊。 什么奪璽奪印奪虎符,力挺劉建上位,鼓動太平道,劫掠長秋宮,全都是順 路的事。 開啟秘境需要武帝血脈,她就召來一堆宗室,質(zhì)量不行就用數(shù)量來湊,多弄 死幾個總能湊夠。開啟秘境的機關(guān)在永安宮,所以她出手拍翻了太后。開啟秘境 門戶需要天子和皇后的印璽,那就下手搶啊。先搶傳國玉璽,再搶皇后之寶。至 于天子和皇后沒了印璽怎么辦?人家不在乎。 所以秘境一開啟,人家什么都不管了。永安宮丟了,皇后扔半路了。蒼鷺領(lǐng) 軍作戰(zhàn),不管了,是死是活隨便。成光反叛,反就反吧,天大地大,不如魔尊事 大。 程宗揚完全可以想像,死丫頭和朱老頭幾次三番被巫宗戲弄,生了一肚子的 氣??晌鬃谀沁呎鏇]戲弄的意思,他們捂蓋子還來不及呢。死丫頭幾次上門要拜 魔尊,巫宗面上敷衍,背地里都急得快尿褲子了。 看看仇雍就知道,他一個尊者,因為魔尊的事,在毒宗面前都快直不起腰來 了。各種商量,各種讓步,各種不平等條約使勁簽,能拖一天算一天。這要打開 秘境,魔尊不在里頭,巫宗還不得虧出血來? 齊羽仙一指將呂雉點暈過去,然后努力堆出笑容,「紫姑娘,你誤會了。」 小紫笑吟吟道:「你如果覺得能騙過我,就盡管編好了?!?/br> 齊羽仙斷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們讓我去找玄天劍,因為玄天劍被你們弄丟了。你們不讓我拜魔尊,因 為魔尊也被你們弄丟了。說不定你們明天會告訴我,那位秘御天王不小心把自己 也弄丟了,所以才躲在陰溝里面,到現(xiàn)在都不肯露面?!剐∽蠂@道:「要你們巫 宗有什么用???廢物點心嗎?」 齊羽仙低聲下氣地說道:「姑娘息怒,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樣。教尊沒露面, 是因為教尊近年一直在研究星象?!?/br> 「巫宗獨傳的星天之秘嗎?說不定他把腦子丟了呢?還不如拿來,讓我教他 好了?!?/br> 「紫姑娘若是中選天命侯,星天之秘傳予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魔尊都沒有了,還怎么挑選天命侯?」 齊羽仙閉上嘴,決意不讓她抓到半點把柄。 「看你一臉心虛的樣子,真是討厭。」小紫打了個呵欠,「我去找云姊姊睡 覺了。程頭兒,你在這里跟她們玩好了?!?/br> 「我跟你一起睡?!?/br> 「不要。你只會跟云姊姊干壞事,讓人家也睡不成?!?/br> 「那我跟你干壞事,讓云丫頭睡不成。」 「不要!」 「小賤狗!」程宗揚道:「過來咬大爺一口!」 雪雪狂怒地奔過來,朝他小腿咬去。 小紫揪著雪雪的耳朵把它掉起來,「小笨瓜,你又上當(dāng)了?!?/br> 「喂!它憑什么是小笨瓜?」 「因為它比你小啊,大笨瓜?!?/br> 兩個人一條狗拉拉扯扯地離開宮室,齊羽仙這才無力地跪坐下來,心下懊惱 不已,呢喃道:「這下麻煩了……」 「哈哈,」背后響起一聲輕笑,「果然是丟了?!?/br> 齊羽仙僵硬地回過頭,看著角落里的罌粟女。自己今晚真是昏了頭了,她勉 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姊姊,我剛才什么都沒說?!?/br> 罌粟女翻了個白眼。 「……求你了?!?/br> 「我可不敢騙紫mama?!?/br> 「怎么是騙呢?只要你不說就好了?!?/br> 罌粟女上下打量著她,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你怎么求我???」 齊羽仙一咬牙,「你要怎么樣吧!」 「把你剛才那一套手段,全都教給我好了?!?/br> 齊羽仙長舒了一口氣,然后笑了起來,「保證姊姊滿意。」 第八章 程宗揚說是睡覺,但這一晚能睡著才見鬼了。 經(jīng)過一天的休整,整個南宮的軍隊此時都聚集起來,在宮門內(nèi)列成陣勢。趙 充國、霍去病、呂奉先等驍將悉數(shù)披掛上陣,只等一聲令下,便即出動。 按照約定,留在北宮的單超會帶著人馬,從內(nèi)打開宮門。金蜜鏑將僅剩的騎 兵全部集中起來,作為全軍前鋒,等宮門開啟,時間就沖進宮內(nèi)。 為了避免與駐扎在御街上的涼州軍沖突,金蜜鏑沒有選擇距離最近,單超等 人動手也最方便的朱雀門,而是選擇了東邊的蒼龍門。 亥時一刻,坐騎四蹄都用布帛包裹的騎兵當(dāng)先開拔,緊接著是橫咬著箭矢的 步兵,動靜太大的戰(zhàn)車,包括作響的鐵甲,都被全部棄用。 戰(zhàn)況出乎意料的順利,那幫由家奴組成的烏合之眾根本沒有像樣的組織,他 們以為緊鎖城門就能高枕無憂,根本沒想過會有內(nèi)應(yīng)。 當(dāng)睡夢中的守衛(wèi)被蒼龍門開啟的「輒輒」聲驚醒,一個背著五把刀的壯悍騎 手已經(jīng)如風(fēng)馳入,接著手起刀落,以令人眩目的速度收割人命。緊跟其后的是一 名手持雙矛的騎手,他雙矛左挑右刺,每次出手,都一擊斃命。再后面是一名拿 著方天畫戟,頭戴金冠的少年,長相漂亮得就像個湊數(shù)的紈褲。 結(jié)果試圖來捏軟柿子的劉建軍都紛紛表示自己眼睛長在屁股上了,硬沒看出 來這個紈褲才是最狠的。不但把門洞里一掃而空,還追著逃跑的守軍沖上城梯, 一柄方天畫戟殺得人頭滾滾,直到身周丈許沒有半個活物,才縱馬從丈許高的石 階上一躍而下。那匹赤紅的戰(zhàn)馬連個趔趄都沒打,就四蹄如飛地追上前面兩人。 當(dāng)后方的步卒潮水般涌至,徹底控制住蒼龍門,騎兵的三名前鋒已經(jīng)殺到云 龍門內(nèi)的延休殿。 當(dāng)魏疾從永巷匆匆趕來,三名魔神的殺星已經(jīng)闖入永安宮。 魏疾心急如焚,一把搶過隨從扛著的大刀,橫刀躍馬往三人沖去。魏疾死命 催動坐騎,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柄大刀太重,有所拖累,戰(zhàn)馬奔出數(shù)十步后,速度 越來越慢。 三人風(fēng)卷殘云般將波守軍屠戮一空,由于速度太快,那些由江都王邸護 衛(wèi)充任的守軍甚至沒有來得及逃跑,就死了個干凈。 第二波明顯汲取了前輩的教訓(xùn),有一半人沖上來阻擋的時候,都選擇了腳尖 向后,可惜他們還是沒能跑過戰(zhàn)馬,區(qū)別是死得范圍更大了一點。 第三波守軍已經(jīng)不用沖鋒了,因為敵人已經(jīng)殺到臺階下方。他們在階陛中部 和下部的位置列成兩重三層的防線,執(zhí)盾的執(zhí)盾,執(zhí)戟的執(zhí)戟,其余手忙腳亂地 拉開弩弓,裝上箭矢。 五把刀棄馬沖上臺階,揮舞著兩柄足以開山的砍刀往盾墻劈來。另一名手持 雙矛的騎手騰身而起,踏在漢白玉制成的雕欄上。但最先沖上來的,是原本位置 在最后方的少年,他直接策馬奔上臺階,方天畫戟劃過一道銀弧,將一排盾墻砸 得四處紛飛。 魏疾坐騎早已停住,整個人就像僵在馬上一樣。這三個人他全認識,也不是 次看到他們出手,但現(xiàn)在他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離他們太近了!跟以前處于安全 范圍之內(nèi)作為旁觀者的感覺完全不同! 等那名少年闖過第二道防線,魏疾毫不猶豫撥轉(zhuǎn)馬頭,對著手下喝道:「隨 我保護圣上!」說著丟下大刀,策馬狂奔。 「哈哈哈哈!」頭頂忽然傳來一陣狂笑,「你們上當(dāng)了!」 永安宮前高聳入云的闕樓上燃起巨大的燈燭,劉建拍著欄桿放聲大笑,「傻 瓜!朕看著你們來送死??!」 渾身浴血的三人一起仰首,望向闕樓高處。與此同時,燒成一片灰燼的武庫 內(nèi),開出一隊軍士。華雄將大刀舉過頭頂,用力揮了一個圈子,聲如雷霆的大喝 道:「涼州軍!必勝!」 「必勝!必勝!」 軍士齊聲應(yīng)合,猶如一柄由頂尖刺客揮出的快刀,斬向蒼龍門。 截擊金蜜鏑大軍后路的只有千余涼州軍,另一支涼州軍則撲向南宮白虎門。 按照秦檜保存實力的布置,董宣的兩千隸徒?jīng)]有參加進攻,而是留在南宮作 為守軍。結(jié)果兩千隸徒,被牛輔率領(lǐng)的千余涼州軍一擊而潰。 與此同時,第三支涼州軍出現(xiàn)在南宮玄武門外。傳言奉天子之詔從太學(xué)趕往 尚里冠,討伐霍子孟的董卓現(xiàn)身陣中,早已準備停當(dāng)?shù)臎鲋蒈娪昧v戰(zhàn)車載著攻 城重木,一舉破開玄武門,直逼建德殿。 「想殺我!做夢去吧!」劉建瘋狂地大叫道:「朕早已命人用磚石把闕樓全 都堵住封死!你們想殺我!朕在闕樓里備好了一個月的食水!十萬支箭矢!兩百 名死士!還有三個要錢不要命的傭兵團!有本事你們來打一個月!看看你們自己 吧!傻瓜們! 你們連一個時辰都撐不??!哈哈!「 隸徒的潰敗早已驚動了程宗揚,等他趕到宮門處,從玄武門破門而入的涼州 軍已經(jīng)攻下建德殿。郭解一手抱著定陶王,一手拖著阮香凝,掠入長秋宮。王孟 提劍斷后。 「會之呢!」 王孟叫道:「他與老吳混入軍中,說要刺殺劉建!」 程宗揚心下一片冰涼。永安宮外那處闕樓亮得跟燈塔一樣,在長秋宮都能看 見。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出了意外,要不然涼州軍不會出現(xiàn)得這么 要命。他們一隊截擊金蜜鏑,另外兩隊分別進攻南宮白虎門和玄武門,顯然早有 預(yù)謀,目標直指長秋宮。云丹琉揪住一名驚惶奔逃的隸徒,「董宣呢?」 「不……不知道……」 云丹琉一腳把他踢開。 「你們快走!」程宗揚道:「先去昭陽宮,甩開追兵!然后去上津門,找到 何漪蓮,立即乘船走!」 云丹琉道:「家里的人呢?」 阮香琳、卓云君、驚理、程鄭……全都在通商里,她們乘船離開,等于斷了 這些人的退路。 「去上清觀!然后設(shè)法分頭離開。你們別管了,先把定陶王帶走再說!」 「你呢!」 「我去殺個人!」 呂雉無論如何不能落到董卓手里。說來諷刺,當(dāng)初她一心求死,對眾人譏諷 連連,自己也忍住沒有殺她。好不容易她情緒崩潰,變得一心求活,自己卻又不 得不殺了她。 「怕是走不了了?!挂幻氖砍霈F(xiàn)在對面的宣德門下。他像是一名剛剛問學(xué) 歸來的士子,腰間掛著一柄生銹的錯刀,手里還握著一冊簡牘。 程宗揚停下腳步,「你是誰?」 「敝姓賈。草字文和?!?/br> 程宗揚連眼色都不敢施,只擺出凜然的神態(tài),橫身擋在宮門處,一邊心里暗 暗祈禱,郭大俠千萬別那么仗義,趕緊帶著定陶王走,有多遠走多遠。他一走, 自己也好撒腿就跑。 可惜身后的郭解、王孟、云大妞一個比一個講義氣,程宗揚大義凜然的姿態(tài) 一擺出來,他們都齊刷刷站住,大有同生共死的覺悟。只有手無縛雞之力的阮香 凝躲在了后面。 程宗揚內(nèi)心是崩潰的,還得拚命拖延時間,盼著他們能早點省悟。 「賈先生是……劉建的人?」 「破虜將軍幕下謀士。」 「這些,」程宗揚劃了一個大圈,「都是你的主意?」 賈文和謙遜地說道:「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伎倆。」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逮住我們死磕呢?不管是趙皇后,還是定陶王,有得 罪過你嗎?」 「并無私仇?!官Z文和道:「只是為了天下蒼生,不得不如此耳?!?/br> 「哈哈,他們孤兒寡母,怎么就對不起天下蒼生了?」 「他們?nèi)羰菆?zhí)掌漢國,霍子孟之輩再無約束。漢國如今已經(jīng)泥足深陷,放任 霍子孟之輩,只會拖累整個漢國陷入沒頂之災(zāi)?!?/br> 「那你應(yīng)該去殺霍子孟啊?!?/br> 「殺霍子孟可沒有殺孤兒寡母容易。」賈文和道:「不是嗎?」 太是了,怎么不是呢?你讓董卓來殺趙飛燕和定陶王,簡直是一刀一個小朋 友的節(jié)奏。去殺霍子孟,就像兩個壯漢揮刀對砍,不一定死的是誰呢。 「劉建是個什么東西,你難道不知道?」 「知道。等殺了定陶王,我就一杯毒酒送劉建歸天。」 「董卓要篡位?」 「那下一杯毒酒我會親手遞給董將軍。」賈文和灑然笑道:「你們也太小看 董將軍的忠義了。平定亂局之后,董將軍會恭迎清河王即位。」 「你是劉蒜的人?」 賈文和道:「大概過幾天才是吧。我跟他不是很熟。」 程宗揚油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自己跟他對話,感覺就像是和蔡敬仲那種 妖物對話一樣,智商不是一個層面的,聊不下去啊。 「你們到底圖什么呢?」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br> 程宗揚咬住齒尖,露出一個不屑的獰笑,「又是明君賢臣那一套!」 「下次再聊吧?!官Z文和微微一笑,「謝謝你幫我拖延時間。」 一名胖子大步從門內(nèi)出來,他圓滾滾的身上裹著一件皮甲,分外滑稽,但手 里握的狼牙棒寒光四射,讓人一點都笑不出來。 「賈先生果然神機妙算?!过嫲座]獰笑道:「圣上退守闕樓,金蜜鏑帶的逆 賊雖多,半點都不管用?!?/br> 「我已經(jīng)說了一會兒廢話了。你不用再說,直接殺吧!」 云丹琉叫道:「他剛才說了,要毒死劉建!」 「哎喲!」龐白鵠道:「英雄所見略同??!劉建那蠢貨,我早就看他不順眼 了。要不我們一起給他下毒,看誰先毒死他?」 「你們都是一群瘋子!」 「不瘋魔不成活啊?!过嫲座]道:「錢難掙,屎難吃。那可不得瘋嗎?長腿 妞,來,爺給你瘋一個……」 龐白鵠上來就要拽云丹琉,程宗揚刀鋒一抖,指向他的脈門。龐白鵠獰笑著 抓向他的刀鋒。錯身之際,程宗揚才看到他手上有一層微光,似乎是一只極薄的 手套,看他的出手,很可能不懼刀劍。 程宗揚正猶豫要不要讓云丹琉出手,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xùn),眼前忽然一花, 一個并不怎么高大的身影跨向前去,一把揪住龐白鵠的皮甲,像丟皮球一樣,把 他扔了出去。 郭解一手抱著定陶王,「有我,你們動不了他?!?/br> 「郭解?」 身著布衣,懷抱諸侯王,卻能不卑不亢,分庭抗禮,世間也只有這位郭解郭 大俠了。 賈文和解開絲帶,將那柄生銹的錯刀握在手中。這柄用來刮去簡牘錯字的錯 刀長不及三寸,看起來毫不起眼,握在手中就跟沒有一樣。 王孟箭步躍出,「我來!」 他手腕一抖,劍光爆出一團寒光,朝賈文和攻去。 「叮」的一聲,賈文和倒飛出去,手中的錯刀被長劍磕飛,要不是賈文和把 絲帶系在腕上,早就飛得找不到了。 這位賈文和單槍匹馬來阻截眾人,程宗揚還以為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這 時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修為低得嚇人,王孟招試探多于傷敵,他竟然也沒能擋 住,也就比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強一點。修為都差成這樣了,居然還敢 一個人出來擋路,他膽量可真夠大的。 「呼」的一聲,狼牙棒從黑暗中揮出,含怒襲向王孟的腰腹。 云丹琉躍身向前,長刀一翻,壓住狼牙棒,右手卻劈手抓住龐白鵠的皮甲。 郭解心下贊許,這位大小姐在武學(xué)一道天分極高,自己只出了一次手,她就 看出那處正是龐白鵠的破綻所在,這時依樣使出,照樣把龐白鵠吃得死死的。 但接下來,云丹琉的招法就完全不同了,她沒有把龐白鵠丟開,而是揪著他 的皮甲扯到自己面前,然后屈膝,狠狠撞在那胖子腹下。 程宗揚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怎么聽到骨折的聲音? 龐白鵠「蓬」的一聲飛起,像只被人開了大腳的足球,被夜色吞沒。 程宗揚心下苦笑,這三位大殺四方,一個比一個猛,可惜戰(zhàn)術(shù)上的成功掩蓋 不了戰(zhàn)略上的失敗。就這么一會兒工夫,涼州軍已經(jīng)從兩面合圍,大伙除非插上 翅膀,才能飛出去。 「好吵?!贡澈髠鱽硪粋€懶洋洋的聲音。小紫踏著一雙木屐,披著一條紫貂 披肩,抱著雪雪走了過來。兩名宮人一前一后提著宮燈,替她照路。前面的是罌 粟女,后面的則是齊羽仙。 階上殘雪未消,那雙黑漆木屐踏在雪上,發(fā)出細微的輕響,屐上一雙絕美的 玉足白嫩得像是要散發(fā)光芒來,令人神魂顛倒。 小紫脆生生道:「哪個是董卓?」 賈文和道:「姑娘是何人?」 「怎么能一見面就問人家名字呢?你既然站這么近,呶,這個給你好了。」 小紫示意了一下。后面的齊羽仙冷著臉上前,把一封帛書遞給賈文和。 賈文和張開看了一眼,眼角頓時一跳。他抬起頭,「太后的印璽?」 「劉建在騙人。太后早就走了。當(dāng)然啦,你們不在乎他騙不騙的,不過這事 如果傳揚出去,你們捧一個拿著假的天子遺詔宣稱繼位,假的太后詔書誅殺太后 族人,假的傳國玉璽下詔的假天子上位……呶,刻在你手里的簡牘上,能流傳好 幾千年呢?!?/br> 賈文和不動聲色地收起帛書,一點一點折好。 小紫笑道:「你在想怎么把我們?nèi)紲缈诹藛??可太學(xué)有三萬學(xué)子,董卓能 把他們都殺光嗎?」 「出謀劃策的是我,成敗毀譽,在予一身?!?/br> 「可憐那個大胖子就被你這個傻瓜拖下水了,臭名遠揚嘍。」 「姑娘不認得董將軍,怎么知道他是胖子?」 小紫揚了揚下巴,「就在你身后啊?!?/br> 賈文和回過頭,只見披著鐵甲,身形猶如rou山的董卓邁步過來。 「你是哪位公主???」 董卓說著,瞟了那少女身邊的侍女一眼。那個跪在旁邊的女子自己剛見過, 當(dāng)時她親手抱著定陶王,身份顯然非同尋常,可這會兒居然跪侍,這少女身份的 貴重可見而知。 不過董卓怎么也想不起來,宮中有個如此年齡的公主?先帝子女不多,能活 到現(xiàn)在的,皆已成年。剛駕崩的天子更沒用,整個后宮連個蛋都沒下出來。也許 是呂氏女子?看來得向呂氏討兩個好女子…… 「你先接詔好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沒有了?!?/br> 「太后的懿旨嗎?」董卓從賈文和手里抽出帛書,攤開看了一眼,然后臉色 就變了。 賈文和面露苦笑。這份詔書他就沒打算讓董卓看。因為一看就麻煩了。 詔書很短,事實上只有一句:諸臣見書之日,哀家已赴娑梵寺,余生長伴青 燈古佛,前塵往事盡付云煙。勿念。 這封詔書是什么?戰(zhàn)書!一旦傳揚出去,三十年血流成河都是輕的。 無論董卓還是賈文和,都不是天真的兒童。娑梵寺的名聲他們也聽說過。這 封詔書如果把字面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你們看到這封詔書的時候,我呂雉已 經(jīng)到了唐國,尋求政治庇護。如果你們不拿出令我滿意的條件,我便以太后的名 義宣布漢國天子為叛逆篡位。有唐國撐腰,加上漢國境內(nèi)的支持者,我會用整個 余生跟你們拼到底。不死不休。 反過來說,條件如果讓呂雉滿意,那就是字面本身的意思。究竟是用足夠的 利益換取呂雉出家,與漢國政局一刀兩斷,還是兵連禍結(jié),你們自己選擇。 那少女笑吟吟道:「你們正在見證歷史。」 何至見證歷史?這是在創(chuàng)造歷史!漢國的正牌太后逃到唐國出家……董卓忽 然覺得,這漢國還不如亡了算了。 以太后的年紀,起碼能再活三十年,努努力活個四五十年也不稀奇。也就是 說,現(xiàn)在洛都的亂象很可能擴散到整個漢國,然后持續(xù)三十到五十年…… 以董卓的兇狠,都覺得自己被嚇住了。 賈文和咳了一聲,「這個……其實還留有余地?!?/br> 董卓揪著須髯。誰都沒有想到太后會逃出洛都,更沒人能想到太后會逃到唐 國。而后者其實就是賈文和說的余地,或者呂雉的誠意。不要忘了,天子秉政之 前,呂雉可是垂簾了二十年,舊臣遍及天下。只要她愿意,隨便就能召集起足夠 的人馬。 她選擇唐國,其實也是退讓,放棄了自己可能擁有的優(yōu)勢,而把危及漢國存 亡的內(nèi)戰(zhàn)放到了談判席上。 程宗揚咬著小紫的耳朵道:「你怎么不早拿出來?」 「你都沒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人家問了惠姊姊,她才告訴我?!?/br> 程宗揚啞口無言。死丫頭可是剛回來,擒下呂雉才幾個時辰。 「是你寫的?」 「當(dāng)然是蕙姊姊了?!?/br> 「為什么是娑梵寺?」 「你不覺得信永那個光頭很好玩嗎?」 「他們要是不答應(yīng)呢?」 「那就接著打唄?!?/br> 賈文和道:「太后的意思呢?」 程宗揚還沒開口,齊羽仙便搶著說道:「當(dāng)然是定陶王繼位。」 賈文和點了點頭,「臣遵旨?!?/br> 他整了整衣冠,然后上前幾步,大禮參拜道:「臣涼州參軍賈文和,拜見定 陶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董卓面色陰沉,沒有他的號令,涼州軍都沒有動作。 阮香凝趕緊爬起來,從郭解手里接過定陶王,輕聲道:「上午我們說過的。 有人拜見,王爺應(yīng)該說什么呀?「 定陶王想了想,奶聲奶氣地說道:「免禮,平身?!?/br> 賈文和微微一笑,起身時,身子向前一傾,一把抓住定陶王,隨即用指間的 錯刀抵住他的脖頸。 場中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張大了嘴巴。賈文和修為低得幾乎沒有,沒有人把 他當(dāng)成威脅,可誰都沒有想到,他居然膽大包天,當(dāng)著眾人的面劫持定陶王,還 讓他成功了。 事起倉促,郭解只來得及一掌拍出。賈文和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飛了出去,懷 里還緊緊抱著定陶王。 小紫撫著額頭,「齊羽仙,你個蠢貨!」 齊羽仙轉(zhuǎn)念一想,臉色頓時煞白。 賈文和掉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面上卻如釋重負。他笑道:「多 謝姑娘指點。太后若是中意定陶王,何苦有此亂局?想必太后落在你們長秋宮手 里,交出來吧?!?/br> 「好啊!董某險些被你們詐了!」董卓暴跳如雷,「殺光!全都殺光!那個 丫頭別動!」 程宗揚真想揪住齊羽仙的衣領(lǐng),吐她一臉老血,讓你多嘴!還有阮香凝,連 個娃都看不?。∫阌袀€什么用!還有賈文和!這孫子反應(yīng)也太快了!齊羽仙只 說了一句話,他不但立刻弄清原委,還他娘的連圈套都設(shè)好了,一步十計,機變 百出。就你能是吧?你咋不上天呢! 剛才都高奏凱歌了,一眨眼雞飛蛋打,結(jié)果徹底砸了攤子。程宗揚想死的心 都有。定陶王都掉進狼窩了,還搞個屁啊!大家趕緊跑吧。 就在這時,永安宮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音之大,連長秋宮都能聽見。 ………………………………………………………………………………… 「朕!天命所系!」劉建在闕樓上放聲大叫,「今晚之后,朕要把你們這些 叛逆統(tǒng)統(tǒng)殺光!一個不留!金蜜鏑!你能聽見嗎?我殺你全家!你來殺我啊,來 ?。 ?/br> 趙充國蹲在階陛旁,身體縮成一團。他挽起董卓拿來的雕弓,慢慢舒展著手 臂。弓弦上并排三支長箭,箭頭全是用的破甲錐,而且浸過劇毒。只要擦破劉建 一絲皮膚,就能要他的性命。 趙充國瞇起一只眼睛,然后手一抖,三支長箭在黑暗中往闕樓飛去。 一面盾牌忽然伸出,「奪!奪!」兩聲悶響,兩支利箭射在盾上,箭尾不住 顫動。 另一支羽箭略高一絲,掠過盾牌上緣,射中那人的肩膀。那人握著箭桿試圖 折斷,忽然身體一僵,從闕樓上栽了下來。 趙充國心下暗罵。這闕樓實在太高,無論弓弩,仰射力道都差了許多,再加 上劉建身邊的傭兵也頗有幾個好手,自己偷襲數(shù)次,連劉建的影子都碰不到。 「朕!德配天地!金蜜鏑,你個老匹夫!是你干的吧?有種你爬上來!朕就 在這里讓你殺!」劉建瘋狂地大笑起來,「來??!殺我??!」 下方一聲暴喝,「我來殺你!」 吳三桂甩掉上衣,露出肌rou虬結(jié)的上身,縱身撲上闕樓。他十指猶如鐵鉤, 扣進闕樓表面的漢白玉內(nèi),往上攀去。 「砸死他!」劉建一邊吩咐手上,一邊挑釁道:「來?。∧銇須⑽野?!」 闕樓的檐角下方,一處沒有人注意的陰影微微晃動了一下。接著一柄長劍悄 然遞出,繞著劉建的脖子劃子劃了一圈,然后輕輕一挑。 劉建瘋狂的叫聲戛然而止。他的頭顱像是飛翔一樣,帶著一篷血雨輕飄飄離 開身體,墜向黑暗。然后,被一只修長的手掌接住。 秦檜一躍而起,像一滴水珠一樣貼著闕樓漢白玉的表面,滑了下去。 ………………………………………………………………………………… 文末感想 這是六朝實體書的最后一本,感謝河圖多年來的包容和辛苦。很抱歉,還是 沒能在這一本將漢國的故事全部完結(jié)。 平常碼字,我有一些很不好的習(xí)慣,比如絕對安靜,任何事情都會使我分心 (劍玉姬這個賤人!寄托了我對人生掛逼的一切怨念?。┍热绮淮罂丛u論——倒 不是玻璃心,像我這種黑五類出身的寫手,心態(tài)早就在黑暗中扭曲了。說對批評 辱罵唾面自干你是看不起我,聞過則喜庶幾近之,類似于「我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 至有些想笑」的小雀躍。之所以不看,主要是因為看到大家討論情節(jié),我也想討 論,然后我就被弄糊涂了。 之所以糊涂,是因為——沒有大綱。有些朋友說情節(jié)發(fā)展猜不到,好古怪。 能不古怪嗎?我都不知道下一段的情節(jié)會怎么發(fā)展。像這一集王蕙擬的偽詔, 它的出現(xiàn)就來得如此突然,讓我毫無防備。而在六朝中,類似的段落比比皆是, 各種心血來潮,文如尿崩,漏得讓人猝不及防。不得不說,漢國篇拖到目前的篇 幅,與此有很大的關(guān)系。 更重要的是,不看前文。 是的。從29年3月開始六朝以來,我就沒回頭看過前面寫的什么。 這個惡習(xí)令人發(fā)指。我曾經(jīng)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但每次看到前文的篇 幅,我就喪失了通讀的勇氣。 所以,要特別感謝ssg,他為六朝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對文 中細節(jié)進行梳理,拾遺補缺,多次把執(zhí)筆者這條脫韁的野狗拖拽回來,可以說是 本書的第三位作者。 六朝走到今日,已逾八年。完全超乎我的想像。必須要重復(fù)一下,感謝河圖 的包容和耐心。 程宗揚從南荒到建康,再到臨安、太泉、洛都,六朝已歷其三。接下來還有 大秦咸陽、大唐長安、昭南麟趾,以及塞外和晴州。我想,麟趾部分可以去掉, 只留下凝羽的情節(jié)就夠了。徐君房在咸陽的風(fēng)光也會省略。長安大家都熟,便少 說一點。那么,重點將集中在塞外以及晴州部分。所以請大家再忍受一下我的拖 沓——好吧,上邊都是吹牛逼的,原本就沒啥計劃。因為沒大綱啊。 從情欲記//劃掉//清羽記,到云龍yin//劃掉//云龍吟,六朝逐漸走入尾聲。 長安、塞外和晴州的部分,將在//劃掉//中 繼續(xù)。 漢國篇最初準備講三方面,一是漢代重農(nóng)抑商政策的合理性,二是趙飛燕作 為外戚斗爭犧牲品的悲劇性,三是世族崛起的歷史必然性。 但正如我們看到的,這些既不是大家,也不是我關(guān)注的重點。 六朝進行過程中,出方并未對文字、情節(jié)等內(nèi)容有過太多的約束,但本人 比較自覺,跟羅大較量幾次,就主動收斂起了平日里的嘴臉。 那么燕歌行中,往日純潔的羔羊會不會黑化呢? 這是個懸念,我躍躍欲試地想要知道。 能夠確定的是:小紫不會再黑了。紫mama切開里面全是黑的。 潘姊兒將會黑掉。寫光明觀堂就是為了圓夢。 黃易先生的去世令人惋惜。作為致敬,小紫與潘姊兒將在中 聯(lián)手,實現(xiàn)婠婠與師妃喧攜手踏平慈航凈齋的夢想。 而凝羽、樂明珠、李師師這些久違的角色,也將再次走上前臺。 最后,感謝大家的支持。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既然有始,必會有終。 謝謝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