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
能武說著,人就要往外去。林嬌忙一把扯住他,見他臉上已經(jīng)掛著眼淚了,心里也有些酸,想了下,就柔聲道:“你放心,嫂子既然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不會不管你的。你容嫂子先細細想下,咱們要想出一個對付他們的好主意?!?/br>能武眼里還有些疑慮,卻也抬手,拿袖口擦了下臉。“看看,又用袖子擦,再這樣袖子都亮得要照妖鏡了?!?/br>林嬌想緩和下氣氛,玩笑了一句,順便也再提醒下他改掉這習慣。能武破涕為笑,一邊跟著林嬌往里走,一邊說道:“嫂子,實在不行,你就帶我去求太公吧,太公一定會可憐我們的?!?/br>林嬌隨口應(yīng)了兩聲。能武不過一個小孩,就算倒在地上撒潑打滾,也沒人會把他的意愿當回事。他們只會往他頭上安自己認為正當?shù)奶住O肫鹉莻€楊大河,迂曲地朝能武打聽。“哦,敬軒叔啊……”林嬌終于知道了那個“大河兄弟”的大名和他的來頭,心里慢慢浮出了個念頭。但還很模糊,需要仔細斟酌下。***這個白天剩下的辰光里,林嬌基本就是仰在自己屋里的那張土坑上,盯著頭頂破敗的房頂,想著心事。灶堂鑊蓋下的包谷稀飯已經(jīng)冒著熱煙,看看天色擦黑,林嬌進屋拿起之前包好撂在桌上的那個布包,掀簾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現(xiàn)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石青山送的那塊布給還掉,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要打消掉石寡婦的疑慮,這樣明天自己才不會連個幫著說話的人也找不著。她對能武吩咐了一聲,叫他肚子餓了先吃,自己到院子去把兩只天黑回圈的小母雞轟進雞窩關(guān)好,正要開院門出去,從破縫里遠遠看見有個人躲躲閃閃地從泥巴路上過來,好像是往自家來,再一看,不是石青山是誰?林嬌轉(zhuǎn)身疾步鉆回了屋子,對著能武叮囑了幾句。能武有些不解,只聽到門外果然響起石青山的低聲叫門聲,只好出去應(yīng)門。石青山等了一個月,終于等到今天書院休日回家,到了屁股還沒坐熱,就被石寡婦催著回去,不止催,還親自套了騾車送他到了半路才放下,要不是惦記著家里豬圈剛落仔的那幾頭豬仔,估計她會直接押他到書院大門。石青山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石寡婦的用意。這兩年她也攔著他再像從前那樣去村口石橋下的那家?guī)椭羲袷裁吹模丛懽约菏窃趫蠖?,她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勸。他是個孝子,更知道自己娘不容易??墒遣恢朗裁磿r候起,晚上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春嬌水靈靈的一雙眼睛和她的身影,甚至想得睡不著覺。石青山年歲也不小了,鄉(xiāng)里像他這么大的男人,早娶妻生娃了。頭幾年石寡婦曾張羅著要給他娶親,好幾家附近的殷實人家慕文曲星的名,打發(fā)了媒婆上門要把女兒說過來,卻被石青山給攔了,說男兒未立業(yè)何以成家,定要先考中功名再議此事。石寡婦拗不過兒子,又喜又憂,喜的是兒子有這樣的心志,憂的是怕耽誤了年歲。后來曉得書院院長夫人有那點心思,心就一下放寬坦了,如今只盼著兒子考中功名,自己這一輩子也就算熬出頭。沒想到不知啥時候開始,村里就傳開了兒子和春嬌的閑話,她這才驚覺過來,冷眼查看幾回,暗暗叫苦,從此一門心思地只想把這苗頭掐斷。正這半個月來,春嬌的事鬧得最歡騰,她見兒子回家,怕他再摻一腳惹更多閑話,拿出存到現(xiàn)在的那塊年底臘rou和著山上摘來的嫩蒿剁碎拌成餡烙了一疊大餅裝進兒子的褡褳,親自送他回書院。石青山今天剛回,就從隔壁說話露口風的癟嘴阿婆那里聽來了半個月前春嬌跳河的事,又驚又后怕。想起碰到她給她挑水時,她氣色倒還好,卻也仍滿心牽掛。人是坐在石寡婦趕的騾車上,一門心思卻都飛到了村口石橋下的那戶人家里。到了半路把石寡婦勸回了,等她和騾車的影子成了小黑點,自己便掉頭而去??斓酱蹇跁r,天雖然已經(jīng)擦黑,村路上人也不多了,只怕萬一被熟人看見認出來再給她招麻煩,不走村道,特意拐了個大圈,從田埂小路上摸了過來。石青山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好了。他要鼓起勇氣對春嬌說,叫她放心,他這次一定要考中,然后一定會娶她的。他想象著她聽到他表白后的那種激動和幸福,自己也是滿心滿眼的激動,整個人甚至像得了瘧疾一樣地微微顫抖,差不多十里的路,他走得健步如飛,絲毫不覺腳乏。然而他的所有激動和激情在聽到應(yīng)門的能武告訴他,嫂子白天干活太累已經(jīng)洗洗睡了下去后,就像鼓脹的魚泡被頑童抬腳踩破了一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失望而不甘地張望了下能武身后黑漆漆的屋子,聽不出里面那人想出來的半點動靜,沉默了片刻,終于摘下自己背后的褡褳,從里面掏出石寡婦給他烙的那疊餅,低聲說:“阿武,這是拌了臘rou餡的大餅,我吃不了這么多,你幫我吃?!比缓笕搅瞬恢氲哪芪涫掷?,轉(zhuǎn)身默默去了。林嬌躲在門里,從縫隙中看到石青山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為啥,心里居然也有點傷感。她歸結(jié)于她這是替前身春嬌在感嘆。感嘆于這朦朧美好的青蔥戀情還沒來得及破土,就被她這個冒牌貨給無情地掐了。當然這傷感很快就消失了。就算春嬌還是春嬌,這倆人很快也會變成羅密歐朱麗葉梁山伯祝英臺。而自己的明天,這才是件棘手大事。“嫂子……”能武捧著一疊烙餅,傻乎乎地進屋。春嬌暗嘆口氣,叮囑能武在家呆著等她回來,便揣著布兜出去了。布是必須要還的,這是她向石寡婦表明心跡的有力道具。這疊烙餅是不敢還的,還是偷偷吃進肚子的好。被石寡婦知道他兒子把她親手烙的臘rou餅也送了過來的話,自己明天就算僥幸沒從桃花村滾蛋,以后也別想安生了。石家離老楊家不遠,和這的大部分房子一樣,是座帶了個泥夯墻院的平房?,F(xiàn)在天光還能看見路,林嬌到了石家的門口,看見他家門半掩著,院子里沒人,養(yǎng)的黑狗正懶洋洋地趴在院角的一棵椿樹根腳上。林嬌叫了一聲嬸子,推門而入,黑狗看見她,一下來了精神,猛地躥了過來,沖著她汪汪地叫,呲牙咧嘴。石寡婦正在豬欄里喂豬,聽見前面響動出來,看見是林嬌,愣了下,解開身上的圍兜撲打了下,朝叫個不停的黑狗喝了一聲:“沒眼色的東西!見天的熟人,看見了還瞎叫,叫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