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個笑話
九、一個笑話
陳秀媛望著著面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的冷淡背影,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擺出怎么樣的姿態(tài)。 白潤澤腳步不停,只冷淡地嗯了一聲。 一向隱忍的女人突然爆發(fā),陳秀媛站起來,猛地將面前案幾掀翻,上面放著的水杯骨碌骨碌滾到地上,在地毯上留下一灘深色茶漬。她的身體因極度憤怒微微顫抖,聲音尖銳地指責,白潤澤!你知不知道她現(xiàn)在跟小進糾纏不清?? 這一次白潤澤終于肯回頭看她了,他先是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繼而眼睛微微瞇起,目光中有厭倦、不耐,以及一絲微不可查的譏諷,我認為你應該先搞清楚,究竟是小進在追求她,還是她在跟小進糾纏不清。 那有區(qū)別嗎??那對我來說又有什么區(qū)別?我兒子愛上了一個勾引我丈夫的賤人!?。£愋沔录饨?,面目因過于激烈的情緒而顯得有些猙獰。 白潤澤漠然地看著她發(fā)瘋,等她停下尖叫,才語氣平靜地說,如果是前者,那只能說小進的眼光終于好了一次;如果是后者,我覺得也沒什么問題,她不是屬于我的一件物品,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還有他頓了下,露出一個玩味的笑,陳秀媛,你似乎忘記了,當初是你想把她送到我床上的,不是嗎? 陳秀媛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像鬼一般大睜著雙眼,后悔、忿怒、憎恨在深不見底的瞳孔里瘋狂燃燒,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沈念赤腳從臥室走出來,黑色抹胸遮不住一身艷痕,看著客廳里的她燦然一笑,陳阿姨,你老公的確很棒,多謝咯。然后當著她的面換好衣服揚長而去。 她站在那,渾身都在抖,嘴唇顫動,牙齒碰撞發(fā)出可怖的聲響。 她想要忍,她覺得自己應該表現(xiàn)得不那么在意,就像往常每次那樣??墒巧蚰詈孟窬驼驹谀抢?,站在燈光下,肆意、無謂,用她那輕蔑的、嘲笑的、帶著惡意的憐憫的眼神注視著她。 她大聲尖叫,白潤澤,誰都可以,但她不可以!我覺得惡心,你知道嗎?我覺得惡心?。?!我想到她從你床上下來又爬上小進的床我就惡心!??!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涌出,那是壓抑了十多年的郁氣與憤恨。 皮鞋踩在木質(zhì)樓梯上發(fā)出的聲響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是白進回來了。 白進走上二樓,問也不問直接推開了臥室大門,諷刺的目光掃過陳秀媛滿臉的淚水和白潤澤無動于衷的面龐。 他笑,語氣輕佻,又吵架了?講道理,我覺得你們不如直接離婚。 陳秀媛心虛,但面對兒子還是擺出一副強硬姿態(tài),這是我和你父親的事,回你自己房間去! 我早就跟你說了,我現(xiàn)在有錢,可以養(yǎng)你。他瞥了眼白潤澤,冷笑,一個這些年身邊女人就沒斷過、心早已不在你身上的男人,一段形同虛設的婚姻,我不知道你在堅持什么。 我說了,回房去!這是我和你爸的事! 白進何嘗不知道自己母親的想法,但母子一場,看到她在火坑里怎么也要拉上一把,但也只是拉一把而已,畢竟他們之間并沒多深厚的母子情誼不是嗎?OK,我走。臨出門前他沖陳秀媛涼涼地笑了下,希望這些是您真正想要的。 陳秀媛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jīng)到了臨界值。 白潤澤看不起她,沈念看不起她,連自己的兒子也看不起她??墒菓{什么?他們憑什么看不起她?。克鲥e了什么?她出生在北方一個貧窮的農(nóng)村家庭,高中畢業(yè)進了婦聯(lián),后來被調(diào)到城里,再之后遇到白潤澤,可以說,當初一眼相中白潤澤并嫁給他是她前半生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事。她不想放棄自己如今的身份如今的生活有錯嗎?? 她憑什么放棄?? 白潤澤看著白進離開,他本來是有事要找他說,但眼下顯然不是講話的好時候。 臥室門砰地一聲被關(guān)上,兩人的目光再次投向?qū)Ψ健?/br> 好半晌,陳秀媛才再次開口,潤澤,我們?yōu)槭裁磿叩浇裉爝@步?她望著他,語調(diào)哀戚、眼里隱隱有水光閃爍。 白潤澤不為所動,冷淡地回道,你更應該問問自己不是嗎? 陳秀媛只是自顧自地問, 也不知是問他還是問自己,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聞言白潤澤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輕呵,嘲諷地看著她,陳秀媛,從前是多久以前?是你把自己的親meimei送到我床上之前嗎?不等她作出反應,他又接著道,收起你那些沒用的心思,你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fā)生。我不會娶她,她也不會嫁給我,你應該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和你一樣。 陳秀媛僵直地站在那,腦子一片空白,心里也一片空白。 她渾身發(fā)冷,好像全身的血管都被凍住一般。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竟是如此可悲。是的,她所擁有的在別人眼里一文不值、她在意的東西別人不屑一顧,她所有的堅持不過一場笑話。 她想到當初跟婦聯(lián)其他同志去視察沈念學校,沈念曾在最后報告時這樣說道,長久以來,華國的女孩都受到嚴重的性別偏好的影響。提高女性社會地位和確保性別平等是一條漫長的路,我想,每一個有能力的女性都樂于為此盡上一份力。同為女人,每每想到還有千千萬萬女孩僅僅因為性別而被剝奪受教育的權(quán)利,我就萬分心痛我們要盡可能找到她們,給她們提供良好的教育,幫助她們真正徹底地擺脫封建思想的束縛尋找自己的人生價值,成為靈魂強大、人格獨立的女性。 當沈念說到徹底擺脫封建思想束縛幾個字時,眼睛一直盯著她的方向,仿佛那話就是專門說給她聽一般,讓她萬分惱恨卻又無可奈何。 她確實無可奈何,因為有些路哪怕踏出一步就無法再回頭,而她已經(jīng)錯了十年。 你愿意留在這就留在這,我今天睡書房。白潤澤看了眼好像失去靈魂的可悲女人,沒有絲毫同情,最后奉勸你一句,如果真的有病就盡早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