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yè)精進、事業(yè)有成……盡管后兩者已經不再打緊，但與圍繞在沈蔓身邊的那些行業(yè)精英相比，他確實是最卑微的。

也就比所謂“人格障礙”的神經病強一點。

那幺，還有什幺資格乞求原諒呢？

莫名想起高中入學后的迎新晚會，滿臉劣質化妝品、依然無法掩飾其天生麗質的女孩在舞臺上獨奏；體育課上的藝術體cao，男女生扭扭捏捏不肯牽手，是她主動攬住自己翩翩起舞，招致無數嫉恨……

說起來也奇怪，那時候明明只應顧著埋頭學習，卻還是有心思去打聽：班長是個文藝骨干，初中時候就考過了鋼琴十級，還曾榮獲全國青少年舞蹈大賽的古典舞一等獎，典型的全面發(fā)展好學生。

他記得當時的恍然大悟：難怪那雙素手纖長秀氣，難怪身段妖嬈弱柳扶風。他甚至記得心里甚不服氣，還自欺欺人地寬慰自己，這種沒有把全部心思用在學業(yè)上的人，成績滑坡只是遲早的問題。

多可惜啊，陳逸鑫心想，沒有來得及打開的情竇，就和羞赧、回避的目光一樣，竟然未能早點意識到那不可言說的小小憧憬。

學業(yè)漸重、包括兩人初嘗禁果之后，音樂和藝術也從來不是彼此交流的內容——少年心性，大多數時候都直奔主題。

然而，隨著時光漸逝、不復曾經，他發(fā)現長久留存于腦海里的，并非當初那些沖動、欲望，抑或突破倫理極限的探索。相反，樓道里錯身而過的驀然回首、私底下執(zhí)手相看的清晰倒影、人群中四目相對的心有靈犀……這些細碎而單薄的回憶堆積起來，支撐著一顆不肯忘卻的心。

陳逸鑫不敢想象那天夜里，自以為痛徹心扉的時候，沈蔓正經受著怎樣的煎熬；即便有其他人相伴，終歸還會有著深深的怨恨才是。

那時候太年輕，只顧著自己的痛與傷、愛與淚，卻不曾想到對方需要承受什幺。如果他是被拒絕、被傷害、被當眾拂面的那個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勇氣面對吧？

只有沈蔓，才會于多年后、重逢時，輕描淡寫地說上一句：“吃什幺好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洗手間里窺見的那一幕，徹底顛覆了陳逸鑫的既有觀念。

他以為有這幺多人寵著、呵護著，沈蔓合該要價拿喬、享受追捧才對——絕無可能以口舌侍奉，更不會允許顏射這幺羞恥的對待。

想到這里，持續(xù)僵直的分身再次無法抑制地腫痛起來。

右手不自覺地探了下去，一邊是自我厭惡的欲望，一邊是急不可耐的撫慰，陳逸鑫在極端抗拒的高潮來臨時，突然想起了那張小臉——似乎也是這幺掙扎、矛盾、糾結，卻同樣無比堅定、愉悅、充盈。

愛何曾完美過？

誰又敢說自己沒有罪？

那些圍繞在沈蔓身邊的男人們，難道就真的心甘情愿、自認低人一等？

我們的愛，與我們的痛一樣，都是生命中最真實的體驗。沒有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怎幺敢伸手要那至臻至美的獎賞？

陳逸鑫笑著哭出聲來。

他終究學會了甘心。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沈蔓偶爾電話、時常短信，依然沒有主動要求見面。她不曾問起那天的不告而別，令彼此少了些許尷尬。陳逸鑫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被發(fā)現，盡管當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別處，但看見什幺也至多只是一個眼神的事情。

如今，除了保證順通快遞的基本業(yè)務量，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替鄭宇軒跑腿。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艱難已經過去，在老板兼技術總監(jiān)親力親為的帶領下，聯(lián)高科技逐漸步入正軌，神經模擬算法初具規(guī)模，幾乎每周都有新的申請需要報批。

在Q市國立大學念了四年化學，雖然專業(yè)知識沒記住多少，但好歹也成就了他的理科背景。再加上本身謹小慎微的性格，與專利局官員協(xié)調時始終態(tài)度謙卑，時間久了，辦起手續(xù)來也能得到一些照應。更關鍵的是，鄭宇軒似乎很信任他，無論是原始模型還是全權代理，完全沒有避諱或顧忌，統(tǒng)統(tǒng)交由陳逸鑫一手cao辦。

眼見著“聯(lián)高科技”名下的專利技術越來越多，國內各家企業(yè)都向其投來了橄欖枝，有些開出的條件還頗為優(yōu)渥，卻被鄭宇軒悉數拒絕：“我想做的事情他們不懂?！?/br>
陳逸鑫幾次看到投行的人來了又走，對鄭宇軒的定力頗為佩服。干大事就需要這樣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夠資格成功。

直到趙氏集團出手。

不計利息、有條件稀釋股權、不干預公司決策、保留創(chuàng)始人的永久董事席位……這完全不是在搞投資，根本是在做慈善。唯一的硬性要求，是必須在兩年內完成仿生系統(tǒng)的開發(fā)。

即便是鄭宇軒也無法對這樣的條件說“不”。

簽下合作協(xié)議后，他約著陳逸鑫又去了趟那家烤rou店。只是情緒有些低落，與上次的躊躇滿志形成鮮明對比，壓根兒不像剛剛接受上億元投資的人。

“你不懂?！泵鎸σ蓡枺嵱钴帞[了擺手，仰頭悶掉一整杯啤酒：“做企業(yè)就像養(yǎng)孩子，沒有哪個父母舍得出賣自己的骨rou，我也不愿意讓別人來對聯(lián)高指手畫腳。可是沒辦法啊，小老弟，真的沒辦法……”

雖然不知道對方所說的“沒辦法”指的是什幺，陳逸鑫依然秉持著陪酒客的職業(yè)cao守，發(fā)自內心地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