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圣旨
三十五 圣旨
沈照渡一夜未回瑤光殿,穿著件半濕的蟒服跑到前頭和禁軍一起守宮門,美其名曰監(jiān)督逐漸懶散麻痹的侍衛(wèi)。直到第二天皇帝儀仗出現(xiàn),他才翻身上馬,等待沈霓的馬車到來。 行軍打仗幾天幾夜不合眼是常事,沈照渡昨夜看了一晚銀漢皎潔也不覺得累,穿著蟒服佩刀冷臉坐在高馬上,比任何人都要抖擻。 只是那張冷漠的臉上藏著無數(shù)難以察覺的情緒。 殺不了狄廣玉皇帝肯定要找他麻煩,而且蕭鸞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要拿捏他的七寸容易至極,他要怎么防備? 昭武候府的馬車終于姍姍來遲,車夫詢問他要不要乘車,沈照渡看了一眼厚實的車簾,搖頭作罷:我等會兒要進(jìn)宮的,你把車駕好,出了事你拿命都賠不起。 車夫忙不迭點頭,把韁繩牽好了。 山風(fēng)清勁,吹起一角車簾。 沈照渡忍不住回頭,卻什么也見不到見不到緊貼著車壁在偷偷望他的沈霓。 * 不出所料,皇帝剛踏入京城地界,傳沈照渡進(jìn)宮的口諭便來了。 打發(fā)走太監(jiān)后,沈照渡又看了車簾一眼,里面還是毫無動靜。 他把怨氣怒通通氣撒在白蹄骍身上,馬鞭一抽,也不告別,打馬御街行,再次錯過了車簾掀開的時候。 沈霓看著遠(yuǎn)去的揚(yáng)塵,一身緋紅并沒有因此喑啞黯淡。 這位夫人。 正看得出神,外面忽然有人叫她。 沈霓低頭,只見窗下跟著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一身粗布麻衣卻不見半分狼狽,仙風(fēng)道骨,從容不迫,不是長生觀的道長又能是誰? 他手上拿著一沓小報,高舉給她一張:三天后大覺寺有一場布施,如果夫人愿意,可以捐些不需要的衣服首飾行善積德。 沈霓也沒有叫停車夫,伸出手接過小報。 小報上并非印刷,字體筆走龍蛇,出塵脫俗。 她紅唇一彎,沖道長點頭:我知道了。 * 回城比去程走得慢,沈照渡在宮門外從夜幕低垂等到月上中天,終于等到太監(jiān)來通傳。 這樣的結(jié)果他早有預(yù)料,只是詫異蕭鸞竟然還沒做得太絕,還是讓太監(jiān)抬了步輦來。 御書房里的蕭鸞換下龍袍,只穿著一件玄色褶子,坐在龍椅上,慵懶地打量抱拳行禮的沈照渡。 你我出生入死多年,肝膽相照,沒必要說一堆深入淺出的廢話。蕭鸞也不叫他平身,單刀直入,不怕實話告訴你,狄廣玉可殺可不殺,朕讓你殺他不過是想試試你,結(jié)果 他冷笑,將奏折狠狠一摔:朕倒是看低了你的癡情。 沈照渡沒有說話,他無話可說,錯了就是錯了,不屑辯解脫罪。 你身上的蟒服,是朕賜出去的第一件蟒服,也是唯一一件。蕭鸞怠倦地睨著俯首鞠躬的他,如果有一天沈霓說要?dú)⒘穗蓿闶遣皇且矔邮郑?/br> 弒君是大罪,連說也是罪。 陛下多慮了。沈照渡還是沒有起身,她不會這樣做的。 誰都不敢說絕對,天都不可能。 沈照渡太強(qiáng)太狠,無人能控尚且能冒險一用,若能受人控制,就連他自己也沒有了自主能力,旁人怎么不膽顫? 蕭鸞步步逼近,不肯退讓。 陛下想要臣如何贖罪? 正因為肝膽相照,他們之間都能看透對方所思所想。 蕭鸞正等他這句,輕松道:你是都督,不是不入流的殺手,朕也不能總讓你做這些腌臜事。 他起身背手,威儀暫收,仿佛只是在軍營中和將士談笑風(fēng)生的靖王爺。 讓沈霓交出圣旨,今天的一切朕既往不咎。 果然還在打這個主意。 沈照渡拒絕得不帶感情:不可能。 沈霓那道圣旨的內(nèi)容他也看過,無非就是些聽得人牙酸的rou麻話。蕭鸞想要拿去,不過是想篡改成傳位詔書,讓沈霓親自宣讀,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受天下謾罵指點。 他就算豁出這條爛命也不會讓沈霓受這種委屈。 臣說過,口諭更能偽造。你把沈婳冊封為太后,不就是想要她一句謊言,讓她成為出頭鳥嗎? 太后與皇后不同,不僅能代表先帝,還能干政,說一句并非得位不正比什么都有用。 沈照渡嗤笑:在質(zhì)問臣之前,陛下不如捫心自問,自己是否還能全盤掌握吧。 被戳中心底最不光彩的事,蕭鸞勃然大怒:沈照渡,你僭越了。 臣只是提醒陛下,別忘了當(dāng)年我們在沙山上飲酒時,你的豪情壯志。沈照渡再次拱手,如果陛下狠不下心,臣可以為陛下堵住所有歧路。 你! 蕭鸞正欲開口,沈照渡已經(jīng)直起身大步跨出御書房。 他怒而拍案:郭峰,立刻召鎮(zhèn)撫司的人進(jìn)宮,帶上人馬到昭武候府把沈照渡押到詔獄! * 皇宮內(nèi)劍拔弩張,連燈盞里的燭火也收斂了焰苗,生怕照出些故意掩埋的秘辛。 而昭武候府那邊,卻是一派祥和安寧景象。 沈霓沒有立刻把小報燒毀,吃過東西以后,坐在床沿看從道觀里搬回來的幾箱行李這地方原來放的還是那些浮夸的擺飾,為了給她騰地方,沈照渡就把那些東西全部挪了出去。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他的府邸仿佛就變成她的了。 鳩占鵲巢。 她起身走到箱子前打開其中一個,里面放的都是些綾羅綢緞,各色各樣,唯獨(dú)沒有紅色。 說起來,在沒進(jìn)宮前,她最常穿的顏色就是紅色。 把衣服都拿出來后,一抹明黃色的卷軸重重砸回箱子里,發(fā)出沉重的鈍響。 沈霓把衣服放到旁邊的箱頂,彎腰撿起已經(jīng)半掩的圣旨。 敏敏吾妻,見字如晤 這道圣旨并不像詔書,更像一封信,纏綿悱惻,似要道盡一切情意。 在道觀時,她每晚都要把圣旨從箱子里拿出來看一遍,放在枕邊陪自己度過漫漫長夜。 她再一次攤開圣旨,字還是那些字,寶印鮮艷,絲絹柔軟,可再怎么看,也翻不起任何波瀾,甚至隱隱讀出些虛浮的味道來。 說得這般情深義重,為什么連陪我茍且偷生的勇氣都沒有? 正要把圣旨卷起放回原位,窗外腳步聲凌亂重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沈照渡跨進(jìn)內(nèi)堂,聲音低沉威厲:拿火盆來。 他走得極快,沈霓來不及把東西放回木箱,急忙背過手將圣旨擋在身后。 給我。 沈霓沒有說話,被他一雙陰森的眼睛看得節(jié)節(jié)后退:給、給什么? 沈照渡沒有跟她廢話,迅猛上前一手奪過她手上的圣旨,緊捏的手青筋盤虬,似要把那白玉卷軸握碎。 沈霓,別以為能騙得過我。 他的表情陰沉愎鷙,抬手就將圣旨扔進(jìn)侍女捧進(jìn)來的火盆里。 三星的加更在明天八點,明天一起來早起吧?。?/br> 接下來四星的加更在4000珠,不知道完結(jié)前能不能達(d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