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疤（修）

    周一中午。

    匆匆扒拉兩口宋延點的外賣，周元跟物業(yè)報備出門行程后，換了身行頭直奔車庫。

    剛發(fā)動車子，中控屏上即蹦出小林來電，她將包丟至副駕，繼而撥動控制鍵接通電話。

    什么事？

    周總，人力資源部這邊報上來一件怪事，我想跟您匯報一下，看看您的想法。

    說。

    點開方才收到的那份職員確診文件，小林將鼠標(biāo)下拉至外教一欄，情況是這樣，封控區(qū)里的外教偶爾有人確診，所以人力資源部起初覺得封控小區(qū)內(nèi)有陽性患者被感染的幾率很高，對于外教四連陽沒放在心上，因此沒有跟你上報過這幾天外教的確診情況。但是我看從28號開始，外教確診的人數(shù)開始每天呈階梯式增長，就覺得情況有點不對。

    停下系安全帶的動作，周元蹙眉，怎么階梯式增長？

    從28號起，隨日期推移，每往后一天增加一例確診。

    28號恰好是盛耀打來電話威脅后的第二日。這人倒真是言出必行。

    默了幾秒，周元聲調(diào)驟降，好，我知道了。

    結(jié)束通話，她猛地捶了把方向盤，爾后直接熄火鎖車，疾沖上樓。

    推開家門時，客廳內(nèi)的宋延聽見動靜，快步走來詢問，怎么了？什么東西沒帶？

    周元不答反問，家里有繩子嗎？

    瞧出她眉宇間漾開的陰沉，宋延小心翼翼道，哪種繩子？

    捆重物的繩子。

    我找找。

    憑著模糊記憶，宋延從衣帽間中島柜底翻出一捆當(dāng)年疫情初期閑置的戰(zhàn)繩，遞給周元問，這個可以嗎？

    掃了一眼，周元點頭道，行，把頭剪了吧。

    自壁柜下方翻出一把大剪，宋延將繩子剪作可捆物的形狀，遞回之際，猶豫兩秒，忍不住問，你這是要綁什么？

    嘴角微微下拉，周元壓抑著直沖天靈蓋的火氣，綁狗。

    宋延愣了愣，懷疑自己聽錯，綁什么狗？

    短促哼了聲，周元一把抱過繩子，轉(zhuǎn)身推門，綁要殺的狗。

    不待宋延多問，門即被周元抬腳一勾，嘭的一聲重重合上。

    周元的車駛?cè)牒笠曠R視野，盛耀優(yōu)哉游哉地迭起腿，等著她自己送上門。

    然十分鐘過去，后車全無動靜，絲毫不見有下車的意思。

    屈從于她手中掌握的誘人籌碼，盛耀略有些不情愿地從儲物廂內(nèi)抽出口罩，跨出車廂。

    拉她車門時遇到阻力，盛耀不得不躬身敲車窗。

    周元冷眼相對，極慢地開了車鎖。

    反感不予掩飾，盛耀卻不以為然，自顧自坐進副駕，怎么沒去我車上？

    不屑地嗤了聲，周元嘲諷道，這不怕在你車上又出些什么有的沒的事么？

    也不必對我這么防備，至少某些事情上我們是相似的。

    是么？什么事？

    我們都是從高處落下來的人，所以我的一些不得已，相信你也能理解。

    揚起一側(cè)眉梢，周元看怪物似的打量他，我們倆不一樣。

    抬手頂了頂鏡架，盛耀嘟唇抿起，怎么不一樣？我們都是到過高處的人，而現(xiàn)在跌下來，也沒有忘記過要回去。

    似是略感認(rèn)同，周元頷首道，嗯，確實。我們都是到過高處的人，但本質(zhì)存在區(qū)別。

    什么區(qū)別？

    我的高是與生俱來的，你的高只是別人給你抬的，現(xiàn)在你不過是回到了你原來的位置，不甘心而已。

    事實被堂而皇之地攤上桌面，盛耀心里沒有丁點準(zhǔn)備，平日里無波無瀾的面具登時碎出細(xì)微裂痕，他稍稍垂眼，用半闔眼皮蓋去暗涌猙獰。

    這么說就沒意思了不是么？不管是與生俱來，還是別人抬的，就眼下而言，你的情況比我還是差多了。

    對，我承認(rèn)。但如果我不愿意幫你，你看起來比我更人生無望。

    想起此行目的，盛耀強斂住胸口憋悶，釋然一笑道，嗯，還是得拖你幫忙。只要你把劉迦洛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咱們之間所有事都消了。

    若有所思地把玩了會方向盤，周元問，不知道咱們之間有什么事呢？

    也沒有什么事，不過就是你好心幫了我一把，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從此以后不再煩你。

    行，希望你說話算數(shù)。

    陡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令盛耀略微詫異，下齒磨咬唇珠，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你現(xiàn)在發(fā)給我？

    發(fā)給你不太安全，不如我抄給你吧。

    也行。

    不過我對你不信任你也應(yīng)該知道，以防中途你突然搶我手機，不如我把你手捆上再抄吧。

    我干不出這種沒品的事。

    我必須對劉迦洛的安全負(fù)責(zé)。

    車廂霎時遁入靜默，二人僵持半晌。

    心底隱隱覺得古怪，可懸于嘴邊的肥rou又令盛耀敗下陣來，想著她平日也未曾有什么過激行徑，他掙扎幾分鐘，終究遞出一雙胳膊，行吧。

    翻身自后座取來戰(zhàn)繩，周元利索將繩翻繞過他的手腕，麻利地捆縛成緊緊一束，隨后將他胳膊往回一丟，仰回椅背點起了煙。

    盛耀察覺不對，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陰森笑笑，周元將爍著猩紅火星的煙頭探至盛耀臉側(cè)，陡然襲來的熱度令其下意識躲避，你把我外教的檢測結(jié)果改了，你問我要干嘛？

    盛耀的呼吸漏了一拍，還能改回去，你別做這么危險的事。

    我很想知道，如果在你臉上燙幾個煙疤，你的仕途還有嗎？做乘龍快婿的愿望還能不能達成？

    別沖動凡事想想后果。

    后果？煙頭在周元的cao控下滑過領(lǐng)子，燃出焦糊氣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過不去，怕是不知道我會瘋是吧？

    盛耀留意著再度靠近的煙頭，抬手想去拉門，可被綁成粽子的手活動不得，當(dāng)下唯有在狹小的副駕內(nèi)不斷挪動位置，卻始終無法逃離寸寸貼近的煙頭。

    他只得嘗試動之以情，別這樣冷靜你下不了手。

    是嗎？那你想錯了。周元猛地將煙摁上他的左肩，火星頃刻吞噬單薄衣物，繼而燒爛皮膚，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你。

    嘶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盛耀濃艷五官中的平靜不再，頸下繃出青筋，他悶吼道，你他媽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扔掉滅了的煙，周元復(fù)又燃起一支，繼續(xù)像捻著根逗貓棒似的繞著他轉(zhuǎn)，我不知道？要在你臉上燙個煙疤，毀你向上攀緣的工具，擋你的前途你就已經(jīng)快要嚇?biāo)懒?。那你三番四次地斷我財路，毀我關(guān)系網(wǎng)，那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