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黎明鐘聲以眾人之手敲響

    云曦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白色云層讓她有點不明所以。然后，她坐起身來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座高塔的塔頂，天花板上鑲嵌著唯一的窗戶。這里似乎是皇宮里那座神秘的天塔，自己從來沒有接近過。

    她的頭更痛了，撕裂般的感覺讓她沒法進行良好的思考。難道說治療出了差錯嗎？魔族的毒已經(jīng)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這是為了保護你。等待了一天，得來的是希瑞沉痛的答復魔族的入侵已經(jīng)越來越激進不加掩飾，前幾天，皇宮也混入了刺客，他們襲擊了你。都是我的錯，低估了他們對你的執(zhí)著與仇恨。

    云，你就好好待在這里吧。溫暖的手撫摸上了她的臉頰，宛如最親密的情人和愛侶這里非常安全。

    可是我她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卻本能感覺不對。體內(nèi)有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一股讓她醒來，一股讓她睡去。云曦害怕地說我，不喜歡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孤立無援，深入蒼穹，讓她回憶起了在精靈族時的遭遇。

    她抓住希瑞的衣服下擺，哀求地說希瑞我不想待在這里。

    然而，一向縱容她的殿下這一次卻沒有無奈地搖頭答應她的請求，而是微笑而堅定地低聲說聽話，好嗎？

    云曦莫名打了個冷戰(zhàn)，記憶里分明沒有任何希瑞對自己不好的片段，此刻卻感到一種本能般的恐懼。

    之后，昔日的勇者大人待在了高塔養(yǎng)病，魔族的毒似乎真的對她影響非常大，連記憶都變得有些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候會夢到一些模糊的片段，等真的驚慌地從床上坐起時，才發(fā)現(xiàn)那只是夢。希瑞好像變得非常忙，她一個人待在這里，幾乎要被逼瘋，經(jīng)常對著無人的角落自言自語。

    在她差點趁著送飯時的間隔逃跑后，那本就細弱無力的腳踝又被加上了沉重的枷鎖。云曦不再管體內(nèi)兩股對沖的力量，每天只是發(fā)呆。

    送飯的女仆非常沉默，最開始她的身邊還有護衛(wèi)，似乎是怕對云曦做出什么不利之事，后來漸漸沒有了。像是怕她感到無趣，希瑞送來了許多美麗華貴的衣裙珠寶，將這個原本有些昏暗的塔頂密室照的耀眼，卻依然沒法撫平她心中的痛苦。

    直到這一天，女仆拿來了幾個大大的盒子，云曦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把眼神挪開了。

    又拿這些東西討好自己，真的沒必要。

    云曦大人。那個棕發(fā)棕眼，臉上有些細小雀斑，看起來不能更平凡的女仆罕見地開口了，如果是一個月前云曦或許還有些跟她交談的興致，但現(xiàn)在只是漠然看了她一眼。

    您或許不記得我是誰了。她快速地說著，似乎非常急迫。

    但我記得您，我永遠記得您。

    西城的戰(zhàn)役，您從貪婪的手下救出了我和父親。從魔獸咆哮的嘴里，從燃燒的橫梁下。

    這句話宛如投入死水中的一顆石子，讓她回到了曾經(jīng)。

    自詡最強騎士的貪婪之鐮法拉，戰(zhàn)無不勝，人族聞風喪膽。號令千萬魔獸踏破西城。那一日，烏云蔽日，天降烈火，在他的設想里，即便有再強大的力量，區(qū)區(qū)七人的小隊如何能庇護一城？

    然而，她看破了法拉魔法的破綻，與賽諾爾配合，一劍砍斷了他的聲帶，奪過魔哨，佩恩聽出他曲調(diào)的規(guī)律，用魔族的魔獸回擊魔族。

    那不算一次完美的勝利，法拉即便后手被云曦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光是前期動作就給西城帶來了不少麻煩，西城是大城，龍族雙子和希瑞的魔法只能回護三分之二的地區(qū)。剩余的地方，都是云曦、艾麗和佩恩一家一戶地搜救治療的。

    戰(zhàn)后，我送給您一朵花，我的jiejie是西城最好的裁縫，她設計了這件衣服。女仆從箱子里，從那些重疊的蕾絲花邊宮裝的底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條白金色的裙裝。我記得您穿著它，手捧我們所有孩子獻的鮮花，笑得非常美麗。

    是的，盡管是不完美的勝利，但是那是第一次，他們所有人團結一起，打敗了最上位的騎士。法拉之敗，大大挫了魔族不可一世的傲氣，從那時起，人類方便開始真正進入反攻。

    原來，已經(jīng)過了那么久了。

    我聽到了您的求助聲，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聽到您的求助聲。她輕輕跪坐在云曦的面前，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這樣的聲音折磨著我，您救下我的命只要一瞬，我卻對您的求救無能為力。

    那不是你的錯。云曦啞然，她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求救過，但這么下意識地回答了。

    殿下對您并不好。她猶豫了一下，說出了這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我也知道，愛一個人絕不是這樣的。

    她看起來年紀很輕，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西城的戰(zhàn)役在三四年前，那個時候，她確實只是個孩子。云曦救過的孩子很多，得到的花也很多，可她依然努力在記憶里翻出與她有關的印象。這樣思考著，她發(fā)現(xiàn)體內(nèi)那個，一直被壓抑著的，溫暖力量開始漸漸復蘇了。

    我在想，我能為您做什么。她拿出了另一個盒子，一樣的，從厚重的遮掩下，拿出那把云曦再熟悉不過的銀色圣劍。

    我花了很久才得到殿下宮殿守衛(wèi)的信任，希望您不要覺得太晚。

    等一下！云曦的記憶漸漸回位了，高塔的囚徒抓住了女仆的手你不能這么做！你會死的！

    已經(jīng)沒空管強行喚醒記憶的疼痛了，云曦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女仆是怎么躲過重重監(jiān)察甚至是卡爾羅斯的探知魔法得到這些的，或許還有人幫忙，但她敢保證一旦把自己放跑，等待女孩和女孩背后之人的會是死亡甚至更可怕的事情。

    沒關系。女孩開始脫起了衣服，隨意撿起一條裙子穿了起來，然后遞給她另外一件女仆裝云曦大人，不，勇者大人，穿上它逃走吧，順著我來時的方向。

    我說了！你會死的！我已經(jīng)沒有力量了！得到了這些也沒用，希瑞會殺了并非是她不想走，但事實擺在那里，自己失去了神圣之力，妖精女王賦予的魔力也所剩無幾。這樣的情況下從看管嚴實的皇宮逃跑？開什么玩笑，當卡爾羅斯和希瑞的部下是吃干飯的嗎！這樣做，除了自己送死，沒有任何作用！

    勇者大人！她的聲音比云曦更大，那種嚴厲的口氣讓云曦一時間忘了該說什么您不是這樣的人！

    是您告訴我們，不要害怕，不要恐懼，不要喪失勇氣。她紅著眼，繁復美麗的深藍色長裙穿在她瘦小的身上顯得有些滑稽，在這一刻，卻比任何人都像一位女神

    您不該連這個小小的塔頂都沒有勇氣走出去！請您走出去吧！

    走！快走?。∵@幾乎是咆哮了。

    云曦顫抖的拿起圣劍，用盡全身力量，對準腳踝，擊穿了鎖鏈，哐當一聲，厚重的枷鎖脫落，她再一次站起來了。瘦弱的身體耗力過度只能以劍支撐，云曦深吸了幾口氣。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勇者大人穿上了那件全城人民一針一線縫制的軟甲裙裝，套上了有點窄小的女仆服，將她的圣劍裝入盒中抱在懷里，臨走前這樣鄭重其事地問道。

    娜塔莉。

    女孩端坐在那里，像是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的英雄。

    勇者大人，謝謝您。她靠著夜明珠，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甘愿赴死的，溫柔的微笑沒有您，我早就死了，所以請不必自責。

    云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劃破了手指，扯下一條裙子的白布，寫下了血書。

    希瑞，卡爾羅斯，如果不想讓我切骨地憎恨你們，就讓她和幫助她的人好好地活下來。

    否則，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取了你們的命，即便成為惡鬼，也會從地獄爬出來復仇。

    我保證。

    她一步一步往下走，路上有很多守衛(wèi)和士兵，塔里有反魔裝置，沒有魔法偽裝，斗篷并不能完全遮住自己與娜塔莉截然不同的白發(fā)，還有不一樣的腳步聲熟悉了娜塔莉的守衛(wèi)們，真的發(fā)現(xiàn)不了嗎，云曦緊張地想。

    可她沒有被任何人攔下，直到走出高塔，看見刺眼的陽光，她回頭望了過去，與守衛(wèi)和士兵對上了視線，得到的也只有沉默。

    她忽然明白了。

    那里，是陰影與黑暗堆疊的通天塔，皇家的臟污暗室，卻有一些人，甘愿用性命和不定的未來，換來一條希望的陽之路，給拯救世界的勇者大人。

    他們一起掘倒了高塔，救出了人類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