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生與死的永恒

    生物的消失是可以不見蹤跡的。

    當(dāng)塞彌斯在第二天與亞拉德訴說了他為之改變的想法后，擅于嘲諷的吸血鬼就不見了身影，他以無聲的拒絕來抵抗塞彌斯的背叛。

    古堡不再是他的住所，而外面的天地則成為了他新的度日家園。

    隨之到來的是桃茵茵身體的虛弱。因魔力紊亂的緣故，她時常昏迷，嚴(yán)重時可以昏睡一天而沒有任何動靜，且存儲于人工魔源的魔力也是越來越少。

    女巫需要魔力，就像游魚需要水液。

    此時的救助者只有亞拉德，因他的魔力才可以不被拒絕，而人魚的異端魔力已成為毒藥砒霜。

    塞彌斯想過是否要求助森林之東的墮天使，但多一個人加入并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對此，偷聽到他所思所想的西邇僅在內(nèi)心表示嘲笑。

    又過了幾日，桃茵茵在白日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人工魔源存儲的魔力即將臨近界點，她開始不受控制地纏住塞彌斯的身體，親吻他，用迷醉的語調(diào)請求他的融入。女巫渴望著魔力jingye的補(bǔ)給，生命孕育的重?fù)?dān)并不能只由一個人承擔(dān)。

    但塞彌斯只能拒絕，自身無力的情境讓他又想起了過早離去的meimei。因被人類男子哄騙了情感，在家人的勸阻下，仍舊與伊甸之蛇做了交易，以啞巴的樣貌換取了人類的雙腿，經(jīng)年累月的陪伴不過是一紙倦書，被貧困和健康撕成了一團(tuán)紙屑。

    meimei最后是什么模樣呢？時間過去太久，塞彌斯都快要忘記她的容顏，留在記憶里最鮮活的景象只有那具滿目瘡痍被挖空了血rou的身體。

    沒有遺言，也不能有。人魚最引以為傲的嗓音是她最早失去的特征，但血rou中蘊含的力量卻是如一顆種子一般扎根在她的身體。

    軟弱和愚蠢是她的原罪。被人類欺騙，身體成為長生藥的引子，每一處價值，無論大小，都被外界榨干。

    塞彌斯也記得自己在奪走那具已看不出身型的軀體時，那男人憤怒的神情，他在大叫，用下流骯臟咒罵的言語混亂他與meimei的關(guān)系。

    把它還給我！它是我的！它的心我已經(jīng)找好了買家，你不能將它帶走！

    你這個小偷，強(qiáng)盜！這個賤貨是不是又找了新的男人，我要殺了它！

    咔嚓。他殺了他。

    聲音聒噪，像是他不常來的夏日陸地接近樹叢時聽到的綿連不斷的蟬鳴，越是靠近，越是頭痛。塞彌斯不記得他的樣貌，不記得他的丑陋，但那宛如可以透出臭氣的聲音卻永遠(yuǎn)地印在了他的腦海。

    meimei的前半生居住在閉塞的海之囚籠，偽神時代結(jié)束后，非類人的魔法生物都被賜予了新的居所，來與人類隔絕。她熱愛自由，更熱愛新奇，一次短暫的門扉跨越，讓她見識到了藍(lán)色的海面是天空的倒影，極眺的盡頭是連綿的房屋和蔥郁的樹林。

    此前的塞彌斯并不知曉飛蛾這一類蟲子，在了解了人類的典故后，meimei的行為與飛蛾撲火并無差異，他是這么認(rèn)為的。

    meimei的軀殼被帶回了亞特蘭蒂斯，這是她前半生極力逃離的地方。她會在夜里偷偷后悔過自己的決定么？塞彌斯猜不出來。

    男人死掉的那一刻，meimei的眼里流露了滿意的神色，她說不出話，僅是幾句的喑啞支棱就使那雙曾經(jīng)美麗的舌嘴沾滿了血沫。塞彌斯彎下腰試圖聽她的話語，但做完這個動作，才記起她早已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血吻印在他的臉頰，皮包骨的手臂垂落，軟趴趴地落在他的掌心。

    meimei死了。死在一間偏僻紅磚瓦房子里的鐵板床上，不遠(yuǎn)處地板上躺著一具穿戴金銀衣飾的野獸尸體。

    她會死么？就像母親和meimei那樣，失去了聲息，而他連殺死自己也不能做到。背道而馳的永恒是橫亙在生死河流上的橋梁，他看著族人逐漸往身后走去，現(xiàn)在就連她也不能看見了么？

    我怎么了？蒼白的面頰毫無血色，眼睛仿佛失去了聚焦的功能，常常朦朧地散看著他。

    她快要死了，就像走往另一邊橋頭的人一般。

    你只是生病了。塞彌斯在撒謊，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病，只要亞拉德出現(xiàn)，這弱小的生命就可以得到拯救。

    我睡了多久了？

    只過去了兩個小時。實際上是一天。

    嗯，她迷蒙地應(yīng)了一聲，眼皮就像是垂落的床被傾瀉而下。她又睡著了。

    {我會救你的。}塞彌斯默念道。

    即便要送出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