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兩人干脆去了樓上一家餐廳,點(diǎn)完菜,薛亦魄道:這家口味比較淡,我知道你不愛吃辣的你臉怎么這么白? 正柏擠出一絲笑:可能下雨有點(diǎn)涼。 薛亦魄轉(zhuǎn)頭招了個服務(wù)員,不一會兒,服務(wù)員送來了一條毛毯。 搭腿上,我讓他們先把湯上了,在國外,也要注意,靠海溫差大著呢!你以為你像那些美國鬼子,一人一身肥膘rou呢!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不知道愛惜! 薛亦魄還沒數(shù)落完,一道聲音炸在耳邊:亦魄姐!你也在這兒! 聲源處一個女孩穿著一身黃色的裙子,面容姣麗,臉上是藏不住的驚喜。見薛亦魄看向她,像是被證明了什么一樣,臉上笑意擴(kuò)大,正想坐下,才發(fā)現(xiàn)后面跟著的人一動不動,剛剛笑意盈盈地臉一下子垮了,恨恨地拽著他,見他也坐下了,才又笑了。 你們也逛街呢?薛亦魄給他們倒了杯茶。 那女孩又嘆口氣:什么我們!就是我一個人!讓他陪我逛個街,像是被人拿刀架他脖子上似的!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多電話!一個兩個沒完沒了地打給他!真是氣死了!說著拿起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聽說這家養(yǎng)生湯做得很不錯,昨天我和承鈺去吃小龍蝦,辣死了,我今天早上照鏡子額頭長了個痘,真是氣死了!承鈺那家伙,天天就知道慫恿我! 她在那說了一大堆,怨氣怒氣發(fā)了一通才算消停,這才注意到對面的人:這是亦魄姐的朋友嗎? 我姓梁。 梁jiejie,我叫季行禾,你可以叫我小禾。梁jiejie不介意我們一起吃吧! 季行禾笑得跟朵花一樣,任誰都無法拒絕。 對面的男人道:我姓賀。正柏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 薛亦魄看他們手里沒拿購物袋,問道:你們不是逛街嗎?沒買東西? 季行禾冷哼一聲:我就是不買我也要耗著他!上次姑姑給他安排相親,他讓我去給他解圍!出于兄妹之誼,我就也答應(yīng)了!好家伙,回家路上接了個電話就把我扔下了!瞧瞧這是人干的事兒嗎!他可不得給我賠禮道歉! 是我這個哥哥的不是,我這就給你賠禮了。 季行禾又是一聲冷哼,卻沒說什么,喝著遞過來的湯。夾了口菜,發(fā)現(xiàn)不錯,干脆閉了嘴,埋頭吃起來。 他盛的湯最后遞給的正柏,正柏微微一笑:謝謝。 等到回去的時候,薛亦魄拽著季行禾:你不是要回去嗎?正好我找舅媽有點(diǎn)事,我送你回去。正柏麻煩你了,小賀。 小賀微微一笑:應(yīng)該的。 雨淅淅瀝瀝的,遠(yuǎn)處仿佛起霧了一般,正柏的聲音也虛虛渺渺的:到翡翠園。麻煩你了。 車駛進(jìn)了霧里,正柏歪在座椅上,頭腦昏昏沉沉,臉上升起一種熱意,腿上的銳痛卻一陣陣襲來。過了一會兒,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想說謝謝,可眼皮太過沉重。就這樣昏沉了一路,車子停下來,正柏才費(fèi)力睜開了眼。 將外套還回去,小賀卻堅持讓她披著,推開車門,涼涼的空氣讓她有了一絲清醒。進(jìn)了樓,厲家淼正站在大廳里。他看到正柏兩頰酡紅,身上還披著一件男士外套,神色更加清冷。后面小賀提著購物袋,正柏瞥到了,才暖了神色,喊了聲:家淼。 厲家淼打量了幾眼后面的男人:爺爺讓你這月底,回老宅吃飯。 正柏還未點(diǎn)頭,厲家淼已經(jīng)大步走了。 正柏向小賀柔柔一笑:麻煩你了。按了電梯。 大廳里兩個物業(yè)抱怨道:剛剛那位先生一下午在這連抽了好幾根,看著 電梯緩緩合上,將物業(yè)的抱怨聲隔離開來。 進(jìn)屋,小賀將購物袋放在茶幾上,正柏讓他先坐,打開冰箱拿了瓶水,過了熱水器 ,給了小賀一杯。 兩人又客氣了一番,小賀端起杯子,正柏就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卻見雨勢漸大,雨幕重現(xiàn)。夏末的北京,雨下得理所當(dāng)然又莫名其妙。 正柏盯著看了一會兒,想轉(zhuǎn)頭和小賀說話,卻感覺整個人仿佛鈍了一般,怎么都使不動自己的腦袋,臉上熱熱的,身上卻仿佛涼風(fēng)吹過。燈影靡靡,她仿佛醉了,又像在夢里,既清醒又沉醉,既放縱又克制?;杌璩脸林?,一抹涼意覆上額頭,她向那涼意的源頭費(fèi)力望去,卻像蒙了層薄霧一樣,怎么也看不清,只聽一個聲音說:你感冒了。 感冒?怎么可能?我不過是想睡了而已,難道你晚上不睡覺嗎?她想著,不服地拂開了那抹涼。 有一年冬天,院里開了第一枝梅花,她實在夠不著,只能干著急,恰巧旁邊堂哥經(jīng)過,被她一把拽住,央求著他摘給了自己。她揣著那枝早梅,像個身負(fù)千金的小賊,溜進(jìn)了祖父的書房,又鎮(zhèn)了張宣紙。她的毛筆字已經(jīng)有模有樣了,小心翼翼地寫下聊贈一枝春,將花擱了上去。祖父每天早起都去書房呆一陣子,一定會看到,她想著??傻诙煸缟铣燥垥r,祖父卻一個字沒提,她心里有些耐不住,匆匆吃完又溜進(jìn)去,卻見那張宣紙依舊被鎮(zhèn)著,便是早冬,花經(jīng)一晚也已經(jīng)有些萎靡,她的字旁卻添了祖父清瘦韻逸的字:朝華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貌,隆冬不衰。 又是校園里,她來初潮了。她拿出早早準(zhǔn)備的衛(wèi)生棉粘上,松了口氣,生物課早就講過了,應(yīng)該就是這樣??傻鹊搅私淌依?,肚子卻鈍鈍地疼起來,好不容易挨過了一節(jié)課,課間女生們聚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一個女生就晃了晃手里的水壺:我從家里帶的紅糖姜茶,我mama說喝這個可以驅(qū)寒,肚子就不那么疼啦!她倒了幾杯給其他人,又來詢問她,卻被她倔強(qiáng)地拒絕了,自己忍著疼去接了杯熱水。 她問過祖父自己的母親,回答自己的是祖父心痛又愧疚的眼神。原來她的母親投湖死了?死了因為愛而不得又是孔靖珊的臉,她說你mama以為克川不進(jìn)政界就不會聯(lián)姻,給政敵通了信你父親被抓,她以為一把短刀插進(jìn)胸口對外只是說投湖你不要怨恨你父親,這些年他也不好過 聲音漸漸淡去,厲家淼的臉慢慢浮現(xiàn),他柔柔地笑著,視線里是自己在吃著糖葫蘆畫面一轉(zhuǎn)卻是在厲家老宅,她跪在雨里,身旁人來勸,卻被厲政濤擋回去:不許勸!讓她跪!她不知道跪了多久,雨打在她身上,讓她更加清醒,也讓她更加堅定,她真的不想放開那抹溫暖不想她又看到自己躺在了醫(yī)院里,厲克川的眼神心痛,他說:我知道那幅是你自己作的,已經(jīng)讓學(xué)校在查剽竊的人了你不想去美國,我回頭和你爺爺說她卻聽到自己冷靜的聲線:我去美國。她對厲家淼則是更冷的聲音:我們怎么會有可能?你不過是我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 她的名字就是祖父取的,祖父對她那么大期望,她卻辜負(fù)了 場景不斷地變換著,腦海里各種聲音交織,她幾乎要流淚了:mama祖父正柏mama! 恍惚間被抱進(jìn)了懷里,那溫暖讓她忍不住要溺進(jìn)去,她使勁能用的所有力氣抱住了,頭無力地擱在肩上,眼淚終于抑制不住了,她幾乎要哭出所有的委屈:mamamama!被人輕輕地摸了頭 這一覺睡得沉,醒來,房間里都是落日的余暉。房門沒關(guān),有說話聲傳來。正柏眼睛澀澀的,用力眨了眨,就有腳步聲響起了。 薛亦魄才按了電話,看她醒了,明顯松了口氣:你這一天天地給我驚嚇,再這樣我可受不住了。 正柏接過水,喝了喉嚨還是澀的:你什么時候來的? 你還說呢?你都睡了一天了,早上小賀給我打電話,我可從沒見他嚇成那個樣子。我讓他送你回來,你這一病,可把他嚇得夠嗆,眼底都青了,我就給他攆回去睡了,你是沒見著,走的時候嘴都白了。 正柏聽她說,攥著杯子沒說話。 薛亦魄坐到她床邊,看她虛白的臉,低聲道:我們?nèi)齻€,我已經(jīng)結(jié)婚兩年了,曼今連孩子都快三歲了,你這樣天天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讓我們怎么放心。讓你考慮考慮,你嘴上應(yīng)著,只怕就沒往心里去。你不去嘗試,怎么會有結(jié)果呢?一直畏手畏腳,什么都做不成,戀愛婚姻圖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份穩(wěn)定嗎?她還想再說什么,又止住了。 正柏一直垂著眼睛,聽她說完,才抬起了頭,余暉撫摸著她的側(cè)臉,蝶影重重,她鄭重地點(diǎn)頭:我真的明白,謝謝你,姐,總是麻煩你。 我可稀罕死你的謝謝了!我只求你下次千萬別對我說謝謝!知道麻煩我,就把自己照顧好了!你這次要謝,就謝小賀吧,人家可是照顧你一晚上,我來的時候你還抱著人家不撒手呢!她促狹地望著正柏,小賀也不錯呢!嗯仔細(xì)一想你們還是很般配的!你要是有點(diǎn)意思,就快點(diǎn)出手! 又不是給鍋配鍋蓋,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還出手,你這么一說,我跟強(qiáng)盜也沒差了。 薛亦魄恨鐵不成鋼:你不去盜,外面想盜的人多著呢!傻子! 公寓里的東西漸漸添全了,有種踏實的感覺,正柏每每回來,心情都會變好。 本來說要讓亦魄牽頭,請小賀吃飯表示下感謝的,可是薛亦魄也奇怪最近總是聯(lián)系不上他,正柏只好托她給小賀送了個禮,算是謝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