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人生豈能常年少（六）

    正柏趕到辦公室時，戴元濤正在訓斥兩名干事。

    他坐在皮椅里，金邊的眼鏡泛著一絲冷光，穿著黑色的襯衫，整個人有些陰柔。

    本來垂頭聽訓的干事聽到聲響，向她發(fā)來求救的目光。

    她心里輕嘆一口氣，走進去認錯。

    戴元濤早在看到她進來時，臉色就緩和了不少，這時聽到她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只擺手讓那兩名干事回去了。

    干事溜得馬不停蹄。

    戴元濤繞過辦公桌，走到正柏面前。

    看著她端著一張靜麗的臉，平淡地開口：是我的疏忽，我會寫份檢討書交過來的，如果老師那邊需要解釋我會過去說明。

    戴元濤靠在辦公桌上，看著她，檢討書就不必了，如果是我的人，我是一定會護住她的。

    責任追究到個人，如果是我的責任，我會承擔的。

    戴元濤突然一笑，像是覺得她這樣正經的樣子很有趣。

    他近乎放肆地掃視著正柏，梁正柏，你這么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才對。

    在其位謀其職。正柏平靜地看著他，按照部門規(guī)章，檢討書我會按時交的，也會向周老師說明情況。

    正柏轉身欲走。

    上次那個是你男朋友？

    這個問題來得突兀又低沉，正柏抿抿唇，沒說話。

    方才通知她的學姐晚上給她發(fā)短信：戴元濤就是小心眼，隔壁有人來問你的聯(lián)系方式，不知怎么問到他那里去了，估計就是發(fā)這個火的。

    正柏回她：沒事，下學期我就不做了。

    戴元濤平時八面玲瓏，和一些部長處得都不錯，但在一些干事看來，他的為人就一般了：官僚作風極重，常常是欺軟怕硬。

    他好感梁正柏的事，社團里無人不知。但正柏一樣是盡自己分內事，免得授人以柄。

    社團的事后來正柏就沒有太去關注，因為班主任找到了她，透露出聯(lián)院有意讓她過去。

    聯(lián)院是T大一些退休教授提議成立的，專業(yè)能力非常強。

    正柏答應了，因為忙于準備作品和材料，一直到期末考完，才到瑞蚨祥取了衣服。

    又到周五，她提前和厲家淼說下午要出去取個東西。

    以往她經常到外面買材料，所以厲家淼沒有細問，囑咐兩句便掛了電話。

    她握著手機，才想起這周五是他那個組織開總結大會的日子，他是部長，只怕也沒時間走開。

    正柏取完衣服，想了想，還是直接打車到了P大。

    除了組織的活動要來這邊之外，她幾乎沒來過。只有家淼向她請假時會說起學校的一些事。

    這次總結大會，厲家淼正是要卸任。一學年過去，眼看部長要再進一步，他卻放棄了競選機會，讓人十分惋惜。

    大會結束后，新當選的會長林鶴過來攬住他的肩。

    你這員干將走了，真讓我挺舍不得的。

    厲家淼也安撫似的輕拍兩下他的肩，笑道：少來了，林會長春風得意，可別忘了請客！

    兩人正說著，那邊突然喧嘩起來。

    一個干事紅著臉走過來，臨走前似乎還被旁邊的人從背后推了一下。

    林鶴一看就明白了，只揶揄地看了厲家淼一眼，等那個學妹走近，才招呼大家：晚上七點??！不許少一個！說完轉頭看著厲家淼和那個學妹，你們兩個也是哈！

    厲家淼還沒來得及喊住他，就看他已經把人哄散了。

    ......

    學妹滿是羞怯地看了他一眼，學長......聽說你以后就不在學生會了......

    ......是。

    從沒應付過這種場面，但從小到大的教養(yǎng)讓厲家淼依舊保持著風度，看了下手表，輕聲道：今天七點你們林會長請客，抓緊點別遲了。

    他點點頭轉身就要走，西裝的衣擺就被扯住了。

    梁正柏就是這時候走到了門口，看著一個白嫩的女生拉住厲家淼的衣服，聲音哽咽：

    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你以后不在學生會了，我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見你！聽說你還沒有女朋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機會......成為你的女朋友？

    她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傳來聲響。

    只見一個異常美麗的女孩子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走。

    她看到厲家淼在看到那個女孩子的第一眼臉色大變，撥開她的手便要去追。

    她忍不住喊住他：學長......

    他認真地看著她：謝謝你的喜歡，但是很抱歉。

    不待她再說什么，他人已經沖出去了。

    厲家淼出了教學樓才抓住正柏，人還有些氣喘。

    梁正柏看著被他握住的手腕。

    剛才她聽到那席話，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心里漸漸發(fā)冷，她怎么從來沒想過呢？厲家淼以后會有女朋友，他并不是她一個人的，他也沒有任何義務來照顧她，而他對她好也不過是因為......父親的囑托罷了！

    正柏強忍淚意，不去看他。

    厲家淼皺著眉，你怎么到學校來了？

    我不該來！正柏看著他，深呼一口氣，冷聲道：我以后也不會來！

    說完掙開他的手，將東西扔到他懷里。

    厲家淼悶哼一聲，似乎被撞到了。

    正柏忍住要出口的話，轉身走了。

    正柏洗完澡后，就躺在了沙發(fā)上，投影里放著一個法國電影，她卻無心觀看。

    一直到九點多，才有敲門聲。

    三短兩長，正是他們之間的暗號。

    正柏大聲：誰?。?/br>
    開門！門外厲家淼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你走！

    我走？你把一個破盒子扔我身上是怎么回事？

    門突然打開了，梁正柏直愣愣地站在門口，聲音氣鼓鼓地：

    破盒子？

    她把破盒子奪過來晃了晃，不可置信：你說它是破盒子？

    厲家淼不顧她的驚愕，在她發(fā)出疑問時已經擠進來把門關上了，雙手撐著腰質問：

    說吧，今天為什么走了？

    我不僅走了，我今天還不該去，不該去打擾學長您的好事！

    她話里冷嘲熱諷，眼睛瞪圓，黑色的瞳仁顯出一絲清媚，臉頰因為憤怒也染上薄紅。

    厲家淼看著她，突然笑了。

    是啊，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和她真能成了呢！不過很可惜，我已經拒絕她了。

    厲家淼本來是帶著玩笑的，不料他說完，就看見梁正柏抿了抿嘴，眼睛里已經含了一層水光。

    對，我打攪你的好事了！你現(xiàn)在去追還來得及??！人家喜歡你那么久，還能等不了這一會兒？

    小柏......

    正柏蹬蹬跑過去打開冰箱，拎了一個盒子出來，將兩個盒子一起扔給了他，把他往門邊推。

    你走！

    厲家淼這才明白過來：對不起，但是她今天對我說什么我又不能提前知道，你怎么生這么大的氣？

    他感到她推他的力小了，眼眶發(fā)紅。

    他握著她的手腕，你沒提，我以為今年你忘了。我錯了，你要我怎么辦呢？

    厲家淼把她眼尾的淚痕擦掉，她安安靜靜地，眼淚掉得更多。

    正柏抬眼看他，滿臉清透的淚痕，你只能對我好！不能對其他的女孩子......

    她吸著鼻子，上前一步抱住他，那些眼淚就印在他的白襯衫上，再洇到他的胸膛。

    我要你愛我，只愛我......

    她似乎有些發(fā)抖，讓他想起下時候養(yǎng)過的一只貓，雨天在外面被淋濕后，也是這樣跳到他的懷里，渾身發(fā)抖，在他懷里依偎著。

    他心里一陣發(fā)緊，她身上的幽香涌到他的鼻尖，他才后知后覺地感到身前的這具身體是這樣的柔軟嬌香。

    這世上已經沒幾個愛我的人了。似乎抱住他已經用了全部的力氣，正柏語氣低沉，哥哥，愛我好不好？

    可憐的蛋糕被撞碎在盒子里，慘淡地躺在地上，仿佛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冷眼旁觀著他悸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