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
為女
大宅院里沒有秘密,不出一日夜,人人都知道李姑娘在三爺那里受了氣,大晚上不顧風(fēng)雪(?),跑出去找駙馬爺告狀。 可惜啊,駙馬的臉在公主面前也不夠使。提起這位李鄉(xiāng)君,仆婦們是既同情又鄙夷,鄙夷中還帶著點艷羨和眼紅,這日兩個婆子在廚房擇菜閑話,一個道:駙馬都是哪年的老黃歷了,人家說男人一過四十就不行了,你看公主這幾年還召他同房么? 另一個作勢搡她,嘴里卻吃吃的笑了:老不害臊的!管到公主帳子里去了。 兩人擇了一會兒菜,先前那個低著頭又道:這人爭不過命。李駙馬當年風(fēng)光不風(fēng)光?恨不能當這府里半個家,說扔也就扔了。他女兒更是說她命好吧,好歹是個鄉(xiāng)君,外頭不識數(shù)的人見了,只怕要當成娘娘供起來,可要是說她命好,小小年紀沒了娘,爹又靠不上,可不是只能使勁兒扒拉咱們二爺? 按說朱持暉也不是個輕易被糊弄住的主兒,李姑娘從小就會討他的好,沒點本事能行?可話又說回來,再怎么不是一個姓,人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自來只有勸和的,哪里有從中挑撥的道理? 不過一個丫頭,小哥兒要,你就給他么。 聞笙館那幾個都不年輕了,還能侍候幾年呢?這個走了,自然另買好的使,公主好意思為個丫頭虧了她怎的? 叫我說,如今的女孩子們大不如咱們當年了,婆子們收拾好菜蔬,喁喁切切地轉(zhuǎn)回里面去,十九二十歲還賴在屋里,不肯配小子,一個個仗著主子的寵拿起喬來了,過幾年腰腿長硬實,看哪個主子還肯使她們! 這話怎么說? 靜修室某僻靜一角,李持盈眨巴兩下眼睛,頗有些不敢置信:這不是明晃晃的店大欺客嗎? 江少爺怕惹人注目,對她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京中向來如此,怕是大戶人家出走的妾室或女兒,白惹官司上身,如果沒有官身,婦人賃房子就得多交三成押金。 她沒同他講實情,只道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到了年紀,想放出去從良成親,誰知往中人牙行處問了幾圈,租金都貴到咋舌。 江寄水笑著安撫她:這個不難辦,叫她父親或丈夫去簽合同就成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想據(jù)理力爭:就算出示戶籍證明也不行? 你當是南京的黃冊,半點做不得假么? 富貴人家的小妾也罷了,最怕是和那些歪門邪道沾上關(guān)系,改明兒搜查白衣教欲孽,說不定就一起被拉出去砍頭了。 李持盈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他雖然不解,還是又寬慰道:榮王下旬就出發(fā)離京了,這幾日城里涌進來好些看熱鬧的人,加上今年本就是春闈之年,許是他們把價錢拱高了也未可知。你那丫頭的事想必不急,過陣子,等榮王一行走了再看。 京里如今齊聚著各地考生、京郊鄉(xiāng)紳、外國記者,再有,怡王儀賓的族人也沒有完全離京,這么多人擠擠挨挨,租金不漲才怪。他倒是有心托人幫她打聽,又恐此舉不妥,說到底是人家的丫頭,她不開口,他只能閉嘴裝不知道。 嗯。悶了一會兒,她終于想起來關(guān)心他,捏捏他的手,你是不是瘦了? 說完自己先笑了:好好兒的,人家過年只有長胖的,怎么你回了一趟臺州,人倒累瘦了。 江少爺哼一聲:自然是一路舟車勞頓,受了辛苦了,哪想有人一兩個月里一封書信也沒有,害我空等一場。 她胸口一突,趕忙解釋說:那我沒法子寄啊!不好托人,也不能就那么遞去章臺館,難道這事怨我嗎? 每年過年他都要回去浙江老家,短則半月,長則一兩個月,走之前沒想到會耽擱這么久,故也沒留下句話兒來,萬一她有什么東西或字紙、口信送來,讓他們快馬加鞭趕緊捎回南去。姑娘家的墨寶不比別的,倘或落下私相授受的話柄絕不可能玩笑了之。 不怪你,道理都懂,他還是忍不住哼哼,那怪我,是不是? 李持盈在課桌底下輕輕搖他的手:好啦,好啦 又過了幾日,春雪化盡,榮王在文武百官以及無數(shù)京城百姓的矚目下,以全副親王儀仗乘坐火車前往天津,翌日一早他將在天津口岸登船,以大明外務(wù)使臣的身份前往法蘭西。頭版頭條:牙璋辭鳳闕,寶船渡遠西;則把目光聚焦在留京的榮王妃和新婚的怡郡王身上;、無不認為這是大明翻開新篇章的第一步,皇子又如何?皇子鳳孫們獨坐高臺,無條件接受萬民供奉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只有腳踏實地、為帝國鞠躬盡瘁之人方配得上百姓的敬仰和擁戴 熱度遲遲沒有降下去,三月初九日天降大雨,榮王府里使了個口齒伶俐的媳婦來,進門就道公主大喜。華仙問過方知,原來是朱顏診出了喜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