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

    林獻和林海兩人站在清泉寺內(nèi)高高飄起的幡幢下，身邊有掃地的僧人帶著掃把刷地經(jīng)過，夏天的地面葉子稀少，與其說是掃地，更像是舞著塵埃，從這一頭飛到另一頭，如同作法。

    你怎么黑了這么多？我剛才都快沒認出你。當(dāng)時林獻和李顏進寺門的時候和墻邊的林海擦肩而過，兩人跨過門檻才堪堪反應(yīng)過來。

    也不看看這日頭多曬，要不你來替你爹畫？畫壁畫異常辛苦，他們倆心知肚明，話說顏顏怎么樣了？

    又不是我接的項目，錢不是在你兜里呢？李顏她暈車，現(xiàn)在還在屋里躺著。林獻手指在口袋里摩挲打火機，他想吸煙。

    正好上來這吃點清淡的，養(yǎng)養(yǎng)胃。林海見李顏剛上山那會兒面色慘白，才知道她在山下吐了兩回了。

    你怎么沒話找話呢？這里的素食哪能養(yǎng)胃？你先瞅瞅你自己瘦了多少。打火機在林獻手機轉(zhuǎn)了幾十圈，他轉(zhuǎn)過眼瞥向墻邊，壁畫顏色明艷，但最忌落俗，林海能畫出宗教的神性，古樸莊重，帶著佛教威嚴，難怪寺里的住持央著他簽長期合同。

    林獻注視著墻上佛像未畫完的半張臉，有一片空白還在等待林海的填補。

    我看到那幅畫了，在李顏舅舅家。他看到林海原本上揚的嘴角很快拉了下來，緊接著追問：爸，你認識李顏她mama對吧？你知道他們的事。

    林海當(dāng)年拍出天價的畫就是那幅李顏母親顏宓的肖像畫，而高價拍下這幅畫的幕后收藏者卻是顏宓的哥哥顏齊，他把那幅畫和一枚戒指遺棄在床底，和李霽同時失去聯(lián)系。

    我知道，阿獻，但我不愿說給你聽。林海也隨他的眼光一起轉(zhuǎn)向那空白的半張臉，他不想林獻有再多了解，也不想回憶塵封的過往第二遍。

    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我也不想聽，但是爸，你是不是知道他們的下落？林獻覺得這場對話快要到結(jié)尾，他最重要的問題姍姍來遲。

    阿獻，我寧愿你們不知道，他們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兩個人，我只希望你們永遠別去找，把他們忘得干干凈凈才最好。

    你，我都可以忘掉但是李顏呢？她要怎么辦所以要讓李顏也把他們忘得一干二凈嗎，林獻覺得這不可能。

    顏顏她是需要愛的孩子我們只能更愛她，保護好她，不是嗎？林海拍了拍他的肩，發(fā)覺林獻已經(jīng)比他高出許多。

    單純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和楊清波一樣，他也許更希望林獻有一個更愛他的女友。

    但他更心疼李顏，如果有人能愛李顏，而這個人未必不能是林獻。

    但林獻并不知道林海心里的一番千回百轉(zhuǎn)，他只覺得悶熱，躲回屋檐下繼續(xù)琢磨，自己憋了好久的一通問話，好像依舊沒得到有效答案。

    殿內(nèi)有僧人在念經(jīng)，他怔怔聽了會，又覺得心中明了，一切疑惑其實早已有答案。

    不愧是在廟里住了快兩個月的人，話里話外都漲了功力，帶點玄。林獻盯著林海沾了顏料的背影，目光中的他走向那面墻，拿畫刷補起佛像另外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