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惡
憎惡
樂聲漸弱,舞姬中最為嫵媚的那名女子停了舞步,柔柔應了一聲,上前跪坐于皇帝身側。 佳人在懷,聞見她身上撩人心弦的青蓮幽香,皇帝情不自禁地擁她入懷,拿起桌上的青玉卷云紋高足杯,喝了一口瓊漿,渡到美人口中。 衛(wèi)芷眉頭一皺,見皇后與惠妃、淑妃神色如常,不便多說什么,只能視若無睹,靜靜看著茯苓為自己步菜。 她將瑪瑙碟中的烤鹿rou放入口中,心不在焉地欣賞著舞蹈。 右相新挑的舞姬極合朕心意,賞,洞庭春色酒! 又是右相送的。 衛(wèi)芷小飲了口桑葚酒,見對面大臣中站起來一雍容俊逸,眉目清朗的男子。 只見他眼簾微垂,淺笑道,謝陛下賞賜。 說罷掀起藏青色朝服一角,筆直跪坐于檀木矮桌前,淡然自若地喝著御賜的美酒,與身邊文官談笑風生,卻又帶著幾分禮貌的疏離。 哼,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衛(wèi)芷撇著嘴輕嗤一聲,端起矮桌前的杯子,將杯中桑葚酒一飲而盡。 這個右相,真是越瞧越令人心生憎惡。 與此同時,大臣席中也有人發(fā)出了一聲不小的冷哼。 聲音嘹亮,中氣十足,在歌舞升平的大殿內(nèi)極不和諧,如同清一水的白棋中被人投擲進一枚黑子。 殿內(nèi)人聲漸弱,除了陣陣絲竹聲,空余下一片寂靜。 衛(wèi)芷心中一驚,是誰敢對眼下權勢滔天的右相嗤之以鼻? 她尋著聲音往對面望去,見武將席上一身著厚重盔甲,膚色黝黑,身型威猛健壯的男子臉色竟比她還要難看。 衛(wèi)芷聽前面的衛(wèi)姒同衛(wèi)曦小聲嘀咕,那不是穆捷驍么,如今膽子越發(fā)大了,竟然敢在父皇面前無禮? 衛(wèi)芷這才看清,那人正是手握朝廷兵馬重權的武將,大司馬穆捷驍。 一眾臣子面面相覷,膽顫心驚,皇帝大笑幾聲,穆卿,今日席間的佳肴美酒,可不符你胃口? 穆捷驍面色不虞,起身出列,單膝抱拳跪在殿前,并未。只是末將不知右相是何用意,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在宴席上送入這么多輕浮的舞姬? 被他提及的那人旁若無人,目不轉視,依舊神色自若地飲著美酒,并未作答。 衛(wèi)芷看不清高臺上父皇的神色,只聽見皇后和婉的聲音:大司馬,無事,只要陛下覺得悅目賞心就好。 皇帝開懷大笑,穆卿,一會兒你也挑一個,朕派人送到你住處去! 說罷與懷中舞姬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美酒,臉色已酡紅。 穆捷驍鐵青著臉,抱拳粗粗行了個禮,坐回了席間。 除了右相一人,無人敢再動筷。 皇帝并未因這一樁不足掛齒的小事動怒,反而從龍椅上起身,春風滿面地攬了那舞姬往殿外走去。 眾愛卿隨意些。 恭送陛下。 曲畢,樂師換了支稍稍歡快的曲子,楠殿內(nèi)觥籌交錯,重新恢復了杯酒言歡的場面,仿佛剛才無事發(fā)生。 衛(wèi)芷覺得胸悶氣短,加上飲了不少酒,與茯苓小聲吩咐了一句,獨自一人出了殿。 穆少慈見衛(wèi)芷離席,也悄然跟在她身后出來了。 風清月明,衛(wèi)芷倚在楠殿后的游廊木柱邊凝望著浩瀚無垠的蒼穹,微拂的夜風將她心中煩悶稍稍吹散了些。 穆小姐?你怎么也出來了? 桑葚酒醉人,想出來透透氣。 看來你我二人都不勝酒力呢。衛(wèi)芷眼尾揚起彎彎的好看弧度。 兩人并排于楠殿附近散步,見穆少慈欲言又止,衛(wèi)芷淺笑道,穆小姐是有什么話想同本公主說嗎? 就是...就是公主覺得我哥哥......方才言行舉止是否...是否粗魯了些? 衛(wèi)芷好奇為何今晚穆少慈說起話來結結巴巴,不似幾日前那么健談了。 她堅定地搖頭道,本公主并未這樣認為,反倒覺得大司馬性子直率坦蕩,不拘小節(jié)。右相確實是太過分了,除了你哥哥,朝中大臣竟無人敢言。 看來果然如同三皇兄說的那般,在朝堂上幾乎無人敢反駁右相,他如今已然勢傾朝野,獨攬大權。 右相究竟意欲何為? 朝堂之事,衛(wèi)芷了解甚少,任她再怎么琢磨也理不清思緒。 那便好。公主,出來透氣也有段時間了,我們一同回去吧。 穆少慈好似松了口氣,語氣聽著輕松了些。 衛(wèi)芷擺了擺手,今晚月色甚美,我還想在此處多欣賞一會兒呢,穆小姐你先進去吧。 她實在不想回去再看見對右相阿諛奉承的一眾大臣,于是在楠殿隨心所欲地散著步,沒想到又繞回了最開始歇息的游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