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番外《子矜》(之二十四)剖心
多久了?容若以為自己的心里記得很清楚,但事實上,他仍舊被一連發(fā)生的太多事情給弄迷糊了,所以他真的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忘了被他的二哥靜靜地抱在懷里,究竟是怎般溫存的感覺?容若掙不開律韜帶著蠻橫力道的臂膀,實際上他也不想掙開這溫暖的懷抱,他太冷了,冷到只有這副溫暖的男人身軀,才可以讓他感受到暖意。他們兩個人,從不久之前心魂俱顫的激動,到此刻一句話也不說的沉默,坐在臥榻的一角,容若被律韜以軟裘裹得一如初生的嬰孩般不能動彈,然後將人靜靜地抱在懷里,一動也不動。屋外,漫天狂舞的風(fēng)雪靜悄了下來,細細的雪花,撒鹽般靜謐地飄落,天色依猶y霾黑暗,讓人分不清楚此刻究竟是白天或者是黑夜。屋內(nèi),一個人,靜靜的抱著,另一個人,靜靜的依偎。就像他們從孩提到年少,從年少到長大成人,再從兄弟成了情人,無數(shù)個他們以為永遠都不會改變的相伴日子里,他們兩個人就如同眼前這般理所當(dāng)然的擁抱在一起,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開,他們以外的任何人,都與他們無關(guān)。然而,這世上哪來的永遠不變呢?容若心里比誰都清楚,一切都變了,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律韜說出口……告訴這個人,斯年已逝,再不可追憶,那些往昔的美好,他們是已經(jīng)是無能為力再挽留了。「二哥?!?/br>容若定定的眸光,注視著火盆里的燒紅的炭堆,在幽暗的屋子里,那一堆炭火顯得生動而鮮活,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但那紅,卻也同時紅得刺眼,在許久的岑寂之後,他終於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聲嗓極輕,在喚出口的時候,挪了挪枕在男人a前的腦袋,似乎有那麼一點兒局促不安,卻又強作鎮(zhèn)靜。「嗯?!孤身w以一聲輕哼以為回應(yīng),大掌按住了枕在a膛上的那顆腦袋,然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一時之間,被牢牢釘按在男人懷里,這會兒就連頭都動不了的容若,感到哭笑不得,難道,這人以為自己如今這副虛弱不堪的病軀,還能夠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不成?為此,容若心里覺得有趣想笑,但他笑不出來,因為他的內(nèi)心里,還有更多的感觸,那就是心酸。「難道二哥沒有什麼話想問我嗎?」「有?!钩翜喌哪腥松ひ簦陟o寂的空氣之中,不疾不徐地蕩開,就像是古寺敲響的晨鐘,厚實沉重卻又難以捉/>:「等你好了再問?!?/br>「……你可以現(xiàn)在就問?!?/br>說完,容若閉上了雙眸,嘴角一抹淺淺的勾痕,似笑非笑,隱隱地顫著,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以,他想讓律韜主動開口問,在他心里決定了,今天只要律韜問了,他就會老實說,任何律韜想知道的事,只要問了他就會說,包括他的身世,他怕……再不說,怕以為再沒有機會了。律韜幾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心愛弟弟的狡猾心思,喉間咕噥般地逸出一聲笑,但也就只笑了那麼一聲,便又靜默了下來,再沒說話。在微光之中,律韜一雙不知道望向何方的長眸里,泛著哭過的殷紅,此刻雖然沒有了淚水,卻添了更多濃重的悲傷。即便是隔著一層厚實的暖氅,他依然可以感覺到懷里之人瘦骨嶙峋的病弱,才不過幾個月,這副身子就輕了那麼多,他真想就這樣一直把人抱在懷里,就一直抱著不要放開,是不是就可以把人給留住,再不會有更多的失去呢?生就天家之子的早慧,以及x格里與生俱來的剛硬果斷,讓律韜很早就知道人生逝如東流之水,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是絕計不可能挽回的,再多的追悔都只是無用的感嘆,但此刻的他,不止一次的想……為什麼大軍離京那一天,他不聽元濟的勸說回來一趟呢?如果那個時候,他肯回來與容若言歸於好,沒有再往後的漠然相對與爭執(zhí),是不是就可以早一點發(fā)現(xiàn)與彌補呢?為什麼?那一天,他為什麼不回來再見容若一面呢?律韜不敢正視a口那一片被狠狠掏剜的血r模糊,他不敢看……被他埋在心底深處的那一個瑰寶,如今是否還在?若還在,他是否能夠留得???律韜揉著掌心之間的發(fā)絲,俯唇輕吻著容若的額際,緩緩地開口,渾厚的嗓音帶著些許恍惚,道:「容若,你想過嗎?」「想過什麼?」不知為何,律韜出乎意料的平靜,讓容若的心里多了一絲恐慌,他從他的二哥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怒氣,或者該說,他無法從這人身上感受到絲毫的情緒,猶如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沉悶得教人快要無法呼吸。「我知道,你肯定想過的?!孤身w沒有提問,卻是逕自的幫容若回答了問題的答案,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涼薄的笑痕,斂眸對上容若抬起的目光,嗓音瘖啞近乎哽咽,道:「你肯定想過,如果失去了你,我會變成怎麼樣?但是,事實是你還是那個只想與二哥至死方休的人,所以你永遠不會懂如果這世上沒了齊容若,齊律韜活著也像是死了的道理,因為那個時候我究竟是如何感受,已經(jīng)與你無關(guān)了,是不是?讓我告訴你,一個活死人要這江山何用?我用心汲營多年,也不過就是為了你而已,還是一直以來,我對你說得不夠明白呢?容若,你真狠,二哥愛了你那麼多年,你竟然狠到要奪走二哥此生唯一珍視之人?!?/br>「二哥……?」聽著律韜以平靜的嗓音,訴說著彷佛要將心肝給剖開的表白,容若被涌上心頭的內(nèi)疚給揪緊得說不出話,原本就憔悴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容若想要否認,但是,律韜話里的字句指控,他一句也反駁不了。律韜看著容若眸里不知所措的倉皇,感覺到擁在懷里的病弱身軀僵硬顫抖了起來,強烈的不舍與憐惜,終於取代了一切情感,讓他再不忍心質(zhì)問,大掌一次次撫/>過容若的發(fā)絲,好半晌,才沉緩的啟唇道:「你睡一會兒吧。有什麼話,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說?!?/br>就在容若正搖著頭,想說他睡不著也不想睡,想要把話說清楚的時候,驀然後頸兩處x道被律韜以長指施勁點落,一瞬間,近乎暈眩的強烈睡意涌上,讓他一個字都說不了,便沉進了黑甜之中,不省人事了。律韜抱著懷里沉睡的人兒,任誰都無法從他平靜的面色之中,窺出他此刻內(nèi)心的想法,他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容若,俯首覆住了容若的唇,在那唇上烙下了纏綿的一吻,以額心抵住了容若的額心,厚實的嗓音帶著寵溺,呢喃道:「容若,好好睡,有二哥在,什麼都別怕?!?/br>(indo:"0",pih:"0",ptp:"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