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殘疾

    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在人生最亂七八糟的時間點，出現(xiàn)一個人認真的對你說出這句話，真的很難不感到心動。

    尤蘭達踩著珀西的影子，踮著腳尖向前走。當珀西回過頭來看她，她立刻背起手，露出鎮(zhèn)定自若的表情。

    珀西忍不住笑起來，好像你已經(jīng)不生氣了。

    本來就沒有生氣。尤蘭達抬起下巴，久違的露出神氣的表情，我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呢。

    前面的大門突然傳來撲通一聲，好像重物跌落的聲音。

    一個滿身都是血的人？

    剛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幾乎無法確認那是人還是什么他太臟了，穿著亂糟糟的不能稱之為衣服的東西，縫隙處卻在不斷向外滲血。

    幫忙抬到擔架上時，尤蘭達摸到右邊空蕩蕩的袖管，下意識緊張的說，他的胳膊好像斷了。

    珀西翻開看了看，作出判斷，并不是最近的傷口。

    本來就是一個殘疾人嗎？尤蘭達說不清楚該難過還是松一口氣。有時候戰(zhàn)爭的威懾并不在于那些飛舞的炮彈，而是人類被改變的模樣。

    血rou模糊的，破碎的，殘肢。

    注意到她越來越白的臉色，珀西立刻決定把人抬到手術(shù)室，而尤蘭達被留在外面，帕爾默太太陪著她。

    真是糟糕呢好像是個挺年輕的小伙子。

    就算看過很多次這種場景，自己也是親歷者，還是忍不住會嘆息一聲。

    他會不會死。尤蘭達艱難的把視線從落在地上的血滴移開，流了這么多血。

    上帝保佑

    帕爾默太太閉上眼，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這是最近又在人群中流行起來的，禱告上帝的方式。

    連拯救他人的醫(yī)生都不得不相信未明力量的時代。

    帕爾默先生很快也走出來了，衣袖上全是血，神情卻很鎮(zhèn)定的樣子。

    沒事了，那些血不是他一個人的。

    尤蘭達和帕爾默太太同時松了口氣。

    珀西呢？

    他還在里面，傷者已經(jīng)醒了，需要做一些記錄。

    尤蘭達想了想，我去看看他。

    內(nèi)室一如既往的安靜，除了偶爾一兩句低微的問話聲。

    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跟別人，打架咳，咳。

    那個人的聲音虛弱又嘶啞，夾雜著低咳，并不像是年輕人的聲音，卻莫名令尤蘭達感到熟悉。

    珀西的聲音非常嚴肅，為什么不看醫(yī)生，傷口感染的這么嚴重，以為不會死人嗎。

    對方沉默著，居然笑了下，死有什么好怕的。

    尤蘭達惴惴不安的走進去，那個人背對著她躺在床上，珀西正用鑷子和棉花清理他脖子的傷口。

    你怎么進來了。珀西看到她，下意識把沾了血的棉花擋住，最近不要看這些。

    尤蘭達深吸了口氣，我想幫你。

    總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做，被別人保護著，我沒那么脆弱。

    大概是她表現(xiàn)的態(tài)度相當堅決，對方的傷口又等待處理，珀西沉默了一下，向她指了指桌子上那副新的醫(yī)用手套。

    當然，也不會讓毫無經(jīng)驗的她真的上手。尤蘭達負責給那些棉花沾滿藥水，以及按照珀西的話遞給他需要的器具。

    傷者原本穿的衣物已經(jīng)被剪開了，沒有右臂，很瘦，幾乎是皮包骨，彈片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疤，但都不像是新的。

    最驚人的傷口出現(xiàn)在他右臉臉頰到下巴那里，極深的刀痕，大概是從頜骨下扎進去，差幾公分就能割破喉管。

    真的是普通的打架嗎，照下死手的程度來看應(yīng)該是仇家尋仇才比較恰當吧尤蘭達在心里想，沒注意到從她進來起那人就陷入了沉默。

    縫合前需要剪掉那些紅黑的腐rou。沒有條件麻醉，必須承受極限的痛苦，看他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卻一聲不吭，倒讓尤蘭達有些佩服了。

    這是必須的，很快就會好起來。珀西展開一卷繃帶，現(xiàn)在要把這里保護起來，稍微抬起頭。

    那人的目光有些茫然，像是疼的神經(jīng)都麻木了。尤蘭達便走過去，我來抱住他。

    珀西抿唇，剛想說什么。那人卻做出更奇怪的，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激烈的拒絕尤蘭達靠近他，甚至打翻了旁邊的器皿盤，剛縫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加西亞先生，請您配合一點。

    珀西皺著眉頭說。而尤蘭達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床上那人驟然安靜下來的綠眼睛，大腦一時間有點轉(zhuǎn)不過彎。

    加西亞先生

    沃克？！

    她捂住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人。天吶，難怪他的聲音那么熟悉，居然是沃克。

    可沃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不是應(yīng)該有妻有子，在南邊大陸過著沒良心的快樂日子嗎？

    尤蘭達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沃克則同樣沉默的把視線移到一旁，一副不情愿讓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樣子。

    唯有珀西算是狀況外的人。他看了看尤蘭達，又看了看沃克，你們認識？

    尤蘭達回神，剛想點點頭，沃克卻非常暴躁地先一步開口，不認識！

    珀西看向尤蘭達。

    我

    上次混亂的爭吵涌上腦海。尤蘭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我也不認識。

    剛有一瞬間自己還有些可憐他。真是，這世界上的可憐人已經(jīng)這么多了，干什么要同情一個襲擊機器人的反社會人格。

    尤蘭達氣呼呼的離開了。

    除了尤蘭達外，診所的其他人都認為沃克應(yīng)該留下來，因為那道傷口實在太嚴重了。

    沒準是他自己劃得。那個變態(tài)。尤蘭達抱著手臂冷言冷語。

    被委婉提問這件事的沃克則憤怒的差點沒從病床上跳起來，礙于傷勢，最終敲著床板怒罵尤蘭達是包庇犯。

    這又自然的勾起了尤蘭達對于洛里的傷心事，她當場就要把病床上的沃克拽起來理論，終于被勸住了。

    帕爾默夫婦面面相覷明眼人都看得出尤蘭達和沃克一定認識，而且關(guān)系匪淺由愛生恨什么的，這種事不太好開口。

    珀西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就更奇怪了。

    老夫婦隱隱約約知道珀西和尤蘭達是久別重逢的緣分，可當帕爾默先生在兩人的場合問起珀西這件事時，珀西的神色相當平靜用帕爾默先生的轉(zhuǎn)述就是，平靜的很不正常。

    那種事，我不想知道。珀西側(cè)頭微笑著，禮貌的近乎疏離，帕爾默先生，還是不要打探別人的私事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