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
羨慕
提克電影節(jié)的主辦場地定在了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充滿了歷史沉淀和驚喜色彩的文藝復興發(fā)源地,這里有著徐志摩筆下的翡冷翠和但丁故居,達芬奇觸摸過的天花板和烏菲茲美術館,每走過一步都是風景,目光所至皆是留戀。 那是芙提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在段昱時身邊出現,盡管并不是在電影發(fā)布會上。但當他異國他鄉(xiāng)的友人用意大利語向她打招呼,并親熱地給了她一個貼面吻時,她在那磕磕絆絆的心跳和回答中還是感受到了認可。 離電影節(jié)開始還有兩天,他們便先行到達。段昱時說沒有女孩子不喜歡佛羅倫薩,而接下來的行程也讓芙提很好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他們在煙草店買了一張兩小時的車票,登上電車的時候芙提看著附近廣場上小孩子吹起來的泡泡,在暖陽下折出琉璃般剔透五彩的光芒。 在美麗的阿諾河上,從老橋到波波里花園只需要一小會的漫步,耳朵里是段昱時塞過來的ne Bailey Rae的,繾綣慵懶的女聲和今天意大利的天氣很像,他們在南岸看著規(guī)模宏大的宮殿,看著在這所美第奇家族為托斯卡納公主買下的住所,對那十一幅拉斐爾的名畫產生了不同的見解,又彼此接受,笑出聲來。 晚上回酒店的時候芙提還是有些受不住這異國他鄉(xiāng)的天氣,盡管已經毫不在乎形象地將自己裹進厚厚的羽絨服里,也還是比不上身邊只套一件長款風衣的男人。路過的小孩子成群結隊,玩鬧之中瞥見芙提的裝扮,用聽不懂的語言和伙伴說了些什么,直到他們走到五步開外還能聽見那童稚的笑聲。 芙提起初并不在意,可段昱時竟也跟著笑出聲來。 見她投來迷惑的目光,段昱時突然就有些有些不忍告訴她,她被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嘲笑這樣怕冷。于是故意收斂唇角,說:沒事。 她顯然不信,卻很快被他下一句話吸引注意力:明天就要開幕了,今晚禮服會送過來。 他可沒說過要她出場! 段昱時看她在路燈下瞪大的雙眼,清澈動人讓他想起今天在午后陽光下被曬得波光粼粼的河水,蕩漾著最純真的無憂無慮。 他當然不愿破壞這份純粹,所以早就思量好了:不要擔心,不是公開戀情。見她松一口氣,心下又有些作怪,但是關注你的人依舊不會少。 這種事情芙提當然清楚。別說站在他旁邊當女伴,還是他新作未面世的女主角,但凡是跟段昱時扯上半點關系的人,都逃不開鎂光燈的掃射。被注目是遲早的,經歷過上個冬天的洗禮,她顯然已經將花苞結得飽滿堅強。 可準備好的勇氣還是在伏玥落座的時候被驅散了幾分,不知道中國區(qū)的負責人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場這樣多的華人演員和導演,偏偏讓他們湊到了一起。 好久不見。 女明星果然還是女明星,在一線的風尖浪口站的這些年,早就練就了榮辱不驚的本事。何況只是面對一個拒絕過自己的男人?她和段昱時之間比起未能發(fā)展起來的愛情,更多地還是恩情和利益在維持。 目光瞥見那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姑娘,心里卻對她已經十分了解畢竟那天段昱時的反應實在反常,再加之她小叔的關系,伏玥對芙提帶點好奇也不出奇。 她揚起笑顏大方地示好,卻意外地嚇了芙提一跳,緩了半秒才接過這個意外的招呼。 好在伏玥并不自來熟,見她回應了便徑直坐下。 芙提坐在一側,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她偷偷打量著這今晚有很大幾率能夠上去接捧獎杯的璀璨明珠,哪怕貼頭皮的造型也有那明艷五官的支撐,耳后用純白珍珠挽出的發(fā)髻利落大方,和身上的裹胸黑裙相得益彰,膚如凝脂,明眸皓齒,美得不可方物。 想起昨晚服務生敲開房門送來的高定,是時下正熱的款式,誕生于許多名人望塵莫及的品牌,但此時此刻芙提終于覺得,穿在自己身上是暴殄天物了。 就像當初那件名貴的禮服一樣。 見她的情緒一下子低落,在未點亮的燈光下閃著落寞,段昱時只瞥過一眼,便沉默著去牽她的手。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弄得失措,扭頭去看四周。只是光線越來越暗,為了襯托舞臺上的明亮刻意調下來的色調,暗紫色的氛圍里,誰也看不見段昱時在以這樣的方式安慰她。 麥克風突然傳來渾厚的男音,說的是英語,芙提終于聽懂,是在祝賀成功舉辦,而后便是一些漂亮辭藻堆砌起來的場面話。 段昱時靜靜地聽著,時不時捏一下她柔軟的手心。他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波瀾不驚到讓人佩服,甚至無論念到誰的名字他都不例外,直到伏玥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有本事啊。 他笑,你也很有本事。 臺上正是最佳新人獎在致辭,新加坡籍的女演員被自己的演講弄得眼淚汪汪,仿佛看不見臺下幾位主辦方的勢在必得和嘉賓們尷尬的表情。 伏玥去年在國外就是和她做搭檔,資本主義流水線上推出來洗錢的產物,真以為自己有兩把刷子,屢次在現場對她挑釁,處處要壓人一頭才甘心。伏玥不和她計較,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后臺幾斤幾兩,只是此時看到對方小人得志的模樣,還是有些憤懣。 你也知道這些事情啊? 和導演有點交情。 他們這些人就是一個接一個握手言和組成的圈,兜兜轉轉逃不出巴掌大的地,蛋糕是相同的種類,只有分羹的大小區(qū)別,認識也不奇怪。 伏玥小聲說起那人的種種雷人事跡,純粹是無聊又嫌這發(fā)言礙眼,可芙提和她隔著一個段昱時,兩人一湊,她便什么也聽不清了。 她的本性里并沒有善妒這一項,從小也是個不爭強好勝的乖乖孩子,可不知怎地,在此刻卻莫名燃起了一股名為羨慕的火焰。 羨慕? 芙提抓著裙擺苦笑起來,她甚至連憎惡伏玥的本事都沒有。畢竟從某些方面來說,她確實比她更適合段昱時。 起碼她還沒有果斷到能夠對明戀了多年的對象作出結束,更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付出了許多愛意的自己,更別談鎮(zhèn)定自若地回歸朋友身份。 在很多世人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上,她總是拖泥帶水。 眼看著那被詬病的女演員終于捧著摻水的獎杯下臺,舞臺的聚光燈重新撲灑,那些光也慢慢聚攏到芙提的眼底。 她輕輕在心里嘆了口氣。 愛情原來會讓人衍生出許多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情緒和思想,神奇得像彩虹盡頭看不見的寶藏,既讓人追尋得苦澀艱難,又讓人心懷無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