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追兵其二
29.追兵其二
片刻之間,那隊騎士已經(jīng)十分靠近。 他們都是神殿騎士團(tuán)中的精銳,馬是最好的馬,盡一切可能追求速度,騎士們?nèi)驾p裝簡行,拋卻沉重的盔甲,只在腰間佩著薄而利的長劍。 莫爾站在樹下等待著,直到騎士們在他的面前勒住馬。 他禮貌地同為首的騎士問好:賽門老師,自從離開圣都有許久不見,您還好么。 教廷七位圣騎士之一的賽門騎在馬上、面容沉靜地凝視著身著低階騎士裝的年輕人:圣子大人,奉教皇冕下之令,我們前來帶您回去。 您難道忘了么,根據(jù)慣例,這三年我都不能回到圣都。 教皇大人下達(dá)了敕令,特許您中斷修行。 那可真是不太巧,我暫時不想回圣都去。莫面容平靜地說,只能麻煩您替我對那位冕下說聲抱歉。 賽門的眉毛微微向下一斂,神情驟然間肅穆:我們接到的命令只是將您帶回去。 他身后的騎士們悄然排開陣列。 對面是六個精銳騎士,以及一個圣騎士,他們中有他曾經(jīng)的教導(dǎo)者,并不好對付。好在賽門是個恪守道義的騎士,不會動用挾持人質(zhì)或是下毒一類骯臟的手段。 而且,他們不會下殺手。 也不是沒有勝算。莫爾心想,先解決馬,再解決人。 他們正好缺一匹坐騎,賽門騎著的那一批就很不錯,來自教廷的品質(zhì)最為優(yōu)秀的良駒,正好適合逃亡用。 艾西坐在枝丫上,一手扶著樹干,一手捂著自己的嘴,一動也不敢動。 視線被層層疊疊的葉片所遮擋,她看不見底下發(fā)生了什么,但聽得見聲音。 她聽見馬蹄聲,嘶鳴聲,人的呼喝聲,乒乒乓乓武器相交的聲音,那些聲音時遠(yuǎn)時近,仿佛在不停地變化著方位。 還有風(fēng)聲,不知名的震動使得這棵三個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大樹搖晃起來,樹葉紛紛揚揚地落地。艾西捂住了嘴才沒發(fā)出驚呼聲。 忽然,她聽見莫爾的聲音:跳下來。 那聲音相當(dāng)清晰地傳進(jìn)她耳朵里,讓她確定以及肯定,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來不及多想,艾西縱身從樹上跳下去。裙子因灌滿風(fēng)而鼓起來,像一朵膨脹盛開的花。半空中一只手臂接住了她,天旋地轉(zhuǎn)后,隨即顛簸起來。 她又坐在了馬背上,視線被莫爾的身體擋住,看不見身后的情況。馬跑得極快,她一開口就灌了一嘴風(fēng),什么聲音都消散在風(fēng)中。 圣子十一歲那年,一個叫布拉索的小國家爆發(fā)了戰(zhàn)爭,新的君主推翻了原來的王室,坐在了王座上。而原來那國王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里的塔樓頂上,任烏鴉啄食眼睛。 教廷不干涉王國的內(nèi)政,只要繼任者仍信仰尊神,繳納賦稅,教廷就沒有理由反對新王的登基。 新王派遣的使者來到圣都,向教廷表達(dá)他們的尊敬,并承諾,將比舊王更加虔誠地信奉教廷。 一位紅衣主教在側(cè)殿接見了使者,收下他帶來的禮物,同時也向他許諾,教廷將一如既往將圣光灑向他們的國家。 圣子恰好路過側(cè)殿,他問起身邊的人:是哪里來的使者? 一個叫布拉索的國家,身邊的神官回答道,他們的新國王依照慣例,來尋求教廷的許可。 我知道那個國家,圣子說,他側(cè)頭看著側(cè)殿的窗戶,透過彩繪的玻璃,可以隱約看見殿內(nèi)的人影,那是我出生的國度,被推翻的國王是我的父親。 神官不知道圣子是如何知曉這件事,與他的誕生有關(guān)的一切在神殿里不存在相應(yīng)記錄。圣子是不需要父母的。 不用擔(dān)心,我清楚只有尊神才是我的父親。圣子微微笑著說,至于布拉索里死去的男人,他只是恰好給予了我骨血罷了。 神官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說:您能這樣想再好不過。 教皇晚些時候聽說了這件事,他在神殿的高塔上找到圣子。 夜晚時分,圣都的金頂隱藏在黑暗之中,唯有窗戶中透出的燈光,圣子在塔上凝視著仿佛浮于黑暗之中的燈火。 你是何時知道你的出身?教皇問道。 我翻看過神殿的記載,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教廷減免了那個國家十年的賦稅。圣子恭謹(jǐn)?shù)鼗卮稹?/br> 你人間的父親已經(jīng)離世,而你的母親下落不明。 這是順應(yīng)規(guī)律的事。圣子說,我聽說,原來的國王荒yin無度,壓迫百姓,他被他的民眾所拋棄,就得更換一個新的國王,神也認(rèn)同這件事。 教皇也看著塔下的城市,每一處燈光后,都是一個家庭。教廷里的神職者都是將自己獻(xiàn)給尊神的人類,可他們?nèi)杂兄资赖募~帶,依舊會娶妻、生子,享受凡世的天倫之樂。 哪怕是那些立下誓言,一生不再娶妻的人,也曾有過父母,有過尋常的童年。 唯獨圣子與人間的任何人都沒有牽絆,他是神眷之子,是神在人世間的化身。 教皇微微嘆息,那聲嘆息消失在夜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