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27gt;欲望都市
<27>欲望都市
體力之耗費最易修養(yǎng),精神力被消耗才是最難恢復(fù)。 銀嬌顯然已經(jīng)不若最初在舞池中看到時那樣挺拔玉立,她整個人都累癱,半倚在那面亞光漆了花鳥的歐式復(fù)古立柜上。奶黃色燈光從側(cè)面打過來,剛好落在她的半邊面頰。 銀發(fā)在昏黃中搖墜,明麗的妝容將她襯托得更加動人。孫悟空看著她傴僂身軀,恍然明白,剛才那在夢境中引誘她投降的人,就是銀嬌。 你們抓他過來,要干什么?她疲累著身軀,仍然不忘問話。 他不過是心情不好,我們幫幫他!銀嬌微微喘氣,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你跟過來,又是要做什么呢? 孫悟空,大概是她手底下第一個主動逃出了夢境的人。 妖怪此物,有的力取,有的卻更擅攻心。 從精神與智力上瓦解對方,其實才是最佳的降伏手段。 可萬事守恒,想要獲得更大的效用,便是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 她們姐妹每每探究任何一個人內(nèi)心的欲望,并想要收服時,都需要抵押同等的精神力。所以才會一直尋找精神力更為脆弱的人,比如,因為失戀而身處崩潰邊緣的景希歸。 你們?yōu)槭裁匆獨⒘怂麄儯?/br> 誰殺人啦!他們自己活不下去,也怪我們?銀嬌端正了姿態(tài),我們姐妹倆頂多就是給他們找個情緒的出口。再說了,死了也就死了,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吧? 她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六名死者都是富庶之家,有貪了公款的、有殺人越貨的、有對自己孩子施加暴力的,還有像景希歸那樣跟手底下的學生搞到一起去的。 凡有欲望,就會產(chǎn)生沖動。她們,也只不過是利用了這種沖動。 所以,你們是在懲惡鋤jian? 我們倆可不追求那么高尚的東西,我是真的想拯救他們。 拯救?她的話前后矛盾得太過明顯,孫悟空很難理解這個邏輯。 他們想要什么,我們就在夢里給什么。只不過,有得必有失。我們也不是慈善家,他們總得有東西做抵押。 是什么? 什么都說了,不就沒意思了?,F(xiàn)在該我問你了,銀嬌笑得微妙,沒想到,你心里最大的欲望居然會是家庭。可你既然這么渴望,又為什么不干脆睡過去呢?多好啊,永遠的極樂之地。 極樂?孫悟空付之一哂,既然是極樂,你自己為什么不去? 寫: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 極樂也叫西天。西天,也就是阿彌陀佛住的地方。 這世界上是有很多奇人異事在被慢慢證實,可從來沒人證明過神明與極樂之存在。銀嬌所說的一切,也不過是騙人的話術(shù)罷了。 孫悟空不想信,也不會信。 可是你在糾結(jié)什么呢?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真的有你心之所向的東西嗎? 銀嬌慢慢直起身子,因為還有從涂棣、楊簡和白隆瑪身上吸附來的元神,她的精力比孫悟空恢復(fù)得要快。人一旦沉淪在夢境,她們也就不必白費精神去控制了。 白隆瑪那頭有金嬌看著,這里她要面對的,只是一個慘白的孫悟空。 她徐徐走來,不過三兩步的距離,很快就抵達孫悟空面前。她們是專行精神控制的妖怪,可這不代表她們沒有肢體上的戰(zhàn)斗力。 她沖著孫悟空的腹部就是一腳,然后狠狠一踹,孫悟空就被她踢倒在墻壁邊。 剛剛還能揍得一群流氓當場認輸,現(xiàn)在只能被一個身形瘦弱的銀嬌捶打。孫悟空有些苦澀。 她身體虛弱,面對的還是兩人組,想要保障白隆瑪?shù)陌踩椭荒芤粨糁苿?,可現(xiàn)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哪里還做得到反抗? 剛剛就回歸mama懷抱的話,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銀嬌捏著孫悟空的下巴,發(fā)出病態(tài)的笑,有更方便的路可以走,你這又是何苦呢? 孫悟空撇過頭去,掙脫她的控制,喘著大氣想要站起來,卻還是無能為力。銀嬌笑得更加放縱,扭動著腰肢就蹲下,一指頂著孫悟空的額頭。 凡有欲望,就有軟肋。有的事情,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她笑得明艷,孫悟空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眉心傳來。一陣劇烈的頭痛,將她的精神推向瀕臨渙散的邊緣。 是要再度沉睡嗎?要再經(jīng)歷一次新的夢境嗎? 可是新在哪里?不過是欲望的再度輪回。 銀嬌的言語恍若魔咒一樣,要將她再度拖入嶄新而重復(fù)的夢境。 她快要支撐不住,漸漸就要閉上眼。 銀嬌頗為得意:看吧!還是夢里舒服!認輸吧! 恍恍惚惚的聲音縈繞在耳際,要認輸嗎?要敗給一個空白而虛無的幻想夢境嗎? 她恍然就想起公寓里,沙梧婧索要新家具未果時問她。 孫悟空,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想要錢,想要房子,想要名正言順地在地上生活。 那些對于白隆瑪而言不值一提的物欲,是她的奢望。可是 即使是奢望,她也要自己親手去拿。 認輸嗎?不要! 她發(fā)出沉沉的怒吼,以強大的精神力抵抗著銀嬌的攻擊。 一場精神的拉鋸,能堅持到最后的,就會是勝者。一根手指將她們連成一體,銀嬌還沒能從她身上吸取任何的精力,就成了孫悟空的力量源泉。 只是一瞬,攻守調(diào)轉(zhuǎn)。孫悟空在無形之中清醒過來,手中的短刀呼之欲出,她拿出孤注一擲地勇氣與力量,將刀再度捅入那個帶她解離出夢境的位置。 慢慢地,鮮血從腹部流出,銀嬌捂著肚子退后兩步,又倒在地上。 她力量的消失很快影響到這間屋子里的其他人,涂棣還沒有動靜,可是楊簡和白隆瑪已經(jīng)醒了過來,他們沒有反抗的力氣,金嬌不用在意。 她迅速從床上撲了過來,想要護住已經(jīng)受傷的銀嬌,卻不得不被漸漸恢復(fù)體力與神智的孫悟空打倒在地。 兩具欲望的化身,跌坐在地上。 孫悟空從高處俯視,恍若神祇。 銀嬌還有些不可置信,嘴角溢出血痕,她已經(jīng)沒了力氣再對抗,可她想要弄清楚原因。 為什么!為什么! 你孑然一身,到底在留戀什么? 留戀什么?其實沒什么好留戀的,只是不服輸而已,孫悟空長長舒氣。 這個世界是很爛,沒錯 可是再爛,我也要親眼去看! 你創(chuàng)造的那些虛無的欲望幻想,我一個也不想要! 我絕不投降。我絕不認輸。 她的話擲地有聲,落在201層的地面上。堅定又昂揚的神情昭示著一切,這座欲望都市里,彌漫了太多的幻想,她也做夢過一步登天,可那都是夢。 夢是虛無的,她不要虛無的東西,死也不要。 她對著金嬌銀嬌射出最后一槍,險些就要貫穿軀體,可這只是一針麻醉槍。 機械處秉持不對繳械之人用強的原則,可沒說不能找點別的法子報仇。她這一槍,只是麻醉槍,嚇唬嚇唬這兩個想幫別人上西天的大善人。 她們倆瞳孔緊縮,以為自己危在旦夕,下一秒?yún)s只感到眼皮沉重。 睡吧,輪到你們做夢了。孫悟空收回手槍,睡過之后,夢,也該醒了。 白隆瑪倚在床背,嘴唇泛白。他昏迷許久,終于還是沒有錯過這么精彩的一幕。 孫悟空,就在他幾米之外的半跪立,一如他所認識的那樣,遺世而獨立。 奶黃色的燈光被亞光的柜面映照成橘色,灑落在她身上,黑月的夜空激蕩起烈風,發(fā)出猛獸的咆哮,可怎么抵不過她渾身那凜冽的決絕。 學神 他氣聲一般地喊出那個堅韌的女戰(zhàn)神,孫悟空扭頭去看他,還沒張口問他有沒有事,他就自己開口:看來這次的保護費,我又沒白交。臉上是自然的歡欣。 孫悟空喘著氣,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協(xié)警從四面八方趕來之時,涂棣已經(jīng)在清理戰(zhàn)場。 金嬌銀嬌兩姐妹的誘哄自殺案件總算是告一段落,什么引起了她們這樣厭世的情緒,孫悟空不想去猜,估計最后就算她不問,涂棣也會主動打來報告。 修養(yǎng)片刻,他們在蓮花洞的大樓下準備分別。 這里仍舊是燈紅酒綠,每一個路過的生命眼中,都纏繞著明顯的欲望。他們一下就回想起剛剛那場意念的戰(zhàn)斗,每個人都有都屬于個體的幻想與夢境,也就對應(yīng)著各自的軟肋。 對于這場夢境,大家心知肚明,盡量不去探問。 只有小呆子涂棣傻樂吧唧地纏著白隆瑪,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夢見了什么,才會發(fā)出一陣陣的輕呼,然后還哭哭笑笑的。白隆瑪羞紅著臉地瞥了眼孫悟空,而后義正詞嚴。 正常男人想正常事兒!你個毛頭小子,當然不懂! 涂棣揶揄地笑著,他還想知道更多,除了白隆瑪?shù)?,他也想知道上司的軟肋又是什么。給自己打氣了好幾次,卻半天都沒問出口。 楊簡閱人無數(shù),一眼就知道這小子又在琢磨什么。他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的軟肋,是那個在自己眼皮上留下長長的刀疤的女人。鮮血橫飛,那場夢真實得難忘。 行了,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呢!回局里去吧! 他擰過涂棣的頭:今天真是想謝謝你了! 他微笑著向?qū)O悟空道謝,這張兇狠的臉上流露出難得的和藹??杀绕鹬x意,更讓他回味的,還是她打敗金嬌銀嬌時說的那些話。 孫悟空,機械系有史以來的最高分畢業(yè)者,果然不同凡響! 那我們就先走了!他笑著,拖著意猶未盡的涂棣離開。 白隆瑪轉(zhuǎn)動著手里的車鑰匙,笑得盎然:學神!我們也走吧! 密閉的空間里總是催人入眠,孫悟空的精神力消耗殆盡,就著靠椅就睡了過去。白隆瑪本來還想問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微微扭頭就發(fā)現(xiàn)這人已經(jīng)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 看來,是把我當作可信的人了吧! 他有些高興,調(diào)整了車內(nèi)的溫度,想讓她睡的更加舒服些,同時,放慢了車速,將這趟旅程再度拉長。 回到職工公寓的樓下,他沒叫醒孫悟空,而是等她自己醒來。 他陪著她走到公寓前,在她就要轉(zhuǎn)身進去前,他叫住她。 學神!白隆瑪緊張地咬了咬嘴唇,你為什么這么想買房? 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孫悟空有些呆滯,她坦承:因為想要住在地上。 只是這樣嗎? 他好像想要得到更為深刻的答案,孫悟空莫名地沒有抵觸,她低著頭就坦承:我找不到自己的來處,所以想要找到自己的歸處。 房子,就會是歸處嗎? 應(yīng)該不是,但是作為階段性目標努力看看,或許不錯。 這樣啊孫悟空的真誠讓他歡喜,在她準備推門而入之前,他再度叫住她。 學神! 嗯? 明天去吃昆侖秋吧! 又是保護費? 嗯!保護費!我決定多多給你交保護費!他笑著,雀躍地離開。 孫悟空推門的那一剎那,沙梧婧撲上來,察覺到她那微不可見的笑容。 怎么了?中大獎了? 沒!準備多收點保護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