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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撰其實并沒有走遠,而是在車輛的陰影后直躲到白欽離開后,才扶著膝蓋起身,剛邁步向電梯廳走去,便又痛苦躬回去 媽的,腿麻了.. 踉踉蹌蹌,陳撰終于繞回了家門口,拿出手機一看滿滿的未接來電。倚著鞋柜撥回去,幾聲嘟嘟,然后是一個男人粗啞而尖利的吼叫:我cao陳撰你他媽在!哪兒!放!屁!呢???老子的毛都給曬褪色了你知道不???!媽的!三分鐘!立刻馬上現(xiàn)在滾到你小區(qū)門口?。±献?/br> 陳撰把聽筒距離自己耳朵拿的遠了一點,面無表情:我不搬了。 對面難以置信地愣了一下,陳撰打了個冷戰(zhàn),在他即將嘶吼之前又提高聲音面無表情重復一遍:我不搬了!你最好你最帥你最美!拜拜愛你!棒讀完畢,當機立斷按向小紅鍵,對面一聲怒罵被生生掐斷,隱隱約約飄出來一點無腦余音繞梁三秒, 漸漸消散。 樓道一剎靜的讓人心驚。 陳撰突然抬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臉。 啪的一聲脆響。 白色的皮膚上迅速充血,發(fā)紅,發(fā)漲,發(fā)燙,他毫不留手的一巴掌帶來的是腦腔重疊的暈眩和無休止的刺痛。 可這些疼痛這些疼痛比起他對自己的貪婪欲望的厭惡與仇恨,比起對未來與過往在這一瞬交匯重疊的絕望 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從鞋柜緩緩滑落,癱坐在冰冷的瓷磚上 只剩那聲脆響在逼仄的空間里碰撞,反射,直至最后被時間卷吞,消弭在虛空。 樓道終于重歸寂靜。 似乎是在電梯廳的那次對話過后,陳撰對白欽的態(tài)度突然變得格外友善。 有一次白欽從超市回家,大包小包嘿咻嘿咻地提到單元門口,正在心里唱著~咱當兵的人~,卻正好遇到了準備出門的陳撰??吹绞直凵闲〖ou繃得緊緊,指頭都勒紅了的白欽,陳撰懶懶開口:需要我?guī)兔幔?/br> 她還沒說話,陳撰就從她手里奪過所有袋子,半瞇著眼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電梯,不顧身后震驚而不好意思的白欽的阻攔硬是把東西送到了她門口。 在走的時候還補了一句: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 留下白欽同志在自家門口滿臉迷惑。 有來有往嘛,白欽有一次炒了辣醬,本著和睦鄰里的觀念裝了小半瓶放在陳撰家門口,這時他家門突然打開了,露出半個身子的陳撰道了謝,而后面無表情地說:要不加個微信?這樣以后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發(fā)個圖片提醒我回家時記得拿,防止被偷。 ???還有以后嗎?而且真的有人偷辣醬嗎稀里糊涂地,白欽微信通訊錄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個好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白欽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現(xiàn),雖然陳撰還是每天那副面癱臉,聲線也還是總是冷冰冰的但他好像其實并不難相處哦! 那是一個有著春夏之交獨特的暴雨的晚上,全小區(qū)停電,而白欽家里的水管又突然爆管了,整個廚房一片水漫金山。不知道為什么,在最無助崩潰的瞬間,她選擇點開微信給陳撰發(fā)了條消息。 陳撰和她一起蹲在櫥柜旁,擺弄了一個多小時不斷漏水的塑料管,她看著管子被各種東西包住又松開,先是毛巾,又是塑料袋 好吧但是好像其實陳撰也沒辦法修好欸。 嗯,不過他還是在鍥而不舍地嘗試著呢。 你是不是其實也修不好啊。她忍笑發(fā)問。 陳撰的眼睫毛撲閃了幾下,還是板著一副死人臉:被你發(fā)現(xiàn)了。 然后繼續(xù)嘗試用502補好塑料碎片,并在嘗試時被飆了滿臉的水。 從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目光其實早就不在管子上,而移向了右邊滿臉濕漉漉的他。他的臉在月色和水色下白的像在發(fā)光。 她突然心里一顫。 她說:陳撰,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嗎。 他倆在一起的那個晚上,沒有燭光晚餐,沒有浪漫玫瑰,沒有錦繡長云,沒有萬丈霞光。只有一根破碎的水管,滿地的狼藉,窗外的暴雨。 和他們彼此。 嗯,還有陳撰臉上被隱藏在黑夜中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