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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棵樹,腰間的袋子漸滿,她抓了最後一把,正打算下樹,卻被一只松鼠狠狠攻擊了眼睛!它瘋了一般撞上她的眉骨,翠秀即便及時閉上了眼皮,也被抓出幾道深深血口,她一手抱不住樹枝,滑腳跌落數(shù)米高的大松樹!湖邊樹下的雪被砸出大坑,她五臟六腑都仿佛被人從嘴中掏出碾碎,雪氣中淬著冰,卷著雪花鉆入口中,帶走她身體最後一點熱量。湖水濕透了她的頭發(fā),一陣陣剝骨錐刺的冷。翠秀看著頭頂被松樹遮住的藍天,淚水凍成了冰滴。她會死麼?好疼,疼的骨頭都要碎了,疼的仿佛渾身被人拆散了。不但疼,而且冷,這一場鵝毛大雪,風(fēng)裹著呼啦啦飛吹,她身上的油氈裹著濕冷,緊緊貼在身上,幾乎要被這片銀白掩埋。她還……沒有再看夫婿一眼,還沒來得及為他留下個孩子,公婆還在家里炕上等她,他們的風(fēng)寒咳嗽都沒有治好……宋依顏也還在等她張羅吃的。湖面悠悠,這湖溫暖,不曾結(jié)冰,如同鏡面一般,倒映著寒冷的冰川雪色,剝落云煙。她只覺得所有溫度漸漸融入冰雪間,意識漸漸迷蒙,恍然間記起滿目喜慶的紅,新婚那日,她的夫君將她的手從花轎上接下,擁入內(nèi)室,然後大鳳紅燭燒到了天明,床上的錦繡紅緞上,牡丹開的蜿蜒曲折。那一晚錦繡成灰,燒出了她心中最柔軟的溫暖,月華冷冷,她看著枕側(cè)的韓燁,只知道自己要一輩子對他好。小窗明月,她和心愛的男子,才剛剛度過一番春秋,就要命喪於此麼?“韓燁……”翠秀絕望輕喚,嘴中卻突然傳來一陣溫暖。入目一頭蓬松順滑的銀發(fā),有人胳膊支在上空低頭凝視她。湖水平滑如鏡,她的眸底倒映出一番蓬松的銀光。天空仿佛被那一點點銀光敲碎般,一雙溫暖的親切的琉璃色眸子從上方俯視過來,帶著一點關(guān)切、一點好奇。遠處山之巔,紅紅的夕陽照著松樹上的雪,宛如太陽溫柔的眼睫毛。翠秀艱難的睜大眼睛,看到了她此生所見,最為神奇的生物。它一頭銀色的長長發(fā)絲,拖曳在腰下,直直沒入水中,碧水下瀲滟蜿蜒的銀絲水草一般悠悠蕩蕩,有幾根順著它的耳畔墜下來,掉落在她的臉上,柔軟而清涼。它半個身子浸在湖里,只伸上來了一個半身,它的手里拿著菱角一樣的東西,將它敲碎擠出汁液,倒入她的嘴里。剎那間一種昏黃的溫暖悄悄襲上翠秀的心頭,整個人舒然輕飄,仿佛浸沐在熱水里。,舒服的幾乎不知自己身處何鄉(xiāng),眼前人又是誰,翠秀的心像在黑暗里彷徨無計的飛蛾,終於找到一點燈光。“好點了嗎?”它開口問,高興的彎起了眼睛,仿佛夜盡天明的琉璃火,那般純凈那般清澈。翠秀被嚇了一跳,鎮(zhèn)定了好久,才在那樣一雙明凈的眼神下鎮(zhèn)定下來。“謝謝……”她嘶啞張口,動了動身體,發(fā)現(xiàn)傷口疼痛似乎好了大半,便坐起身來。定睛看去,湖水清澈,它的身體一覽無余。它難辨男女,胸口平坦,秀美的臉蛋,雪白的肌膚,而腰部以下浸在湖水中,卻是一尾流光溢彩的魚尾,尾鰭仿佛薄紗一樣左右搖擺。“你、你……你是魚神麼?”翠秀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它彎起大大的眼睛搖頭,尾巴拍起巨大水花。“你的腳受傷了,伸給我。”它一手拿著一捆水草,將翠秀帶著血皮的腳底拽過來,脫下她的鞋,綁上一圈一圈的水草。傷口接觸到柔軟海草,滲血的傷口立即止血。它的手很溫柔,很仔細,翠秀看著它,那一身肌膚素猶積雪,再加上融化銀絲般的長發(fā),就如同一個小小的神祗。它的面容看起來好小,像個七八歲的孩子,翠秀從它手中掙脫出來,掙扎著跪地磕頭,“多謝魚神相救,民婦定當做牛做馬報答魚神?!?/br>小魚神歪頭看了她一會兒,張開嘴一笑,露出一排糯米一樣潔白嬌俏的牙齒,“姑娘,我一直在找一個人,叫蘇傾容,姑娘你聽過麼?”翠秀張了張嘴,印象中似乎聽誰說過帝都那位攝政的蘇丞相名字中有個“容”字,但究竟是不是這個人,并不是她這麼一個山野民婦能知道的。小魚神眼睛閃閃發(fā)亮,拉著她的衣擺抬頭,“你見過這個人嗎?他長得很美很美的,叫蘇傾容,蘇──傾──容──”“帝都的蘇丞相似乎名字里有個容字,但民婦從未見過他?!?/br>小魚神又搖了搖尾巴,眼睛里似乎有什麼東西閃動,“唔……”它失望的低了低頭,然後振奮的重新笑開,一手伸出,指向不遠處的一處草灘,“姑娘,刨開那層雪,下面有許多蘑菇。”然後它一個彎身,高高躍起水面,在半空畫了一個彩虹般零落的水珠,然後重重深入水面,再也不見蹤影。“大仙、大仙……”翠秀焦急的站在水邊,就見到那抹銀光漸漸低沈,余留那一絲長長銀光,在漆黑的深淵底沈沒。*********“你說,這是你掏光了松鼠窩得來的?”寒雪透過紙糊的窗欞飄進來,翠秀一面為宋依顏糊窗戶,聽到她飄渺不食人間煙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是,小姐快嘗嘗……”翠秀連忙笑道,哪知宋依顏的臉色驟然沈下,冷冰冰的看著她。宋依顏將她好容易熬出的草菇榛子粥一把推開,熱乎乎的氣息讓翠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而宋依顏卻毫無碰觸之意,“那些小生命何等可憐,你掏光了它們的窩,它們冬天吃什麼?豈不是要餓死?”“可是、可是……我都已經(jīng)掏來了……”翠秀羞得滿臉通紅,急忙辯解。她想不明白宋依顏的邏輯,難道人命不比那些松鼠重要?“端下去,我不吃!”“小姐……”宋依顏猛地站起身,卻氣息嚶嚶的跌坐回床上,一只手捂著唇口輕輕咳嗽,姿態(tài)仿佛空谷幽蘭,“拿走!我就是餓死,也不吃這等缺德手段收來的食物!我一想到那些可愛的小生靈們連點吃的都沒有,只能餓死在大雪里就心痛,怎麼可能咽得下去?”“可是小姐,糙米粥你不喝,榛子粥你也不喝,就沒有別的吃食了……”翠秀難堪的絞緊粗紅的手指,強忍住眼眶的淚,那榛子上沾著她一滴一滴的血,得來如此艱難,她差點連命都交代過去,才勉強得了這麼一碗……這樣的世道,要從哪里再去搜羅食物?可是宋依顏并不回應(yīng)她,只是縮腳上床,將被子蒙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