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肯定兇手一定是葉子衿，也不能肯定就是慕容千鳳。這世上終究沒有靠“猜”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那么，她又憑什么奪取她們的性命？

僅憑臆測么？

那樣，她和宋依顏又有什么不一樣，和奪取玉兒性命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不一樣？

她憑什么充當(dāng)審判者，去裁決他人的性命？

玉兒幼年時，她曾經(jīng)帶著蒼白乖巧的meimei一同踏秋，玉兒身體不好，那是姐妹倆很少有的一同出游的美妙時光。

秋色那么純粹，隔壁人家的低矮牆頭伸出了一樹小黃燈籠似的杏子，風(fēng)吹的狠了，就落下一地。

江采衣至今還記得meimei的手掌握在手裡，那種軟糯的觸感，那樣溫暖那樣柔軟，至今刻骨銘心。

玉兒曾經(jīng)羨慕的說────jiejie，杏子看起來好甜，玉兒想吃。

鄰家的夫人扭頭，從杏樹下瞥來幽涼的一眼。

姐妹倆也沒有多做停留，就離開了。

然而第二天，那株杏樹上金黃的杏子卻渺然無蹤，似乎一夜之間被人給摘了個乾乾淨(jìng)淨(jìng)，隔壁人家的夫人就找上了都司府，說玉兒偷摘了她家的杏子。

江燁當(dāng)時十分生氣，宋依顏給那夫人柔柔的賠了禮之后，就罰玉兒去掃一地雨水后濕積的落葉。

玉兒那么小，幾乎是拖著巨大的掃帚，在薄薄的秋日裡清理一地落了三尺、黃紅交雜的厚厚落葉。

秋天的早晨清冽如同初冬，已經(jīng)有薄薄的碎冰凝結(jié)在磚石上，玉兒身體不好，動一動就要咳嗽。

她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卻偶然在雪芍的房間發(fā)現(xiàn)了整整一籃子金黃的鮮杏，江采茗跟在宋依顏身后笑鬧，偶爾也從袖口裡摸出一顆杏子吃。

她恨得嘴裡發(fā)苦，一把搶過玉兒手裡的掃帚就要衝去找宋依顏評理，卻被玉兒的小手捉住，她的meimei微笑著看她，眼睛裡有著藍(lán)天白云最純潔乾淨(jìng)的神采。

“jiejie，”玉兒說，“不要去，她們的杏子或許也是巧合?！?/br>
“巧合？鬼才信那是巧合！”她的笑冷透，“宋依顏安了什么心我會不知道？她八成是故意的！”

“但她也或許是無意的。”玉兒歪著腦袋看她，“jiejie，因?yàn)槲冶辉┩?，就要去冤枉別人么？”

“……”

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玉兒將柔嫩的小臉埋進(jìn)了她的懷裡，軟軟的一個小身子，塞滿了她的手臂，“jiejie，玉兒被罰了也沒甚么，可是玉兒不愿意jiejie做錯事?！毙⌒〉暮⒆庸緡?，“如果jiejie真的錯了，你一定很難過很難過的，玉兒不要你難過?！?/br>
“可是……”她的嗓子好堵，心疼的摸著玉兒軟綿綿的絨發(fā)，“可是你受罰，別人看著，都會以為你有宵小途徑，偷人家的東西?！?/br>
“那又怎樣呢？”玉兒就輕輕笑了，那樣清朗，“我知道我沒有！”

────我知道我沒有！

既然問心無愧，又何須在意他人目光？

品性德行是自己的，又不是長在別人身上！

受罰又如何？被鄰家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又如何？────我知道我沒有！

她的玉兒，最乾淨(jìng)的玉兒，最溫柔的玉兒，水晶一樣的玉兒。

玉兒的微笑她記得很清楚，黑曜石似的眼睛像晴天下的大海一樣寬廣闊達(dá)。

那是她的meimei，留給她的最美好的回憶。

那是她的meimei，留給她的最珍貴的東西。

是不是玉兒太美好太美好了，所以老天就要早早把她收走？

想起來，心口都是疼的，疼的幾乎要斷了呼吸。

所以，她做不到。

即使葉子衿和慕容千鳳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真兇，她們畢竟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無辜的，奪她們的命，她做不到。

吸了一口涼涼的氣息，竹殿氣息微涼，外面雨過天晴色照的一室青翠，風(fēng)過樹葉有著細(xì)微的漱漱琳瑯聲，雨水的氣味還未完全消散。

沉絡(luò)并不發(fā)怒，睫毛輕輕翕動，漆黑琉璃一般的眼睛垂下看來，衣袖下擺一朵潑墨似輾轉(zhuǎn)嫵媚的深白色合歡隨著他的動作伸展妖嬈。

眼前的姑娘，死死跪在地上，下巴緊緊縮著，卻又隱隱有倔強(qiáng)執(zhí)拗，眼睛裡含著的淚水在睫毛下隱匿，似閃非閃。

唇畔忽而失笑，沉絡(luò)只覺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訓(xùn)斥也不是，說理也不是。

道理她都明白，但真的讓她改，怕非一日之功。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罷了。

淺淺笑歎一聲，他終究還是微微俯下身去，手指探入她因?yàn)榱鳒I而濕潤的頸側(cè)，指腹溫暖的繞到她后頸，溫柔的撫摸，“起來吧?！?/br>
“可是，皇上……”江采衣聲音裡有絲猶豫，這么大的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問他，還有好多感謝沒有說。

她想問問他，現(xiàn)在后悔行不行？這條命不要了行不行？把你放出去的軍權(quán)收回來行不行────

驟然，修長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臂，就勢往上一拉，江采衣跪久了的膝蓋酸麻，足下就絆了一絆，被他攔腰攬至膝上。

沉絡(luò)雙臂展開將